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之父蔡元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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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之父蔡元培-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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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追溯起这种狂飙突进的激愤情绪,可能与他在北大的最初遭遇有关。谁都知道,在他今后漫长的政治生涯中,从来就没有对那些独立的自由派知识阶层,有过丝毫的好感和同情。

    10

    一个巨大的喜讯,掠过茫茫大洋,震惊了世界:

    “德国战败了!协约国胜利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终于结束的消息,令千疮百孔的中国舒缓出一口长气。知识界和老百姓欢欣鼓舞,各派政治势力,各种党派,包括东交民巷里的各国使团,又开始了紧张的盘算和新一轮的交易。

    教育界首先激动起来。11月14日,经北京政府教育部批准,一个叫欧战协济会的组织发起了声势浩大的集会游行。北京城里六十余所大、中、小学校的三万名学生,在高奏的军乐队开道下,欢呼着穿过大街涌向东交民巷。各国公使和友邦人士都站在使馆前鼓掌欢迎,对中国民众的爱国热情真是感叹不已。最后,游行队伍齐集在天安门广场,推选蔡元培担任大会主席,主持演讲会。美国、英国和法国公使,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说。

    那天他回家很晚了,虽两腿发酸,却兴奋得面颊发烫,两眼放光。黄仲玉正等着他吃饭,见菜凉了,又去热了一下,还为他烫来一壶醇香的绍酒。

    蔡元培先和她痛饮了一杯,高兴地说:

    “哈!公理总算战胜了强权。这次协约国的胜利,证明了我早年提倡的‘互助论’,是代表人类大同理想的。为了庆贺胜利,我已决定北大于明后两日在天安门举行群众演讲大会。哎!仲玉,你能否为我挑一件像样的衣服。我和仲甫、守常、胡适,还有马寅初、陶孟和等人都要登台亮相呢!”

    黄仲玉苦笑着叹了一声,放下筷子,去屋里取出一张记账单,脸色为难地递了过来:

    “我早已翻过箱子了,几件旧长衫都有补丁。唉!讲起来一月六百大洋,可待你东捐西送剩给我时,连日常开支都捉襟见肘不好意思,我又开始卖点画昨天,有位姓戴的老板订了几幅山水,待润笔费送来时,我一定为你做一套过冬的新棉袍。”

    蔡元培愧疚地望着日见消瘦的黄钟玉,他曾几次劝她去法国医院检查病情,都被婉言谢绝了、原来是因囊中羞涩嗨!自己真是位粗心的丈夫,他慌忙低头看起本月帐单。不看则已,一翻竟大吃一惊。

    本月助徐悲鸿赴法国留学二百元。

    为留法俭学会各学校募款义演购票五十张,每张现洋二元。

    为赈湖南兵灾捐款伍拾元。

    为北大教授陈介入逝世一周年,接济其家属伍拾元。

    为请北堂医院院长贝熙业博士兼任北大校医,请杜伯斯古任北大讲师

    宴请三十元。

    张菊生来京商谈与北大出书事宜,宴请十五元,返沪前送土产伍元。

    助刘姓门房奔丧东北川资拾元。

    何以庄婚娶赠礼金拾元。

    

    唉!看来自己真是太不顾这个家了!整日在外奔波,威廉已长成大姑娘了,伯龄也开始有了独立见解。常想和父亲交谈对时局的看法,每次他回家时孩子却早已睡上月说好给女儿做生日的,还许愿带全家上一次馆子。结果又因为忙,令威廉伤心了好久。

    这天晚上,蔡元培早早地陪夫人休息他轻轻地拥着含辛茹苦的她,动情地说:

    “仲玉!待忙过这阵子,我一定抽空陪你去医院。你跟随我这些年,太亏了”

    黄仲玉无声地流泪了,把头紧偎在他的胸口,柔声地说:

    “我如果有病,也是心病。这些年,我真为先生担惊受怕呀!每天一见你平平安安回来,才会松口气”

    两人望着窗外的月牙儿,又甜蜜地回想起往事。记得当年他公开登报提出择偶启事后,犹如石破天惊。女子不缠足而识字者,在当年可能要派人打着灯笼找遍全国才凑巧会遇上一位。而身为翰林老爷却公开声明不娶妾,这无疑是对权贵阶层的恶意挑衅。至于后两条,在晚清就连很想再嫁或离婚的女子也羞于启齿呀!黄仲玉却被对方的浩然正气吸引了,芳心摇曳之际,便托父亲朋友捎来一幅精心绘制的写意山水。虽托言赐教,心迹已披露无疑。婚后,夫妇相携来上海南洋公学。蔡想让她先学会一点持家本领,再将前妻所生幼子接来,让她学着当后妈。

    没想到仲玉果然是位诗书佳人,单独开伙的第一顿饭就烧糊而第二天,又炒菜忘了放盐。蔡先生却吃得津津有味,连半句不满都没流露过。弄得新夫人不得不向朋友自我揭短,歉疚地说:

    “蔡先生这人也太好侍候了,饭烧糊了他说好,菜没放盐他也说好。摊上这么位好丈夫,真是八辈子也不后悔哟!”

    以后,蔡元培与一位高僧黄宗仰,号乌目山僧的创办了爱国女校。黄仲玉也幸运地参与了筹建,并成为中国第一所女校的教师。

    接连两天的天安门演讲,北京市民倾城而出。毛泽东也跟着已是北大新闻学研究会的导师,新创办的《京报》主笔邵飘萍,在拥挤的人流中学习采访见闻。他的身后,是好友蔡和森、谭平山和邓中夏。只见大街两边,家家门上插着国旗,人人口里高呼万岁。广场上,蔡元培正和北大诸名流,分头在中央公园等处,向群众大声地演讲。

    他先拿出笔和速记本,涌向蔡元培的身旁。蔡先生今天的演讲题为《黑暗与光明的消长》,见他穿一身灰色长衫,胸前佩戴一枚新校徽,尽可能地放高声音说着。

    台下群情激奋,欢声雷动。毛泽东匆匆地速记完还来不及核对,就被蔡和森一把拖走

    “快!那边守常先生要演讲了,题目是《庶民的胜利》!”

    当李大钊身穿棉布长袍,裹着灰色毛线长围巾,阔步登上讲台时,数千名听众发出了阵阵掌声。

    毛泽东惊喜地听着他用沉稳的语调,讲起俄国的十月革命,讲起了一个驱逐了富人、由工农大众领导政权的崭新政府。提出了走俄国人的道路,先联合为自由而奋战的劳苦大众,竭力打破国内军阀的强权,再竭力打破各国强权的崭新主张。最后他用充满激情的声音,豪迈地宣布:

    “未来的世界,必是赤旗的世界”

    只听见背后传来了不满的声音:“北大怎么一下子成了苏俄分子的聚散之地?”

    他回转身,见是一位肥头大耳的贵族老爷,正面色不悦地与几位阔气的随从议论著。旁边突然冒出了罗家伦,有点卑微地想上前搭讪。

    正在这时,人群中飞来一声怒斥:

    “王揖唐!你这日本人的走卒,安福系的头目,也有脸来此丢人现眼呸!”

    原来辜鸿铭也来看热闹王揖唐一见是辜疯子,知道不是对手,忙悻然而去。听说前不久,安福国会选举时,某安福系政客曾去贿赂这位大名流。当时的《议员选举法》规定,只要选举人有学位文凭即可得二百元。辜鸿铭听了先摆起架子:

    “人家两百块钱一票,我老辜至少要卖五百块。”

    那人说:“别人两百,你老人家就三百吧?”

    辜鸿铭大怒道:“四百块一文不能少,且要现数,还价请滚出去!”

    那人为了拉票,无奈只好送来现钱和入场证,请老先生第二天务必到场。没想到辜鸿铭钱一到手,立马乘快车赶去了天津,找到了名妓“一枝花”,又故伎重施,把钱全花在风流销魂之中了,两天后才回到北京。那位政客闻讯骂上门来,说他不讲信义。辜鸿铭却比他还凶,拿起棍子吓唬道:

    “你也配讲信义?真是瞎了眼了,敢来收买我辜鸿铭。再不滚先吃我老辜一棒!”

    会场前,毛泽东却被李大钊崭新的见解完全吸引住虽然两人天天在一起,却从来没有很深地交谈过。他当时的思想还很庞杂,充斥着各种主义。有克鲁泡待金的无政府主义,还有追求民主平等的平权思想等等。今天,他的思想却突然向前飞跃了一大步。

    听众的情绪终于被李大钊和整个广场上的激情煽动起来愤怒的人群突然涌向了一些德国人的商店,乒乒乓乓地砸碎了玻璃。许多人又冲向象征耻辱的前德国公使克林德纪念碑,用铁锤,用拳头,用各种工具,拆毁起牌坊上的砖瓦。只见从天安门到东交民巷,游人拥挤不堪。观众中,最令人鼓舞的一个声音便是:

    “好了好了,庚子以来举国蒙羞的这座石头牌坊,终于开始拆除了哈哈哈!”

    这天回校后,蔡元培请参加演讲的教授们都在学士居用晚餐,顺便商量明天的演讲活动。陈独秀对李大钊的演讲评价很高,李大钊也喜滋滋地透露道:

    “该轮到我编刊了,我还想写篇《布尔什维克的胜利》,将今天的演说词一并发表!”

    胡适却露出不屑的神情,对钱玄同说:

    “现在是主义派占上风了,没人来研究学术问题”

    蔡元培情绪正好,又好像拿起稀泥要往两边糊。

    “问题和主义我都要,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先要激发爱国热情,防止武人政权背后与列强做交易。明天,我还要来一篇更激进的《劳工神圣》,让普天下的劳动者都来认清肩头的责任。”

    陈独秀喝了几口酒,面色微红地打趣道:

    “虽然总统换了徐世昌这位活曹操,但掌权的还是段祺瑞。今天我见军警和暗探很多,你骂他们的腔调完全像个老革命党呵。真不怕秋后算账?”

    蔡元培苦笑一声摇摇头:

    “顾不得了,我觉得今后北大的传统,就该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纵然刀斧加身,在所不辞!”

    蔡元培豪迈地举杯一饮而尽,又说:

    “我最近要做两件大事,一是已和熊希龄、张謇、孙宝琦等发起平和期成会,竭力促成南北停战议和。还和中山先生互通书信,交换了看法。二是和梁启超、林长民等名流,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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