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苍山恩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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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 第4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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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自打马三公子上当吃亏以后,情知这条通路十分险峻,山寨上防守得也很严密,难以从这儿攻进去,干脆就把这条路封死了,双方谁也别想从这条路上进出。第三条路,就是从白水山东坡脚往上爬,先到蓝家寨,再从半山腰的盘肠鸟道绕到雷家寨去。蓝家寨虽然也是畲家的寨子,但明面上只是姓雷的造反,姓蓝的并不造反,因此不论官军还是团勇,明面上也不能拿姓蓝的畲民作叛逆看待。蓝家寨有自己的寨兵防守山寨,明面上受舒洪团防局节制,骨子里却是向着雷家寨的。这一点,马三公子心里不是不明白,但由于蓝家寨的畲民一向安份守己,寨主蓝文秀又曾与马三公子换过帖,结过盟,因此马三公子也不愿冤仇越结越多,但求相安无事;好在一离开蓝家寨,都是马家的天下,多设几处哨卡看住他们的动静,也就是了。

不过一个山寨,绝不是十几二十来双眼睛所能看得住的,林间小道又四通八达,一到了黑夜,依旧是山寨的天下,可以来去自由。谢三儿多次下山上山,走的就是这条山路。小顺儿下山的时候,雷一鸣特地带他去与蓝文秀见了面,指点了进山路径,为的就是他下次好在前关被阻之后从后寨进山。

小顺儿三年不来白水山,前关不通早在意料之中,因此改走后寨,却没有想到蓝家寨外面也有这么多团勇层层把守。他一则急于要上山报信儿,不等天黑就穿林越岭,往蓝家寨爬去;二则穿的是汉民装束,特别显眼;三则林间小路并不熟悉,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有此三条,别说一出壶镇垟就有人盯着了,就是没人盯着,南乡团勇也不全是睁眼瞎。就在小顺儿走出密林,刚刚看见蓝家寨的当口,冷不防背后抛过来一根套索勒住了脖子,横拉竖拽地被拖到一旁,没叫一声就让人抓住了。

当天夜里,马三公子就审问了一堂。小顺儿打定主意装聋作哑,死活不开口。马三公子生怕抓的是名要犯,又不敢往死里整他,没了办法,只好先关押起来。第二天一早,把他的嘴巴堵上,捆住了两手两脚,装进麻袋里,着人用担架抬着,上面盖一条夹被,装作是伤号模样,悄悄儿地送进城里,听候林炳发落。

林炳拆阅了马三公子的书信,立即升座审问。打开麻袋一看,见是小顺儿,登时变了脸,就要发作,转念一想,强平下气儿去干笑着说:

“吴本顺,你是具过甘结文书的匪属,不在村子里好好儿敲石头,却夤夜上山,意欲何为?还不从实招来!要有半句谎话,须知你和你老子两个可就全都活不成了。”

小顺儿是个机灵人,心知到了这步田地,跟林炳犟嘴梗脖子没有好处,倒不如顺风转舵,先保住吴石宕大小几十口人为是,于是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老实相来,嗫嚅地说:

“回大人的话,我们吴石宕留下来的人,都是安善良民,不敢与朝廷作对的。要不,早就跟我二伯他们上了山了,哪儿还等得到今天?就说我吧,您老是最清楚不过的,我二伯他们砸牢造反,把我带上山去,我不愿意,还不是偷偷儿地跑回来了?再说,吴石宕最早向您具甘结文书的,不也是我和我爹两个么?这三年来,我们吴石宕人安份守己,跟山寨上可是一点儿来往也没有哇!”

林炳冷笑一声,登时变脸怒喝:

“胡说!没有来往,你往山上跑什么?再敢狡赖,先打烂你那张臭嘴!”

小顺儿毕恭毕敬地朝上磕了一个头,诺诺连声地说:

“小人不敢胡说!这三年来,我们留在吴石宕的人,确实谁也没有跟山上通过消息。昨天我上山,是为了……为了……”

小顺儿故意支支吾吾地不往下说。林炳见小顺儿要吐口了,赶紧他榨一榨:

“为了什么?还不快说!”

“为了……为了……”小顺儿又翻了翻白眼,这才下了决心似的冲口而出:“为了给我本良大哥贺喜!”

林炳心中一喜,却又故作不知:

“越发胡说了!你大哥吴本良聚众造反,罪该万死,镇台大人不日发下大军来征剿,离死日不远了,有什么喜可贺?”

小顺儿又吞吞吐吐地说:

“我大哥定在八月十五日娶亲,我去贺的……是这个喜。”

“哈哈,你不是说,你们跟山上根本不来往吗?本良娶亲,你们怎么又知道了?”

“这个……我是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

“前两天,我到壶镇赶集,碰见县里春山饭馆有个伙计在那里采办南货海味。他是我们吴家的亲戚。他告诉我说,吴本良定在八月十五日娶亲,这些东西是替吴本良采买的。”

“这个伙计叫什么名字?”

“他叫胡德弟。”

“那么说,这个春山饭馆,是你大哥安在城里做眼线的啰?”

“这个小人不知道,不敢瞎说。”

林炳眼珠子一转,紧逼一步问:

“这么说,你是专为给你大哥贺喜,才冒死上山的啰?”

“是,也不是。”

“浑蛋!什么叫是也不是?”

“听说我大哥造了三年反,如今四面受了包围,还这么兴头,要大摆宴席办喜事儿,全不想到我们留在吴石宕的人为他吃了多少苦。我很不高兴,回家就把这事儿给我三叔公说了。三叔公也很气愤,大前天晚上,他把我叫了去,说是上白水山的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要我去找一趟我本良大哥,名义上是代合族大小为他贺喜,骨子里是传我三叔公的口谕,要本良当机立断,回头是岸,不要再在死路上越走越远,如果再执迷不悟,自取杀身之祸的日子就不远了。”

林炳斜着眼睛看着本顺,沉吟了好一会儿,对于眼前这个会装神弄鬼的年轻人,他并不相信,但是从这个人的上山和他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中,却可以悟出这么两件事情来:第一,雷家寨竖旗之后,经常有细作下山来探事,所走道路必系经过蓝家寨无疑,今后必须在蓝家寨外增添暗哨,务求全部逮住往来的细作探子,包括朱松林在内:第二,吴本良婚娶的事,如果山寨上派人通知过吴石宕,那本顺就不可能供出春山饭馆这一节情由,以此推论,吴石宕人因本良反抗朝廷而遭致祸事,心怀不满;吴绍林体察群情,借贺喜之机,派人去说动吴本良归顺朝廷,倒也不是绝不可能。只是他有此心,我却并无此意,如今吴本良己成俎上之肉,只宜一鼓歼灭,永绝后息,绝不能纵虎归山,贻祸他日了。不过眼前这个吴本顺,看起来像是个小机灵,实则大笨蛋一个,倒不妨借他做个穿针引线的领路人,不等吕慎之和三公子的兵进入山寨,就给他来一个赚关而过,生擒吴本良,也好叫吕慎之看一看,我林炳没有他的高招妙计,一样也能踏平白水山。主意定了,脸上露出一丝儿笑意,装出一副挺认真的神气问:

“那么说,你这次上山,倒是去劝你大哥改恶向善,归顺朝廷啰?”

本顺也挺认真地回答:

“不是劝,是去传我三叔公的口谕。我可没那口才能劝说我大哥回头。”

林炳借风行船,假惺惺地说:

“那好,难为你们有这一片忠心,我一定成全你,放你上山,去晓谕吴本良一伙儿,同时也捎去我的几句话:如果不听良言相劝,不走自新之路,大军一到,白水山玉石俱焚,可就悔之晚矣!”

小顺儿一时揣摸不透林炳此话真假,只好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来,感激涕零地连连磕头说:

“谢大人恩典!小人如果不忠心为国,天地不容!”

林炳一面吩咐将小顺儿暂且收监,一面下令舒洪团防局多派团丁暗暗把住通往蓝家寨的大小路口,不论是上山还是下山的人,见一个逮一个,务必掐断雷家寨与外界的一切往来。

马三公子得此密令之后,专派数十名熟悉蓝家寨地理人口的团丁,扮作樵夫猎户模样,白天巡逻,黑夜埋伏,单等大鱼入网。

果不其然,八月十一日夜间,谢三儿悄悄儿地从寨墙上缒了下来,隐入丛林中,刚走了百十步,冷不防脚下三根绊索同时绷起,背后四把挠钩一齐伸来,周围十数名团丁手执快刀团团围定,任你谢三儿有缩骨穿山的本事,也难逃脱了。众团丁七手八脚地把谢三儿捆绑结实,押到舒洪团防局来。马三公子一见是这个冤家对头,怒从心头起,不问情由,鞭子蘸凉水先着实痛打了一顿,又怕他遁去,不敢羁押久了,着人用七八根麻绳把他捆成一个粽子相似,仍像上回送小顺儿似的装进麻袋,等天色大亮以后,送进守备衙门里去。

林炳拆阅来文,见逮住了谢振国,心中大喜,立即升堂审问。久闻穿山甲的大名,只当他是个顶天立地相貌堂堂的奇男子,等到解开麻袋掏出来一看,却是个五短身材、眼红鼻塌的凡夫俗子,心里先有几分看不起他,就吩咐松绑。从舒洪押解来的团丁连忙跪禀,说谢三儿神通广大,松绑不得。林炳一声冷笑,吩咐:

“只管松绑,我今天倒要领教领教他的骨头究竟有多硬。”说着,砰地一拳砸在案子上,显出十二分的威风来。

解去了外面团团捆住的麻绳,只留下一根绳子背捆着双手。谢三儿挺立在林炳面前,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眼睛,且看他怎样摆布自己。

林炳运了半天气,冷不丁问了一句:

“谢振国,你四处流窜,偷坟掘墓,挖了多少人家的祖坟,早就犯下了十恶不赦的死罪;后来又伙同吴本良反抗朝廷,图谋不轨,今天被捕归案,还不跪下如实招认,恳求从宽发落!难道一定要等到三根无情木套上了你的踝子骨再开口吗?”

谢三儿撇着嘴鄙夷地回答说:

“要我冲着你下跪?怕是王妈妈见了玉妈妈,差那么一点儿。实话告诉你说:我谢三爷这一辈子,除了拜师傅磕过三个头,再就是跟野婆娘们相好的时候下过跪。你要想叫我下跪呀,除非叫你婆娘来倒还差不多。说我偷坟掘墓,这倒不假。不过那是我替天行道的行当。你想想,金银财宝原是供活人用的,有钱人家死了人,还要把金银财宝带到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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