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苍山恩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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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 第4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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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谢三儿说:卢勋的坟,叫做什么“油梁挂椁、深井插枪”。山神庙的下面,是一口几丈深的井,井壁用砖砌就,光滑无比。井口上小下大,井的半中腰横架一根打磨得十分光洁的石梁,石梁上涂满了油,套着两根粗铁链儿,悬空拴着一具楠木棺材。井底插满了长短不一、大小各异的竹叶枪──也就是说,如果坟墓被人发现,盗墓者根本就不可能从油光水滑的石梁上爬过去。一不留神从石梁上滑倒了,摔到井底,枪尖儿就会扎穿身子,即便当时不死,光滑的井壁也不可能再爬上来。以饱学闻名的卢勋,原来把学问都用在这上面了。

好在谢三儿进入这座坟墓里的时候,已经是二百多年以后,不但石梁上的油已经干得差不多,就是井底的竹叶枪,也已经锈得变成烂铁片儿了。谢三儿是个盗墓的老手,认准了方向,黑夜里打洞,一打就打通了井壁,又带有麻绳和手电,看仔细以后,沿着绳索溜了下去,把自己拴在石梁上,取出手锯锯开了棺材的上角,伸手一摸,这才发现棺材里满满的全是水银。再锯开一个下角,让水银都泄到井底,伸手一摸棺材里面,哈,由于水银的密封作用,卢勋的尸体,居然还软软的富有弹性,一点儿也没有腐烂呢!

棺材里面,殉葬的东西可真不少。那棺材相当大,空隙的地方,塞满了卢勋生前喜爱的珍奇古玩。脑袋底下,枕着一个五十两的空心金元宝;两手各握着一个二十两的实心金元宝,脚下蹬的,则是两个三十两的银元宝。谢三儿出行在即,也不多拿,只把这些便于脱手的金银元宝取了出来,剪碎了,分给他的相好们一部分,给师娘送去一部分,当然自己也留下一部分。至于那些一时无法脱手的奇珍异宝,暂时就让它们仍在棺材里藏着,等以后从前线立功回来再取不迟。

对于谢三儿讲的这个故事,虽然过于离奇了些,我却深信不疑。因为我的感觉告诉我,谢三儿是绝不会骗我的。在我的童年生活中,谢三儿可说是我的第一个社会教师,教给我许许多多无法从书本中学到的知识。因此我尊重他,并绝对遵守自己对他的诺言,关于他告诉我的这些秘密,几十年来,我对谁也没有泄露过。包括我的父母亲。

六、差点儿军法处置,最后成为烈士

谢三儿终于跟我父亲到抗日前线去了。

县里的人,都说是我父亲引导谢三儿改邪归正,拯救了他的灵魂,办了一件大好事,真是功德无量。却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功德,是应该记在我的账下的。

照我想,谢三儿脑袋聪明,手脚麻利,手里有金有银,又不吝啬,人缘儿一定会处得不错。只要他肯于施展本事,在抗日前线,立功的机会还会少么?

在我读书的县立第二小学,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号房,身兼看门、摇铃、油印三职,待人非常和气,只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在学校里,不论老师还是学生,都管他叫“表伯”。他对谢三儿特别关心,谢三儿去了江西以后,经常向我打听谢三儿的消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的女儿桂花儿,也是谢三儿的情人之一。我母亲不识字,父亲去了江西以后,所有的家书,都是我“代拆代行”的:父亲来了信,由我读给母亲听过,然后按照母亲的口授,给父亲写回信。这时候,我就一定要加一笔,问问谢三儿的近况;然后把父亲信中所提供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向表伯传达。当然,他得到的这些消息,  最后是要向女儿如实转述的。

果然不出我的预料,父亲的来信,几乎每次都说谢三儿机智勇敢,侦察敌情神出鬼没,屡次立功,上下关系都处得不错,没有人不夸他好的。提升为班长不久,竟又被破格提升为排长了。母亲听说谢三儿不断地长进,也为他没有丢了爸爸的面子而感到高兴。

就在谢三儿荣升排长之后不久,突然父亲来信说:谢三儿在前线作战光荣牺牲了。我大吃一惊,也有点儿不相信。他不是当侦察兵么,怎么又上前线作战去了?我没敢把这个消息如实告诉表伯,生怕他的女儿知道了承受不住。可怜的姑娘,她刚刚听说谢三儿当了官儿,还在做着等谢三儿衣锦还乡之后洞房花烛的美梦呢。从此之后,我只好发挥我的想象力,编一些自以为很生动的战斗故事,去欺骗表伯,去欺骗这个痴心的姑娘。

我也曾经写信去问过父亲,谢三儿究竟是怎样牺牲的。但是父亲的信中始终没有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一直到我上了初中,王陵基调到四川去当省长了,由李默庵来接任湘鄂赣边区挺进军司令。当时的官场,一朝天子一朝臣,特别是司令部的属官,几乎都是司令的亲信。李默庵虽然并没有说出什么话儿来,我父亲还是很知趣地自动辞职了。

我父亲回到缙云县,继续挂牌当律师,继续每天吃过晚饭到溪边去漫步。

就在我父亲从江西回来不久,表伯忽然找上门来了。他当然是来打听谢三儿的消息的。父亲根本就不知道表伯跟谢三儿的关系,更不知道我在编故事欺骗他们父女俩,于是就实话实说,把谢三儿已经为国捐躯的消息告诉了他。等到表伯的女儿找到学校里来哭着谴责我“骗得她好苦”的时候,我才知道西洋景已经被我父亲拆穿,一切道歉的话也都成了多余的了。

当天晚上,我按例陪父亲出去散步。我们一边慢慢地沿溪而行,一边聊着闲天儿。父亲每天都很忙,只在散步的时候才有工夫跟我说说话儿,聊聊吴家的家史,谈谈世界大事。我想起白天的事情来,就问父亲谢三儿究竟是怎么死的。我的本意是想打听清楚了,好去告诉表伯的女儿,作为我编瞎话“骗得她好苦”的“补偿”。

没有想到,就连这样的愿望,我也无法如愿。

父亲知道谢三儿身上有三宗毛病,一好喝酒,二好赌博,三好嫖女人。所以一到江西之后,就给他敲过警钟,明确告诉他,不要以为军法处里有“自己人”就胆大妄为;一旦犯了军纪军法,得到的将是从严惩处而不是姑息宽容。另外,绝不许他说出与我父亲是亲属关系,只许说是同乡人。当时谢三儿喏喏连声,答应得非常干脆。父亲虽然没有把他留在军法处,但是一者为了发挥他的所长,二者也为了可以就近监督他,就把他推荐到司令部作战处侦察科直属的侦察排去当侦察兵。

开头一段时间,谢三儿表现得相当不错,胆大心细,不辞劳苦;特别是他那两条飞毛腿,简直是神出鬼没,别人都无法理解他是怎么飞来飞去的。加上他善于模仿各地方言土语,最有利于化装侦察,多次出色地完成了侦察任务,受到过多次嘉奖,连王陵基都知道侦察排有这样一个极不寻常的人物。所以不到半年,就提升他当了班长。

我父亲冷眼旁观,见他虽然好喝酒,却从来不因酒误事;虽然好赌博,却只是为了过赌瘾,并不为赢钱,输了钱从不赖账,赢了钱人家给不给都无所谓。所以人人都说他既有酒德,也有赌德。嫖女人么,当时的暗娼是半公开的,司令部当时设在江西修水,县城里的饭店、旅馆都有这种女人可以随时提供服务,但是却从不见谢三儿去问津过。我父亲暗暗点头,还以为谢三儿这一回果然彻底改好了。

过了一年,侦察排长荣升侦察参谋,遗下侦察排长的空缺,由王司令亲自提名,让谢三儿破格递补。谢三儿从一个上士班长一下子升为中尉排长,跳过了准尉和少尉这两级,在部队中,这叫做“黑虎跳”,如果没有特殊的军功或特殊的关系,是根本办不到的。

就在谢三儿荣任排长以后不久,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披头散发、哭哭啼啼地到军法处来告状,说是谢三儿强奸了她。当时部队里的官兵,嫖暗娼者有之,姘民妇者亦有之,虽然也为军纪所不容,却只算违反军纪,不算触犯军法;而强奸罪,不但违犯了军法,严重的还要枪毙,何况告的又是谢三儿,我父亲特别生气,当即开庭审问。

据那个女人说,她丈夫被抽了壮丁,开到抗日前线打仗去了。她和小姑子两个无以为生,就在这司令部附近开了一所小小的茶馆,楼下卖茶,楼上设赌。谢三儿是她楼上楼下的常客。昨天夜半,谢三儿喝醉了酒,闯进了她的房间,用暴力把她给强奸了,有她小姑子目击可证。传她小姑子来一问,只说早上起来烧开水,看见谢三儿从她嫂子房间里出来,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父亲生气之极,把谢三儿叫来一问,他却矢口否认。我父亲办案多年,当然知道奸情案子是最说不清楚的:有没有奸情,是通奸还是强奸,全在女方的一句话儿上。谢三儿是他从家乡带来的人,判得轻了,就有偏袒的嫌疑。我父亲一生气,就判了个“强奸抗日军人家属,就地正法”,拿去叫王司令批。

王陵基心知我父亲的为难,笑着说:“办这种案子,你不行,还是我有经验,你就看我的吧!”

说着,就把那女人传来,问她到底是怎么强奸的。那女人连诉说带比划,说得活灵活现。王陵基微微一笑:“既然是刚发生不久的事情,只要检验一下,有没有被人家强奸过,不就清楚了吗?”当即命令身边的两个勤务兵:“把她的裤子给我扒下来,待我亲自检验!”

两个勤务兵奉命上前,把那女人摁倒在地,强脱裤子。那女人拼命挣扎,大声喊叫,死死地抓住了裤腰怎么也不肯放手。折腾了足有十分钟,弄得那女人满身尘土,竟连裤腰带都没有解下来。这时候王陵基一拍桌子,大声怒喝:“我这两个勤务兵,比谢排长年轻十来岁。他们两个人一起上,都脱不下你的裤子来,谢排长一个人,怎么强奸你?就算他强迫你脱裤子,如果你也像刚才这样叫喊起来,你那小姑子不就听见了么?可见你是一派胡言,满嘴里喷粪。再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办你一个诬告抗日军人的罪名,关你三年五年再说。还不给我快滚!”

那个女人受了一场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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