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苍山恩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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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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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林叔叔怎么越来越见外起来啦?为府上的事情,做嫂子的别的忙帮不上,跑个腿儿牵个线儿什么的,还不应当吗?怎么倒客气起来,提到‘谢’字上去了?更有一层:咱们两家既是世交,应该就跟一家人一样,不分彼此才对。进城来打官司,你说有族人同来,非要住在店里,那还有得好说,如今他们全都回去了,只剩下叔叔一个,还不趁早搬回家来住,是嫌家里房子小歇不得脚,还是嫌家里人招待不周哇?不是嫂子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做两个家常菜,总比那饭店里的腌臜厨子做的要可口些;洗两件衣裳,总也比串客店的洗衣婆洗的要干净些。要是还不肯搬来,依旧在店里住,那准是怪嫂子哪儿得罪下林叔叔了,才存心要在众人面前寒碜我们,好让县里的人都来骂我们不懂得礼数呢!”

一番话,说得简直就是八十三万大军团团围住一般,除了马上搬进李家来住,几乎没有别的路子可走了。李梅生见自己娘子已经放出这样的话儿来,也不得不顺水推舟地送个人情说:

“可不是吗?世兄三次进城来,都住在客栈里,知道的,道是世兄客气;不知道的,还当是咱们两家生分了呢!世兄大概不知道吧?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有事进城来,都是在寒舍歇脚的。怎么到了世兄这一代,咱们俩家就越走越远了?”

林炳心里尽管是马上就想搬到李家来,可是嘴上却不得不假客气几句说:

“兄嫂二位说到哪里去了。想兄弟不过是个山窝儿里的土鳖,一应理数规矩,全不省得。虽也想在府上多盘桓几天,以便早晚请教,怎奈山野村夫,粗鲁成性,设若一时不察,冒犯冲撞,即便兄嫂等不怪兄弟年幼无知,失礼放肆,万一婢仆下人传将出去,岂不有辱兄嫂家声?”

翠花儿耳尖,已经听出了林炳话里的弦外之音,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抿着嘴“格儿格儿”地笑了起来说:

“叔叔说出这样的话儿来,可知是存心拿我们打趣的了。通缙云县三乡四镇,有谁不知道壶镇林道台林府的?如今叔叔又中了举人,接任了团防局总办,更是名声显赫,威镇一方了。只怕看不上我们这样的人家,倒是真的哩!我家的婢仆下人,叔叔走动了几次,想也总都见到了的,扰共就一个照看门户的苍头,一个烧火的厨娘和一个粗使的丫环,都是轻易不出门儿,老实不过的。赶明儿他们要有伺候不周的地方,叔叔尽管来跟我说,我自有法子管教他们。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叔叔到底是怎么着哇?是不是还要我做嫂子的亲自上客栈去替你卷铺盖呀?”

林炳连称:“不敢,不敢!”假装疯魔地答应马上就搬,又跟老小讼师聊了一会儿闲天,在李家吃过了中饭,这才回客栈结清了房饭钱,在街上叫了一个闲汉扛着被服卷儿,在李家西厢房里安顿下来了。

一连两天,林炳足不出户,除了跟老小讼师早晚照个面儿应酬几句之外,一有工夫,就抓机会找端由地往翠花儿身边凑。先是眉来眼去,继而打情骂俏,说几句挑逗的风流话,渐渐地语涉狎邪,授受交接之际,居然就动手动脚。翠花儿是干惯了的行当,不单不避,反而借机寻端,曲意奉承,装出许多难描难画的媚态来,百般撩拨。林炳终究是个乡下孩子,除了瑞春之外,也没有接近过更多的女人。如今遇见了这个风流冤家,言语神态,绝不是瑞春那种不苟言笑的瓷观音所能比拟的,早把个林炳给逗得心痒难搔,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了。

俗话说:男想女,隔座山;女想男,隔层单;男女双想没遮拦。林炳跟翠花儿两个,一个有心,一个有意,言语上早已经打得火热。一个是初试锋芒,如饥似渴;一个是风月老手,沉着从容。前后没人的时候,抠手心儿,捏脸蛋儿,摸咂咂儿,搂着抱着要乖乖儿,一步一步地都已经做过,单单只等机会入港了。恨只恨多着小讼师一个,要不然,早就半夜里偷偷儿地溜了过去,成其好事了。

也是合该有事儿,第三天晚上,有人请老小讼师去喝酒,席后还有一件案子要他俩出面拉和,不到亥末子初,不会回到家来。翠花儿见机会难得,故意把晚饭拖得迟迟的。烧火厨娘做得了饭,翠花儿亲手炒了两个菜,天就已经黑下来了。正想找托盘装饭菜给林炳送进房去,一提酒壶,才想起家里没有酒了,忙又把菜座在锅里,拿钱打发老苍头到巷口小酒店里去打去。

老苍头接过钱来,一边咕噜着,一边开门往外走。刚迈出门槛儿,就把酒壶往胳肢窝儿里一夹,哆嗦着两手从那钱串子上退下钱来往自己口袋里装,连大门也没有带严就走远了。

就在这个时候,街路上一条黑影儿猛一下蹿到了大门边儿,略往里张了一张,只一闪,就闪进门里面去。过不多久,老苍头打了酒回来,才关上门,插上闩。翠花儿已经烧开了小半锅水,等着烫酒等得心烦了。

好不容易等到老苍头慢吞吞地提着酒壶踱了进来,翠花儿一面烫着酒,一面吩咐他跟丫头和厨娘一起吃过了晚饭就去睡觉,有她自己等门儿,还把刚烫热了的酒斟给他大半碗,这才端起托盘,风摆荷叶似的飘到西厢房里去了。

林炳在房里对着孤灯独坐,心里又急又烦。明知道今儿晚上跟翠花儿有半夜夫妻的缘分,可是左等右等,总不见她来,心知是在厨下为自己整治晚饭,几次站起来想踅到厨下去看个究竟,总因碍着下人,有所不便,强按下邪火,忍了又忍,没有动窝儿。

正在他越等越烦的当口,房门儿“呀”地一声推开,翠花儿步履轻盈地端着托盘飘了进来,斜着眼睛笑眯眯地站在他的面前,等着他去接。

林炳一见,急忙站了起来,嘴里喊了一声:“有劳嫂子费心了!”却又不去接那托盘,反而绕到翠花儿身后一把抱住,一手在她胸前乱摸,一手搂住她脑袋就嘴对嘴地亲了起来,憋得翠花儿透不过气儿,用脚直踢他,林炳这才放开手。翠花儿翻着白眼儿小声儿地嗔他说:

“急猴儿似的,也不等我把托盘儿放下了,要是一失手乒呤乓啷全砸了,看你吃什么?”

林炳帮着她把饭莱都搬到桌子上,自己拉过一张骨牌凳儿来坐下了,一伸手,又把翠花儿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儿地说:

“都说是秀色可餐,今天才知道此话不假。怀里搂着你这样的美人胎子,三天不吃饭都不会觉得饿呢!”

翠花儿就势一扭腰肢,就坐在林炳的大腿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刮着他的鼻子羞他说:

“小油嘴滑舌的,别当着和尚骂秃驴,存心说反话损你老娘啦!谁不知道你把壶镇街上最尖最尖的人尖子娶回家去了?倒厚皮赖脸地在老娘跟前来耍油嘴儿!怀里搂着别人的媳妇儿叫亲娘,你羞也不羞?羞也不羞?”

林炳就势把翠花儿的一只手抓了过来,放到他认为最最合适的地方,又脆脆儿地亲了她一口,这才拿腔拿调地说:

“好嫂子哩!快别提我家那个人尖子了!你没见过她那张寡妇脸,一天到晚尽绷着,连一丝儿笑脸都不露,就连夜里睡觉,也只会仰面朝天像死狗似的一躺,别的什么都不会。哪儿有嫂子这样体态轻盈,婀娜多姿呀!只怕连我好嫂子那一个脚趾头都不如呢!也不知道梅生世兄行了几辈子好,才修到了这一份儿艳福,哪怕我也有那福气消受个一天半夜的呢,连死了做鬼都不枉了白来这一世啦!”

翠花儿又扭动了一下腰肢,一手勾着他脖子,一手连连拍打着他的脸,嗔着他说:

“越发的不像话了!再说这样不吉利的丧气话,就该狠狠地掌嘴!姑且饶了你这头一遭儿,罚你喝三杯吧!”

说着,抽回那只手来,提壶满满地斟了一杯,递到了他嘴边。林炳却不来接,就她手里喝了半杯,这才握着她的手把酒杯推回到她嘴唇边,央告似地说:

“好嫂子,替兄弟喝了这半杯残酒吧!”

翠花儿也不推辞,果真小嘴儿一张把那半杯剩酒全喝了下去。林炳赶紧拿起筷子来夹了一片猪心,塞到了翠花儿嘴里说:

“喝过了交杯酒,再收下你兄弟这一片心吧!”翠花儿就林炳手上吃了那一片心,又提起酒壶来把酒杯斟满了,端到林炳嘴边儿说:

“说是罚你三杯呢,刚才那一杯一人喝了一半儿,不算,这才是罚你的第一杯!”

说着,不由分说,一手揪住林炳的耳朵一手就来灌。林炳更不推拒,大嘴一张,一口就把一杯酒全呷进嘴里,却又不咽下肚子里去,趁翠花儿一松手的空档儿里,一手扳住了她的肩膀仰面朝天往后放倒了她。翠花儿两脚悬空,整个身子躺在林炳的大腿和手臂上,吓了一跳,赶忙用双手勾住了林炳的脖子。林炳一低头,把一杯酒嘴对嘴儿地全度给了翠花儿,一直等听见她啯啯地把酒都吞进肚子里去了,才放开嘴。翠花儿正挣扎着要坐起来,林炳却一手抄腿儿一手扶腰像托着个孩子似的把她抱到床上去了。林炳放下蚊帐,回过身来刚要吹灯,翠花儿钻出脑袋来轻轻地损了他一句:

“别吹灯,把门儿插上!挺明白的一个人,连这点儿心眼儿也不长!怎么给你娶媳妇儿?急猴儿似的,你不饿,老娘的肚子还空着哩!”

林炳笑着把房门儿插上,一头也钻进了蚊帐里,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噜了一句什么话,两个人都吃吃地笑了。

老苍头和仆妇们吃过晚饭,收拾了碗盏,劳累了一天,不免呵欠连连。西厢房的灯火依旧亮着,却听不见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这顿晚饭吃完了没有,又不敢去问,反正有大奶奶的话,不用他们等门儿,落得阎王爷逗小鬼儿──开心一会儿是一会儿,一个个都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一直到厅堂上的自鸣钟“噹噹”地打了八下,已经是戌正时刻,西厢房床上的一对怨男旷女,正你欢我爱,方兴未艾,如胶似漆,难分难解,明知道老小讼师还得一个多时辰以后才能回来,当此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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