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分意外,问道:“怎么不开心呢?”
“十六哥把我的美人风筝放到树梢上去了!那是我花了两天工夫,才辛苦制成的!”
这小家伙,告状不遗余力。
“怎么又开心呢?”康熙笑道。
“美人姐姐爬上大树,帮我把风筝拾了回来。她还对我说,风筝就该让它一飞冲天,永远不回,代表着放走晦气,期待来年好运。”
这个口没遮拦的小屁孩!和他不能有任何秘密!
“什么美人姐姐?”康熙狐疑地问。
我的双手微颤,茶杯轻轻晃动。
“她长得象我的美人风筝!”他回答。
“十八弟瞎说!她哪象你的美人风筝?她象十三哥书房的画中人!”
十六阿哥据理力争。
冤枉啊!那是他的侧福晋楚儿啊!
等等!我猛然想起那年塞上秋夜,十三爷摘下我束发手帕那一幕…
画中之人,真的是我吗?
“皇阿玛,我很喜http://。345wx。欢那个姐姐,把她赏给我好吗?”十八阿哥还在撒娇。
席间开始议论纷纷,现在却又一阵哑然。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相隔云端的美人,只可远观,不可亲近,知道吗胤祄?朕乏了,想下去歇歇,你们自便吧!”康熙忽然开口。
他怎么没有追问下去?我暗暗松了口气。
他退回后殿,饮茶叙话,对风筝之事,只字不提。
或者,他不知道那人是我吧?
刚一回到听雨轩,四爷便拽住了我的手臂。
“好个风筝美人!我自己为情所误,身陷泥潭也就罢了,没必要让小兄弟也跟着下水吧?哼!”他冷冷地说道。
“四爷何意?”我问。
“离那几个小子远点!尤其是小十六!没瞧见大殿之上,他说到你时的表情?”他接着说。
我嗤之以鼻。他才多大!
一语成谶,被他言中。
男人最懂男人的眼神,就象女人最懂女人的心。
不过此乃后话。
深夜的听雨轩内,月光如水。
十八阿哥,你的美人风筝放飞了吗?我多么希望,来年可以重见你无忧的欢颜!
但是,我没能再次见到他。
(十五)千里一醉与君同
康熙四十七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提早来临。紫禁城内烈日当空,艳阳高照,没有一丝微风划过的痕迹。
“今年又该去热河了。”
四爷说这话的时候,我正预备端茶给他,忽然间失了手,滚烫的茶水泼溅我一身。
他脸上变色,连忙让菱儿去取冰块。
“你没事吧?怎么这样不小心?”他拖过我的手,小心查看。
菱儿急忙拿来毛巾包裹的冰块,他接了过来,给我轻敷在手上。
“…都有谁随同皇上出巡?你去吗?十三爷…去吗?”我问。
他瞄我一眼,继续为我冷敷红肿的右手。
“什么时候关心这个了?我和三哥留在京城处理政务,太子不必说,老十三也自然要去,哪回少得了他?对了,皇阿玛这次还带了小十八,说是让他见识一下宫外的天地…瞎动什么,当心弄疼你!”
他的目光还在我手上,我的思绪早不知飞向何方。
从那天开始,我每日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祈祷一切都是史书夸大其词,希冀历史可能出现偏差。
康熙率众离京,重担便压在他和三阿哥身上,他每日早出晚归,偶尔还得回府应酬家中妻妾,我和他见面的时间益发稀少,有时半夜醒来,才发现枕边人正要宽衣就寝,而天刚微明,他已经早早起身,急急出门。
九月的一天,他的亲随李全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主子,四爷的书信,请主子立即拆看!”他上气不接下气。
他早上才出门,并未特别叮咛什么事情,这会子怎么巴巴的着人送信?
我拆开信封,细读慢看。
“现下时局有变,危机四伏。风云际会中,只宜置身事外,静待时机,我等兄弟之事,汝须切记不可插手!禛字。”
端正的小楷,想必是他体恤我不懂行书,但那短短数句,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动了我的心。
日已西,天欲暮。
风乍起,雨将临。
“四爷现在何处?”我问李全。
“四爷不让奴才说。”李全怯怯地看着我。
“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吗?告诉我,四爷那里我自会担待!”我喝道。
“万岁爷下令,四爷和太子、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等人都被拘禁起来了!好象…还有十三阿哥!”李全低头说道。
终于还是来了!
这是为什么?就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菱儿过来传话:“主子,十三福晋来了。”
话刚落音,有一人匆忙进门,正是十三福晋。
她脸色苍白,双目失神,还未开口,泪已成行。
“楚颜,这当口本来应该避嫌,可是我实在不知找谁商量!”她说道。
我支开李全和菱儿,拉着她的手坐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别着急,慢慢说。”我端上一碗清茶。
她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你虽然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但是兹事体大,四哥之前没有对你透露一星半点吗?”
我摇摇头,说道:“宫中的是非也好,国家的大事也罢,他从不对我提及分毫。”
“四哥是真心爱惜你的,或许我不该让你知道。”她忽然犹豫起来。
“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能够佯装不知吗?十三福晋请讲。”我着急万分。
她无奈地叹气。
“事起十八阿哥病故…”她说道。
“什么?十八阿哥已经…”我怔怔地出神。
那个稚气可爱的少年,未曾展翅高飞的梦想,一切都成昨日流水了吗?
“是的。皇上在热河小住了一些时日,便北行朔漠行猎。行至永安拜昂阿,小阿哥一病不起,日益严重,虽然皇上数度派人急召御医诊治,但是小阿哥已然病如膏肓,无力回天…皇上自小阿哥去后,郁郁寡欢,心绪低落,可是太子似乎不以为然,无动于衷,皇上怒急攻心之下斥责太子薄情无义,又列举太子往日诸多劣行,将其就地拘执,便在今日,皇上已正式告祭天地和太庙,废斥太子,著行由禁。”十三福晋说道。
“那十三爷和四爷为何事牵连?”我问道。
“具体情形我不太清楚,只是四哥不过是府内禁足,而胤祥却被囚于养蜂夹道,那儿潮湿寒冷,阴深幽暗,他几时受过这样的苦楚?我的心…”她再度泪湿。
“可有见过皇上?”我咬牙问道。
康熙皇帝,你好狠的心!
“皇上现下谁也不见。我在乾清宫门外跪求三日,李公公方传了皇上口谕,许我今晚前去探望,还说胤祥冥顽不灵,让我多加开导,至于所谓何事,皇上却没有明言。楚颜,你肯和我同去养蜂夹道吗?或许有些话,他宁可跟你说。”她说道。
“好。”我简短的回答。
虽然四爷的信还在手中,信上的话犹言在耳,可是我不能对那个男子坐视不理,草原上深情的眼神,夕阳下温暖的微笑,都只属于他,因他而动人。
我在深夜出门。
门口的马车上坐着十三福晋。
我俩一路无言,只是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我知道她焦急又心痛,言语的安慰,不如给她心灵的鼓励。
也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停在一处偏僻的所在。
这里的黑暗阴冷,果然名不虚传。
我们走进一个不大的院落,门口侍卫把守,个个表情肃穆。
十三福晋出示了康熙的通行令,侍卫才让我们步进门内。
院子中央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树下一人,正对着石桌上的棋局发呆。
正是十三阿哥。
十三福晋扑了过去,抱住他不放手。
“胤祥!”她泣不成声,全然不顾我近在身旁。
我泪如雨下。
我最不愿发生的事情,现在不过刚刚开始。
我不想打扰他们,便退回门外等待。
半个时辰左右,十三福晋出来了,眼睛红肿,泪迹未干。
“楚颜,他有话对你说,我在车上等你。”她说道。
我推门而入,他伫立在院中,默然地看着我。
他的脸上,除了些许寂寥之色,并没有我担心的憔悴和沧桑。
“四哥,他好吗?”半晌,他徐徐开口。
“我没有见到他。我来这里的原因,是想让你给我答案。”我直视他的双眼。
“答案?什么答案?”他蹙眉问道。
“我从十三福晋口中得知太子被废之由,可是,其余阿哥也被牵连进去,却是为何?别人我可以不管不问,但是你和四爷,我一定要知道答案!”我说道。
“如果你是为此而来,只怕要大失所望了。我能告诉你的,绝不会比她多。”他淡然地回答。
此事定有内情,如若不然,十三爷是康熙皇帝除太子之外最钟爱的儿子,如何肯将他幽禁于此,直至经年?史书曾记载“帐殿夜警”事件,成为清朝扑朔迷离的宫闱疑案,说的是康熙出巡途中,太子常常半夜偷窥皇帐,居心叵测,意图不轨。据说此事被大阿哥率先揭发了出来,加之太子对幼弟之死毫不怜惜,康熙才新愁旧恨一同发作,废除了太子,并且铲除余党,剪断羽翼。但是,这件事主角是太子,配角是大阿哥,与十三爷何干?为何其他皇子都拘禁在家,惟独十三爷,囚禁于此?
“若说十三爷是不忠不孝之人,楚颜绝不相信。我当十三爷是知己,十三爷却视楚颜为路人。”我对他说。
“楚颜,不管你怎么说,我只有一句:千万别插手此事!别说你有意救人,根本自身也难保。”他完全不中我的激将法。
我微微思忖:现今诸子相争,已成定局。大阿哥、三阿哥各自为政,太子仰仗皇亲,集结党羽,按说前者不足与之抗衡,八阿哥倒是力量最强,人脉最广,可是此次并未随扈出巡,应该不是始作俑者。若论十三阿哥,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