《恨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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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川-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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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得了这块虎符,圣上的意思,就不用我说了吧。”

辛云川冷声道:“你能一直把我们追到息彤大山后,也算你的能耐。可你二十万御林军联合月氏的残兵败将,对我三万辛家军,尚不能瞬间掌控形势,你这个九门提督,真真是当到屁眼里去了!”

他素来不说脏话,可若说起来,却能叫人颜面尽失。

丘八的脸扭曲起来,狰狞着笑道:“用兵我固然比不上少将军,可我有兵力,源源不断的兵力,而辛家军还有什么?啊?还有什么?!”他的眼神扫过辛云川身后的残兵败将们,疯狂地挥舞着双手:“哪里还有什么辛家军!大兴皇朝的辛家军,已经全军覆没在草原上了!大兴皇朝的辛云川,不过是一只垂死挣扎的王八!”

他嘴里嗬嗬有声,眼神里弥漫着惊喜的神采:“从此以后,再没有辛云川,再没有辛家军了!有的只有九门提督、九门提督!我要让天下人从此后只记得我的名字,说书人只说我的故事!”

他话还未说完,一道冷冽的银光带着呼啸的罡风,像一条出其不意的蛇,吐着蛇信缠绕上他的左胸,他痛叫一声连忙退后,低头一看,左边胸膛上已渐渐透出了一抹血色,极韧极密的锁子甲穿在身上,仍叫辛云川的软剑伤到了。

他恼羞成怒,心里又惧怕辛云川的剑,不敢再往前一步,只是叫嚣:“辛少将军,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小齐王幸运么?想想吧,你在月氏战场失利,圣上有多少罪名可以加于你!功高震主功高震主,要怪就怪你太出风头!你和小齐王,使圣上终日不得高枕无忧,活该有这么一天!”

他硬撑着气势叫完,马上退居后线不敢前进,只命令手底下的御林军排出阵仗,准备又一轮的进攻与摧毁。

胯|下陪伴多年的马已经筋疲力尽,吐着粗气,却仍高傲地仰着头,辛云川爱惜地摸着它的鬓毛,高举起手里的剑:“动摇军心者,死!临阵脱逃者,死!今日一战……”他没有说下去,面对着这些跟他出生入死征战多年的兄弟,铁面铁心的男人双眼浮上了一层水。

他眨眨眼睛,猛然转过身:“列队——”

疲惫的老弱残兵们声嘶力竭地吼:“是!”

不知怎的,面对的明明只是不堪一击的老弱残兵,丘八却只觉得像是声如雷动的三军将士。

他打了一个冷战,心里竟怕起这传说中不败的辛家军,头也不回地下令:“杀!一个不留!”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血洗与屠杀。最后一个兵倒下的时候,锵的一声,辛少将军的剑碎成了几截。

广袤的草原上只有风吹的声音,鹰隼在上空无声地盘旋,看着草地上被鲜血染透的辛家军旗帜。

辛云川与段华熹背靠着背,沉默无声地面对着御林军的重重银枪。

“小齐王。”辛云川忽然开口,“我从前一直看不起你,觉得你不过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纨绔子弟,今日我方知,你是一个铮铮铁骨的男人。”

他说出这番话,像是松了一口气,将断了的剑随手一丢,慢慢地解下盔甲。

段华熹自嘲地笑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刀:“得你辛云川这句话,我死了,也算是不辱没段家的门楣了。从前老头子总是嫌我没出息不争气,天天指着我鼻子骂小畜生,我现在总算死得其所……不知道他老人家知道后会不会欣慰……可丘八说,圣上已经把他赐死了,他连死都没看到我争气的样子……”他一时茫然起来。

“段华熹!”辛云川打断他的话,“别的不要想,还有我和你,还有我们两个。”

段华熹像是从梦中惊醒,怆然大笑起来:“是!还有我和你!谁生谁死,犹未可知!”

辛云川将解下的盔甲往地上一扔,身上的白衣在风中猎猎鼓振。

段华熹也学辛云川解下了盔甲,两人顿时身子一轻,辛云川环顾四周,拾起了一个死人手里的匕首,在手里掂了掂,口中清啸一声,一跃而起,扑向铁甲森森的御林军。

他本就轻功了得,卸下了沉重的盔甲,身姿越显轻盈灵巧,几个腾转挪移之间,手中的匕首已然隔开了数个御林军的咽喉。

他们如同两只燕子,突围在重重杀戮的包围下,是一种徒劳而枉然的绝望。

辛云川随手又割开一个人的喉咙,死者滚烫的鲜血溅扑在脸上,带来了一阵温暖。令他想起从前那些昏黄的午后,日光懒洋洋照在身上的感觉,而那时,他的目光所及,不是被血染红的草地,不是这样横七竖八死不瞑目的尸体,而是那个女孩子纤细的背影。

他略一失神,半空中的身形便往下一滞,他一提气,背后的伤却崩了开来,巨痛令他不得不踉跄着落了地,耳边即刻响起段华熹气急败坏的吼声:“云川小心!”

他抬头,看到迎头劈来的那把大刀,带着破空而来的风声,势不可挡。

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松开握在手上的匕首,阖上眼睛微笑起来。风送来了傍晚特有的黄昏的气息,还有令人作呕的浓重的血腥味。他在风里使劲嗅了嗅,却像是闻到了栀子花的暗香,一簇簇的软香洁白,盛开在她的发间和笑容里。







第26章 赐婚
这是一个风波诡谲的时代。朝堂上势力迭起,有新晋的官员以为打入核心,呼风唤雨好不得意,殊不知一朝站错队,来日便永世翻不得身。

势力盘根错节的三朝元老噙笑看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却不料有朝一日会轮到自身,本以为牢不可破的关系网,毁起来也如摧枯拉朽一般简单。

相府接到圣旨的时候,正值各派倾轧争斗最为激烈的时候,于是人人自危,跪倒在地上默默祈祷这不要是一张抄家的圣旨。

宣读圣旨的公公却满面笑容,扶起宁筱庭:“宁相,这是好事呀。圣上钦点的鸳鸯谱,赐婚宁大小姐与平南王小世子,两大权臣联姻,以后,圣上可得倚重你们了呀。这不,这就让杂家来相府,召宁大小姐入宫瞧一瞧了。”

宁筱庭不露声色,展开宽大的袖子,将手中的一张银票悄悄递到公公手中:“公公言重了,日后还要依仗公公照拂。那宁某这就去叫小女出来,跟着公公进宫,让圣上过目。”

“请。”公公微一折腰,将两手拢在袖中,闲闲地等着宁西锦。

宁西锦尚还不知情,茫然地被管家请去了大厅,看到了圣旨,先是心下一凛,然而看到宁筱庭却满面笑容,才放下心来。

宁筱庭摸不清这个女儿心里的想法,于是故意隐瞒了内容,只说让她进宫一趟。

宁西锦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可纵然千般不愿,圣旨当前也不好违抗,只能敛去了眼神中的不情愿,跟着公公出了相府。

她上轿前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宁筱庭,后者却早已没了人影。她不清楚这次圣上召她入宫究竟是为了什么,心里忐忑不安,撩开轿帘,借着看街外的风景平复自己起伏的思绪,却不意看到了街上众人步履匆匆,似乎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

轿子跟着湍急的人流一路前去,宁西锦这才看到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是一张皇榜,她待仔细去看一看,轿子却不停步地往前而去,于是那张皇榜便在眼前倏忽掠过,只看到了几个字眼:抄家、诛九族,用朱红的墨笔重重点在纸上,触目惊心。

“公公,”她问道,“是哪家要被抄家了?是犯了什么大罪,罪至诛九族?”

不男不女的太监用袖子掩住嘴低低地笑了一声:“宁小姐,事不关己,不用多问。这个世道,谁能保得荣华富贵永久?”

宁西锦也不好多问了,一路沉默地入了宫,下轿前被教授了一些礼节,便由宫女领着,悄无声息地进了太息宫。

她不敢抬头四顾,低着脖子觉得有些酸,汉白玉石阶的凉意透过膝头慢慢地浸到全身,她低头看着光可鉴人的玉地板上映出的一个模糊的倒影,心想这个空旷的殿堂可真冷啊。

前方好像有些动静,是谁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宁西锦听到衣料窸窣的声音,和那人轻轻的咳嗽声,接着是一句命令:“宁西锦?抬起头来。”

她慢慢地仰起脸,对上了龙椅上坐着的男人的眼睛,那是一张酷肖齐王的脸,和段华熹也有几分相似,果然都是段家的男人。

“放肆!”一旁的太监斥责宁西锦盯着圣上瞧的无礼,却被皇帝摆手阻止。

皇帝默默地看着宁西锦的眼睛,赞叹道:“好一双清亮的眸子。很像她啊。”

宁西锦心里一跳,像谁?

她不敢开口。偷偷看着上位的男人。皇帝却好似陷入了回忆当中,良久才感慨出声:“是苏兰衣的孩子吧?”

“……是我娘。”

他的目光久久逡巡在宁西锦脸上,像是要从这张脸上寻找出旧时那一段无人得知的恋情的蛛丝马迹。

“朕以为,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眼神了……没想到,老天垂怜,还能再见。朕那个时候,还年轻,贪玩。和宁相一起溜出宫去,两个人躲在运柴火的木板车上,从平则门出去,一路吃喝,玩到了落脚山下,没钱了。”

“就是那个时候碰到的苏兰衣,她站在自家小院子里,看到我们又饿又累的狼狈相,扑哧笑出声来,给了我们一人一碗树薯粉。那时候,觉得真好喝啊,后来回了宫,朕换了好几拨的御厨,却再也没有尝过这种味道。”

多年之前的旧事,放到如今说起来,细枝末节仿佛历历在目,她的笑容和她发间别着的一朵蔷薇,在他的记忆里像是从未凋谢过。

“可是她眼里没朕啊,她眼里只有宁相。呵,如今想来这是自然的,那个时候,只要宁相打朱雀街一走过,当夜便不知成了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可朕那时还是个气得太傅恨不得拿板子抽的调皮小子呢,她又哪里看得上朕。”

他的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年过半百回忆起来,唯一不称意的大概就只有这件事情了,许是因为得不到的遗憾,苏兰衣的眸子和笑容不仅没有褪色,反而愈发鲜明起来。几次午夜梦回,他总后悔起当时的年少稚嫩,要是放到如今,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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