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苍山恩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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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 第3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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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儿不等她把话说完,啪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打得金玉如一侧歪,接着飞起一脚,正踢在她左腰上,同时唾沫星儿四溅地怒骂:

“出息个毬!瞎了你的眼了,连个没有脚的残废人你都肯跟,还会有什么出息?也没有你这么不识羞耻不要脸的,一个才十九岁的大姑娘,就学会了偷汉子,还倒贴!回去要不打下你下半截儿来,我管你叫亲娘!”

张国华跪在一边儿,看着金老儿对女儿又打又骂,心里老大不忍。事情都是由他而起,尽管他是个残废人,总也还是个男子汉,闯出祸事来了,哪有叫女孩儿去顶雷的道理?他一面用身子遮住他的新娘子,一面连连分辩:

“老人家,今天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玉如是个姑娘家,什么也不懂,一切主意都是我出的。要打要骂,就冲我来吧!不过我们绝没有抛弃二老爹娘的意思,只想先到外面支撑起一户人家来,等手头富裕了,就去接二老来跟我们一起住。事情已经做出来了,求您老抬抬手,就成全了我们吧!”

在这种时刻,做父亲的冲着女儿打几下骂几句,心头的火气也就会逐渐消了下去,并不会下毒手。如果做女儿的再把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无脚花子逃出来,金团头看在那两万贯铜钱的份儿上,也许就会是另一种结果。张国华呢,第一是罪魁祸首,第二跟金团头又无父子之情,第三又不说出自己有银钱的秘密,只是出头讲情求饶,岂不是火上浇油,自讨苦吃?张国华不懂得这一层道理,愣充英雄好汉,结果是惹得金老儿真火上升,扬起蒲扇似的大手,一个脖拐就把张国华打倒在地,接着抬起腿来刚踢了一脚,就被女儿抢过来号哭着把大腿死死地抱住了。金团头踢不着打不着,就破口大骂:

“别他娘的满口里喷粪了!我还不知道这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们玉如还是个黄花闺女,她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要不是你这个杀坯使的什么鬼花活儿迷了她心窍,能跟你这种杀场上逃出来的恶魔一起跑?想得倒挺美,还想等手头富裕了,接我们二老去一同住,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我就是有一百个女儿,也轮不到你呀!你不是要我成全你么?好,今天我就给自己再积点儿德,成全成全你!”说到这里,他冲门外大声叫喊:“你们几个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随着这一声叫喊,在门外守候的那几个丐帮好汉一齐拥进门来,不由分说,拖开玉如,把张国华架出门外去了。

父女二人留在客店里,一个哭了一夜,一个气了一夜,谁也没有理谁。

第二天一早,金团头叫来了一顶轿子,要女儿上轿回家。玉如见不到国华,死也不肯上轿。父女二人僵持了半天儿,金老儿只好稍作让步,叫人把张国华架过来。张国华在客店后门口的廊柱上绑着,冻了一夜,脸皮煞白,嘴唇鸟黑,架着双拐还站不住。金团头当着女儿的面吩咐:

“拿掉他的双拐,叫他往回爬,只要他能爬回壶镇去,我饶了他。你们几个就在他后面跟着,什么时候爬不动了,就地挖个坑把他埋了!”

说完,就把女儿往轿子里面推。玉如听父亲这么说,哭着喊着更不肯上轿了,非要父亲给张国华也雇一顶轿子。张国华见玉如哭成了个泪人儿相似,还把脑袋直往轿杠上撞,招来了许多闲人围着看,反而来劝她说:

“玉如你就跟爹走吧!只要爹说话算数,这六十里路我一定能够爬回去,顶多明天晚上总会到的。你就快走吧!”

说着,果真两膝两手着地,一步一步朝前爬去。金老儿趁势把女儿往轿子里一推,放下轿帘,喊令轿夫起杠,自己背着包袱在轿后跟着,大步流星地往壶镇方向而去。

申时以前,轿子就到了壶镇栖流所门口,团头嫂闻讯迎了出来。玉如见了,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嚎啕大哭,团头嫂见女儿平安回到家门,金老儿又把包袱递给她,说是衣服和银两都在里面,一颗悬了一天一夜的心,总算放回到腔子里去。到底是母女连心,生怕女儿受了委屈,连忙扶到自己房中,一口一个心肝宝贝肉地搂着细问详情。

玉如一者要在母亲面前说清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失去了双脚的穷花子逃跑;二者惦着张国华还在路上爬,生怕他真会在半路上被那几个花子打手埋掉;三者认为母亲是自己的贴心人,天大的机密也用不着相瞒。这么一想,竟把对天盟誓的话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把国华手里有两万贯家财以及自己的打算等等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母亲,团头嫂一听,手拍膝头埋怨开了:

“嗨,好傻的傻闺女哟!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早不给爹娘商量啊?爹娘就生你一个宝贝,你富了,爹娘也沾光,难道还会眼红你,分走你一半儿不成?你要是早告诉我,你们也不用往外跑,那银子早就抬回家来了。不过这一来也不错,那姓张的长毛今天要是死在半路上,这上万两银子可就全是你的啦!”

玉如一听,急了:

“娘,你说些什么呀!那银子到底埋在什么地方,国华可还没告诉过我呢!”

团头嫂一听,也急了: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问清楚了,希里糊涂地就跟人家跑哇!快去告诉你爹,派人把国华给我接回来!”

说到这里,又怕女儿在爹面前说不清楚,自己站起身来,迈动两只小脚,噔噔噔地跑到前面,找到了金老儿,也不顾旁边有人没人,张嘴就大声地嚷着说:

“你这个死老头子,就知道张嘴骂人扬手打人,也不问问青红皂白,不知道闺女给你招来的是个家财万贯的富女婿!快打发人去把国华给我接回来呀!要是去晚了,有个什么好歹,这上万两白银可就一两也捞不着啦!”

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金老儿一愣,正错愕间,玉如从房内跑了出来,冲她妈直跺脚说:

“娘,你小声点儿行不行?这话要是叫别人听了去,咱们可就人财两空啦!”

金团头虽然没有听懂她们母女俩说的是什么,却也知道事关重大,急忙拉了她们进屋去。母女俩一人一句说了一遍,金老儿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一面用指头戳着女儿的脑门儿怪她不早说,一面问老婆子要过几两银子来转身就跑,到街上雇了一顶轿子,为了图快,也不坐,押着空轿如飞一般向永康方向迎了上去。

一口气跑了三十多里,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总算在路边的一个凉亭里找到了张国华。他从早上开始,四肢着地,一直爬到这会儿,也不过爬了十几里路,可是已经手破膝破,鲜血淋漓的了。那几个花子中的打手,早上听了金团头的吩咐,心里明白是要他们折磨够了张国华以后再送他上西天,所以一路上张国华尽管爬得并不慢,他们却在后面用树枝子抽打他,还不让他讨一口饭吃讨一口水喝,爬到这个凉亭附近,终于晕了过去,几个打手正商量着要去借两把锄头来挖坑埋人,正好金团头气喘吁吁地赶到。一见张国华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伸手一摸,还有一口气儿,一面招呼轿夫把人抬上轿去,一面大骂那几个打手不会办事。那几个家伙还没有醒过茬儿来,轿子可又上了肩匆匆抬走了。

正好那天晚上有月亮,三十多里路走了一个多时辰,将次到了壶镇,忽然迎面一伙儿人拦住了去路,大声吆喊:

“站住,站住!什么人?从哪儿来?”

轿夫无奈,只好歇下轿子。金老儿踅到前面来一看,原来是巡夜的团防局丁勇,为首一人,手提灯笼,背插大刀,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却不认得;仗着自己跟团防局诸位头目也有一面之交,忙拱手答话说:

“在下壶镇栖流所团头金鹤春。只为小婿有病,刚从石柱街接回来。请总爷放行,明日一并道谢!”

那头目眉毛一扬,阴阳怪气儿地说:

“啊!原来是金老儿,听说你挑女婿都挑花眼儿了,这一回是谁有这么大福气,当了金团头的乘龙快婿了?我倒要见识见识!”

说着,一手掀起轿帘,一手提起灯笼就往轿内照去。刚晃了一晃,就失惊打怪地叫了起来:

“哟,这不是吕团总从轻发落的长毛余孽张国华吗!什么时候又成了金团头的女婿了?金老儿,你可是知道的,当年吕团总可交代有话:这几个长毛余孽,只许在壶镇附近讨饭,给造反的人做榜样,要是胆敢离开县境一步,可就是立斩不贷的重罪。对不起啦,事关匪情,非比等闲,我这可是公事公办,谁也做不得手脚顾不得情面。有什么话,你还是明天到团防局去说吧!”说完,就吆喝轿夫把轿子抬到团防局去。

金团头眼看着众团丁簇拥着轿子抬远了,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还魂。明知这是吕慎之使的障眼怯,只得垂头丧气地走回家去,在老婆女儿的哭闹中另想生意。

这件事儿,吕慎之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原来,自从这七个太平军俘虏刑后被送到栖流所去以后,吕慎之虽然关照过金团头随时随地要注意他们的言语行动,但是还不放心,生怕金团头一旦得知了藏金的下落,会先下手为强,所以又专门在花子群中收买、安插了好几个眼线,一方面盯住了这七个特殊的花子,一方面也盯住了金老儿。只为这几年来除了跑过一个何向仁抓回来处以极刑之外,其余六个全都老老实实,没发现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大家对他们的注意也就逐渐放松了。昨天一早栖流所里“公主”不辞而别,而且还是携款潜逃,就已经引起了众花子的纷纷议论;今天下午金团头把女儿一接回来,团头嫂那一席不知轻重的话,很快就由团防局特别收买的眼线传到吕慎之的耳中去了。

吕慎之把团总的担子交给了林炳以后,当了个挂名的帮办,别的事情都不管,唯独这件事情还挂着三分心,也没有把这层意思透露给林炳知道。后来林炳因为拿办“叛匪”有动,受到了金太爷的赏识,到县城署理守备去了,尽管他是以“壶镇团防局总办”的名义兼署的,实际上对壶镇团防局已经鞭长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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