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苍山恩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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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 第3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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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逸峰听了,笑着搭话说。

“这一回,师徒俩,父女俩,双双在义旗下阔别重逢,山寨里还不得庆贺庆贺,大大地热闹一番吗?”

仇有财颇为自得地回答:

“那还用说!就是没有这一场戏,山寨里的八大碗接风酒,也是少不了我的。说起来,也真叫巧事儿。黄大官人进山的那一天,赶上山寨里庆功祭旗,大摆筵席;我进山的那天,也赶上山寨摆酒庆功,十分热闹。只是我一到县里,就按照黄大官人留下的话,在县前春山饭馆里找到了本智,由本智引我进的山,没有像黄大官人似的让人家当奸细逮起来绑上山去就是了。”

黄逸峰回想起前年春天自己叫本智给擒上山去的情景,不禁哑然失笑:

“以前看戏,只知道山大王不是红胡子,就是大花脸,吆五喝六的,好不怕人。前年的三月三,我才算真地开了眼了。没想到一个嘴上没毛的半大孩子,会比戏台上红胡子大花脸的山大王还厉害。要不是怀里揣着我义兄的一封书子,只怕我这条小命儿就交代在那里啦!这两年来,山寨里兴旺红火,自然是不消说起的了。不知道立本大帅和保义总爷近来可好?”

一说到吴立本,仇有财的脸色立刻阴暗了下来,神情愀然地说:

“山上的一众首领,全都平安,只有立本大帅去年秋天为了营救本良和正觉上人,在劫法场回师的路上,中了舒洪团防局马三公子的毒箭,不在人世已经一周年了。”

本忠听说他二叔已经被害故去,吃了一惊,急忙追问说:

“我叔他们还去劫过法场?这是怎么一会事儿?快把当时的情景给我们说说吧!”

仇有财略为沉思了一下,就把黄逸峰下山之后,白水山义军两次进城,杀败官兵,终于救出李隐吏、正觉上人和本良等人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接着说:

“立本大帅中箭以后,本厚当晚就去壶镇把神医马有义请进山来。只是中毒大深,时间太长,又找不到对症的解药。尽管想遍了办法,也只在昏迷中拖得了三天,就含恨归天去了。马大夫原定当天就要下山回去的,禁不住众首领苦苦挽留,才答应再住三个月,单收本厚为徒,专教伤科一门。办完丧事以后,大家推举吴本良当大帅,坐了第一把交椅;正觉上人当军师,坐了第二把交椅;刘保义当总哨,坐了第三把交椅,其余一众大小首领,也都分派了职务,排定了座次,开筵庆功。只有李隐吏还在那里发犟脾气:他说他生是大清朝的人,死是大清朝的鬼,绝不做贰臣①。大帅设誓就位,央他写一篇祭告天地的文字,他不肯写:堂上摆下了庆功酒宴请他赴席,他不肯去。上人跟他百般劝解,多方开导,只答应在山上开一个义塾,教他的缙云话切音土字。我赶巧就在山上庆功的那一天赶到了山上,见到了上人和小玉子,大家就借庆功酒贺了我们父女团聚。席间我说起了你在瑞溪陈焕文家招亲的事儿,大伙儿都说,反正山上也不缺你一个头目,不到了非不得已的时候,还是暂时不叫你出头露面的好,让你就在陈家好好儿读书练试,随时准备差遣。多承大帅和众首领看得起我,要留我在山上共图大事;我说我在官面儿上是个自由身子,随着戏班子东游西窜,也不惹人耳目,还是先不上山,专在四处替山上探听风声的好。上人也说这个主意对路。大伙儿留我在山上住了一个来月,等我们的戏班子到了缙云,我也就回到了戏班子里了。这一年来,我们戏班子就在缙云地面来回来去地兜圈子,有时候也到永康、武义地界转转,对于哪家财主为富不仁,鱼肉乡民,哪家豪绅重利盘剥,欺压百姓,都打听得明明白白,让本智报上山去。山上的首领们商定计策,出其不意地就去一个个收拾他们。临走还贴出告示,晓喻百姓,不单为地方上除暴安良,大快人心,也为山寨筹集到充足的粮草,大大扩充了人马。自从白水山上竖起了三星义旗以后,连连获胜,名声大震。受苦的百姓,有闻风来归的;有自立山头,互通声气,一致对敌的。官军经过几次惨败,威风扫地,士气低落,只知加强城防,龟缩固守,再也不敢往山上伸腿儿探脖子了。

……………………

①  贰巨──指在前一朝代做了官,投降后一朝代又做官的人。

“林炳那小子中了本良一箭负伤落马以后,在家里足足养了三个多月的伤,连大门儿都不敢出,前门后门都派了团勇把守之外,还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守得十分严密,山寨里也没去理他。今年开春以后,温处总兵派下两哨绿营兵来,加上林炳手下新近募足的三百人马,浩浩荡荡杀奔白水山,却叫上人定计在船埠头杀得大败,要不是上人要广行仁义取得民心,不肯多施杀戮,只怕五百人马又要全军覆没。入秋以来,山上兵精粮足,人健马壮,上人想到你月娥姐姐和金凤嫂子年事日长,你爹爹的三年丧服也满了,正惦着给你大哥和二虎成亲,也是事有凑巧,遇到了一个报仇雪恨的好机缘:离林村不远,有个地方叫坑沿,村子里有一对老夫妇,男的九十七,女的九十六,儿孙一百多口子,大小也出了几个官儿,就花钱请下一道圣旨,在村前建起两座百岁坊,定今年九月二十四日起大摆筵席,宴请合县官绅,提前庆贺百岁大寿,还要找戏班子去品会场①,一共是三天戏,比胜了,除彩头之外,戏码子按例加番儿。我们班子的武功,在浙南是出了名儿的,十几年来,每逢品会场,还没有输给人家过。领班儿的明知道这是把儿攥的事情,就把戏给写定了。我把这个消息报到了山上,上人说这是打开林家大院儿捉拿林炳的绝好机会,千万不可错过。当即琢磨好了一条锦囊妙计,单等好戏开锣。只是这场好戏非你上台不可,所以我才奉了大帅的将令,专程赶到温州去接你上山。上人给你大哥和二虎择的完婚吉日是八月十五中秋夜,取天上人间全团圆的意思。他叫我及早接你上山,也好让你喝上一杯喜酒。我八月初八日赶到瑞溪,没想到你跟黄大官人出门做生意来了。我按你丈人的指点,急忙定船赶到宁波,再从宁波追到杭州,又从杭州追到这里,今天已经是八月二十四。你大哥的喜酒咱俩是喝不上了。好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九月二十四的正事儿是误不了的。有道是救兵如救火,咱们闲话少说,不管亏盈赔赚,一应账目,有劳黄大官人多费一点儿心,明天一早,你就跟我上山吧!”

……………………

①  品会场──当地一种戏剧演出比赛,由两家或三家戏班子唱对台戏,以观众多的一方为胜。

本忠听完了仇有财的一席话,好像心里打翻了佐料罐儿,酸甜苦辣一齐发作,真是又喜又惊又为难,说不清是股子什么滋味儿。叔叔故去,本良占山为王,这是一惊;山上风云际会,文有谋士,武有勇将,如今定下了善策良谋,要着落自己身上捉拿林炳,这是一喜;明天就要上路,素素那边刚刚说定的亲事,可就不得不搁起来了,她母亲还没有点头,会不会人一走茶就凉,亲事也因此而黄了呢?这可是一件相当为难的事情。

黄逸峰见本忠沉思不语,只当他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为难,就插嘴说:

“账目上的事情,咱们是一注一结,笔笔清楚,用不着算,立刻就可以拆账的。银子是提走,是存我处,还是汇回家去,悉听尊便。至于这次到嘉兴来,生意没有开张,你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当然有些为难;不过我总不能为了多赚几两银子,就不叫你回去办复仇大事。你尽管放心回去好了,事成之后,早点儿回家过年,咱们在瑞溪见面,再听你的佳音吧!”

本忠见黄逸峰把账目上的事情说清楚了,正好把他的心事遮掩了过去,也就借此收场,不再多啰嗦。说完了正事,三个人开怀畅饮,说一些别后的景况。说着说着,就说到今天学骑马的事儿上来了。仇有财拿眼睛瞟了瞟本忠,单刀直人地问:

“你的骑术学得怎么样了?山里人,只有骑牛的命,学什么骑马!只可惜刚学了半天,马鞍子都还没坐暖呢,就学不成了。听说你还认了个干妹子,是不是?真是风流人办风流事儿!明天你走了,干妹子那里,你打算怎么个交代法呢?”

显然,黄逸峰已经跟他谈过素素的事情了,本忠想瞒也瞒不过去,只好轻描淡写地支吾几句:

“入境随俗,卖什么吆喝什么;做了买卖人,这种逢场作戏的应酬总是免不了的。不过我认她做妹妹的这个素琴,倒不是行院里的姑娘。她父亲做过浙江巡抚、两江总督。她不单是个正经八百的小姐,还是个文能赋诗绘画武能击剑射弹的才女。听说我的师傅来了,她已经备下了一桌筵席为您洗尘,请您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一定要赏光呢!”

“那么说,你已经把咱们俩的关系都告诉她了?”

本忠见师傅追问,急忙掩饰说:

“不不不!我只说您是我的武术教师,别的什么也没说。她也是个学武的人,不管真的假的,也算是我的妹妹,师傅来了,治酒接风,拜识尊颜,也是应该的嘛。”

仇有财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话中有话地嘲讽说:

“你入境随俗,卖什么吆喝什么,当了大老倌,逛窑子讨小老婆都成了风流韵事了,认个干妹子,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我还是个穷唱戏的,没有入你门中,大概总不必随你那个俗吧?再说,我是个上不得台盘的下九流①粗人,要我去伺候总督小姐,看她的脸子,只怕她的谱儿还差着点儿。今天晚上,要去你自己一个人去好了。见到了总督小姐,替我敬谢吧!”

……………………

①  下九流──“三教九流”本指社会上的各色人等。三教指儒道墨;九流又分为上中下三等。上九流指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下九流则泛指各种卑下的职业,具体所指各地不尽相同,一般为:一斗二秤,三马牙四挂钩,五修脚六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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