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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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 第3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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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之富,向来落后蛮夷之族觊觎。大食、大秦之地的王国海船若能通过海路月余至我大宋,未必不生觑富之心……故,吾等必得未雨绸缪,定战略之策,抢占海外通路的咽喉之地,将海上主权掌控在吾国手中。”
  
  她这番话铿锵有力,穿透进底层众水手耳中。说话间眼眸厉色横生,不论周遭朱敦儒等人理解多少,已从气势震撼诸人,刻下印记。
  
  名可秀曾对她道:“为人首者切忌独思独行,吾不作帝王这般孤家寡人,追随者当明吾之志、知吾所向……由是,思想方得传承,即使吾不在世亦然。”卫希颜对这话深以为是。
  
  这些跟随朱叶二人出行的属吏,即使当前官品不高,也应是门下省和户部的干办菁英,能想透她这番话自是最好,即使此时想不透,日后一旦触发也会涌现,影响其惯性思维。便如播种,多播一粒便有一粒的收成。
  
  ***
  
  船行三日,便至龙牙港。
  
  次日,朱敦儒和叶梦得及随行属吏便收整行装,启航回朝。随行的有范汝为、徐靖、张公裕等七八名水师将领,赴朝觐见皇帝并领赏。卫希颜因朝廷敕命“权华宋州军政事”,州官到任之前不得离职,故留驻华宋城未同返。
  
  范汝为鄙夷道:“这明摆着是赵官家忌讳您,怕您回朝惹得盛况空前,威望更涨。”
  
  卫希颜淡笑道:“不回亦好。战事方平,我等在华宋立足需稳,要防着三佛齐暗中捣鬼……另外,注辇国亦不得不防。眼下尚不宜和注辇开战。”她暗思调长江水师扩建海军的可行性。
  
  范汝为扯了下大胡子,道:“宗主曾有训诫,说:‘宁作潮尾推,莫作潮头落。’卫师这当口回朝,大略就成这潮头了罢。”
  
  卫希颜哈哈大笑,“行啊,范胡子,你也懂得这些弯弯道道了。”
  
  范汝为摸着胡子得意:“末将虽粗野,却不是傻的。宗主说了,某等少不得须与朝中这些文官打交道,说话做事都要在心口多绕几道弯,省得被那帮文官拿捏住。”
  卫希颜笑了几声。赵构以权知州事拘着她,不只是忌她声望,恐怕更是冲了枢密院火器作。她不在朝,皇帝方好做那些小动作。
  
  她心底哼了声。这火器作自然是要交出,不可能永远把持在枢密院,却也不能平白给了赵构,皇帝要想到手总得付出代价才成。
  
  她从书案上拿起早已封好的函件,递给范汝为,“此函秘交与李邴。”
  
  “诺!”范汝为接过楮皮纸封套的漆函,贴身放好。
  
  “对了,还有一事。”卫希颜声音略低,“回朝后,皇帝必会一一召见你等,详问海战之事,你且交待下去,不可漏了口风。”她皱了下眉,“此事是我思虑不当,之前让李允派两艘商船作作假亦好……”
  
  范汝为知道国师指的是南洋开战的说法,奏疏中说是三佛齐水师船只袭击的宋商海船求救,巡逻船遭遇三佛齐水师攻击而起战,这当然是借口,虽然三佛齐水师没少干这种化身海盗的勾当,但奏疏中说的开战情形却并不属实,若被朝廷知晓,卫国师便会被弹劾“擅启战端”兼“欺君之罪”。
  
  他立时肃然道:“卫帅放心,末将定会严嘱徐靖几人,对好回朝的说词,断不会失了口风!……还有,那姓纪的,是否……”他作了个斩的手势。
  
  范汝为所提的人是朱叶二副使随行的属吏之一,门下省一位主事,名纪源,到南洋水师舰船后行为鬼祟,常拉着舰上官兵闲谈,有意无意打听开战情形。虽说水师上下早已统一口径,但难保没有口风不紧的说漏了嘴,他的意思寻个由头灭了这人。
  
  卫希颜微微摇头,“杀人为下乘,只会让赵构更生疑,再派人来暗查。这纪源既敢来当细作,不外乎被皇帝许的官禄所动。究竟是官禄动人心,还是亲眷更重要——他在京中应有家眷罢?让他回去好好掂掇下该怎么给皇帝回话。”
  
  范汝为嘿嘿一笑,抱拳道:“末将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一般情况下,1两银=1贯钱(1000文),但这个比价也会随着社会的情况而变化。
例如北宋末年,银对铜钱的比价到一两银抵两贯钱,南宋时金兵侵入,朝廷增收军费下,一两银升到可当三贯钱。




218

218、帝王心术 。。。 
 
 
  三月中,南洋水师的两艘战舰自东海口驶入杭州湾,泊于京师东门外的钱塘江码头,朱敦儒等人再换乘官署河船,经西南水门入城,水上行了约四里余,江船驶入纵贯京城南北的大河水道,折南行往皇城方向。
  
  皇城已于年前迁到南边的新皇城。新皇城在前吴越王宫旧址兴建,南北三宋里,东西一宋里,北有两门:和宁门与东华门。大河水从东华门的左侧水门穿入皇城,距水门的二里外,就是都亭驿的驿楼馆舍。
  
  丁起率众给事中和六部尚书侍郎在驿馆东北的驿亭迎候朱敦儒一行。驿亭前方建有石拱桥连通大河东西岸,各有泊船码头。官船在都亭驿码头落岸。众官相见各有一番寒暄。
  
  因已过申时朝班,除朱敦儒和叶梦得随内侍入宫觐见外,余人各回各地儿。
  
  外地文武官员到京述职朝贺,可住朝廷驿舍。京城内的驿舍除都亭驿离皇城近外,其余距皇城都远,觐见不便。而都亭驿除接待外国使臣外,对朝廷官员的宿留有时日规限,且官舍布置简省。范汝为等水师将领嫌都亭驿规矩多,早有了去处,一拨子人呼喇喇涌到卫希颜的国师府住下。
  
  晚上,这一行人又群涌着去京城最大的北瓦子寻乐,更深方回国师府歇下。
  
  翌日,朝廷诏旨下,晋升范汝为诸将官阶,并有金银丝帛御酒封赏。早朝罢后,诸将听宣入宫,在大庆殿与垂拱殿之间的延和殿侧阁相候。赵构一一召见诸将,均面带亲切,温言嘉勉。
  
  徐靖、张公裕等水师统制都是首次觐见天颜,心中激动,见皇帝和颜悦色,警惕心便轻了,却还记着范汝为的严厉提点,谨慎奏对。
  
  时近午时,赵构在御花园赐宴众将,由教坊司进献乐舞。
  
  水师诸将开始都还拘谨,见皇帝当先一杯饮尽,又谈笑慷慨,便略略放松。众将喝的是蜀贡剑南春御酒,酒劲强,又用的是越瓷釉青深底阔盏,每盏份量均足,喝了十几盏后性子便放开来。皇帝频频举杯劝酒,众将饮着醇香御酒,听着靡靡丝竹之音,欣赏美人翩跹歌舞,渐渐地有四五人都喝得有些熏熏然了。
  
  赵构饮得是蔷薇露酒,酒劲小,即使狂饮一斗也未见得醉。他一边笑谈举杯,一边不露声色地观察众将神色,见有两三名将领瞪着双眼直盯宴席中貎美细腰的舞伎,皇帝唇边流过笑意。
  
  宴终时,赵构笑道:“众卿常驻海外,劳苦功高,此番赴朝可于京中多留时日,一赏京师繁华。卿等身边无家眷婢女侍奉,京中起居颇为不便,朕赐卿等宫女各一名,以作平日侍奉之用。”
  
  众将均愕。范汝为一惊,正要起身措辞推拒,赵构已微笑吩咐身后内侍:“康履,让人都上来。”
  
  “诺!”
  
  须臾,一行七八名袅娜娉婷的宫女便从廊庑下转出,走到宴席前面向众将,皆穿着粉红或翠绿鲜色襦裙,外穿妆花褙子,发插碧钗玉环,鬓簪鲜花,容色妩媚娇丽,美目一流勾人魂儿。水师将领中立时有两三人心被挠得直痒痒,眼珠子便睃向水师都统制。
  
  范汝为观麾下众将神情,有沉吟不语的,有面带犹豫的,也有喜形于色的,他暗忖:若在这当口推却,不知皇帝还有何后招?倒不如先接下了,回去后再作处置。遂起身抱拳,道:“臣,谢陛下恩赐!”
  
  其余众将立时随着起身,齐声道:“臣等谢陛下恩赐!”
  
  未时三刻,众将各领着一名新鲜出炉的侍女拜谢离宫而去。
  
  回到国师府,范汝为让国师府管事云贺将九名宫女带下去安置了,领着众将去歇榻的东院。
  
  东院三间上房,东西厢各四间客房,范汝为自是住了正房。八名将领不约而同跟着范汝为进了他歇榻的正房前堂,围着紫檀大理石镶面的八仙桌坐下。
  
  徐靖忍不住当先开口,“范帅,官家甚么意思,赐咱们一人一美女?”
  
  范汝为冷着脸,“这些都是耳报神。”
  
  耳报神?众将面面相觑。徐靖眼珠子一转,嘿了声:“娘的,原来是眼线!”一拍桌子,“老子回头就处置了那小娘们。”
  
  张公裕想得比他细,摇头道:“不可,这是官家赐的人,咱们不能任意处置。”
  
  徐靖瞪眼,“那怎么办?难道老子还得上香供着?”
  
  第三舰队的都统制王彦恢论年龄最小,平素却是鬼主意最多的,摸着下巴笑嘻嘻说道:“既然是陛下恩赐的,咱们安心享用便是。不过,暗底里得防着!咱们回水师后,按军规不得携带家眷婢女,就在京里租间屋子安置了便是。”
  
  徐靖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这法子好!”
  
  第四舰队的都统制冯镇却苦着个脸儿,“听说京城房屋贵得离谱,咱们人在南洋,却得在京城租屋白白养着个女人,这算啥事哟!亏,亏大了!”
  
  王彦恢贼笑,“谁让你租贵屋来着?楼店务的房子分上、中、下三等房,咱钱少,赁下等屋一间就好。”他说的楼店务又名店宅务,乃朝廷所设,专司官有房屋的经营和修缮,向百姓出租房屋并收取租金。
  
  范汝为摸着大胡子点头,“这确是个法子,但住得太差亦不好,毕竟是官家赐的人……这样罢,就租间中等的。七郎,中等的赁钱大略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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