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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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 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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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可秀感叹一笑,道,“这倪文卿十五岁起便独行远游,精力和时间都花在山川地理上,哪来心思江湖争雄?倪老爷子气极下几乎将之逐出家门,雁翎刀传给了次子倪桐继承,甚至对外羞于提起长子,与倪家相熟的皆以为倪桐即长子。这倪朴的籍籍无名倒正常了!”
  
  “此子不为魁首,何人当为?!”她笑着下了断语。
  
  ***
  卫希颜拢回思绪,清透目光扫过倪朴三人,第一句话就问得尖锐,“你三人文才不弱,考文举当也能中,何以选择武举?”
  
  倪朴当先抱拳作答,声音低沉,“武定国、文安邦。”
  
  卫希颜心下暗笑,这倪文卿当真惜字如金。此话原为“文安邦、武定国”——倪朴改了语序,隐喻“武定国”为先,国不定,岂可安邦?这也恰合了他编撰舆图志的心意。
  
  龚楫赞道:“文卿兄说得好!”他和倪朴原为旧识,早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
  
  他祖父曾任过兵部、工部侍郎,龚家书香传代,历代皆通儒学,却没想到出了龚楫这么个不慕文途、反好兵道的异数,幼时没少为此罚跪反省。
  
  这位刚及弱冠的青年温雅如书生,言语却锵然有力,尽显英风浩荡,“卫师,我中原鼎志昌盛,数千年从未有君王被掳蛮邦之耻——此耻不雪,我辈何以立足天地?”
  
  卫希颜抬了抬眉,目光倏然锋利,“北廷与金人相接,太师雷动雄图大略,济道既负雪耻之志,何不入北军更得捷径?”
  
  龚楫直视她冷锐目光,夷然无惧,昂首抱拳,道:“武者实为‘止戈’,德者驭武可定国安邦,失德者驭武则黩武穷兵。学生观北廷数战,只求败敌,无视被掳同胞之死活,对子民无爱者,岂能有德?无德者驭武必以武败!学生焉能投入无德之军!”
  
  卫希颜语声更冷,“济道,你焉知吾便非穷兵黩武之辈?为求战争胜利,吾也将不计手段。”
  
  龚楫似对此问早已深思,目中隐隐透出信任之色,道:“卫师若无德,翟固之战时便不会怒箭射杀三百骑,喝出‘欺我汉家女子者,虽远必诛’之语!”
  
  卫希颜眼眉微扬,道:“或许,吾只因怜悯同为女子者却陷惨境而顺手为之,非是出自德心。”
  
  龚楫目光纯澈,“德者心存怜悯。”
  
  卫希颜不由笑了。这位探花郎着实有意思,能笃定地坚持纯真信念的人也是一种幸福!
  
  这种人,将是军队的良心!
  
  战争打的不是慈悲,但没有慈悲心的军队,只是禽兽!
  
  她不再发难诘问年轻的探花,目光转向欧阳澈,笑语清雅,“东京元夜相会一别,德明风采依旧呐!”
  
  她手指轻叩书案,清声吟出欧阳澈当日那则明志的灯谜,“……日中荷盖影亭亭,雨中芭蕉声肃肃,晴天则阴阴则晴,晴阴之说诚分明,安得大柄居吾手,去履东西南北之行人。”
  
  欧阳澈顿然激动,深吸口气,抱拳道:“卫师,学生久居乡梓,多见蔡、王贼臣乱政下民生悲苦,曾立志:若得一日大柄居吾手,誓除奸贼清贪佞,福泽黎庶百姓……”
  
  “学生遂进京备考文举,孰料金虏悍然南侵,河东河北尽为瓦砾,百姓流离失所,弃家南徙……学生在临安,每每见得流民心伤故土、悲凄难禁!”
  
  “学生尝与东阳兄、志宏兄等争辩靖康罹祸之因,窃以为致祸根源为兵事不兴!卫师的兵改之策,学生拜读再三,叹服投地!是以甘心拜于卫师门下,以竞大志!”
  
  倪朴、龚楫听到最后一句,均不由肃目。
  
  若说这话的是别人,他二人或会怀疑为逢迎之徒,但欧阳澈性格如峭崖峻石,刚硬凸出,心之所向不吝身死——又岂是逢迎讨好之辈?显是因兵事掌于国师之手,方才毅然投效门下,否则,依他之志,当是考文举意在都堂。
  
  卫希颜心忖:这欧阳澈的性子倒真应了可秀当初所评——太直!此话若被季陵之辈听得,定要弹劾他结党和目无君上。原以为经历牢狱之灾他性子会有收敛,如今看来刚直不减当年。此人,可为道以身赴死,却难成如丁起般通达权变的宰执大臣!
  
  这人,先去军中倒也合适;之后,或可谋往御史台。
  
  卫希颜回转心神,微笑道:“你等志向吾已知晓,无论出发点为何,既以兵谋入武举,当以兵道兴国事!”
  
  “东京之战,你三人的策谋均为精到,然又各有所失……”
  
  卫希颜抽出三人策卷,让三人互观传阅,议他人之长、自家之短。
  
  议论中,三人时有争辩之声,声音渐趋激昂……倪朴顺手拿起国师书案上的物什,摆阵进行说明,竟浑然忘了座师犹含笑在侧。
  
  卫希颜也不出声惊扰,由得三人激辩,到得后时,她悄然离座而去。
  
  出了书阁,她吩咐云贺:三位新官人若议得过晚,离去时勿需拜别,自去便是。云贺恭声应喏。
  
  *********
  
  月华清淡,凝落夜池,如笼一层薄薄寒烟,让人从心底透出一股子冷。
  
  卫希颜仅着了一袭雪青色的丝袍,慢悠悠行走在国师府邸的后宅,衣角之风掠过池廊,如雪眸底似有寒气氤氲。
  
  这座宅子原是杭州上上任知州徐萦的府第,后因贪墨家产被籍没充官——赵构赐为国师府。
  
  徐萦德行有亏,却颇具雅风,令工匠引东城河渠水入宅,辟以为池池相连,石桥相贯,池岸碧树围绕,婉丽清新。后宅的春莺苑更有百柳如绦,春日时燕语莺啼不绝,喜色满园。
  
  早春寒月下的春莺苑却如染霜雪,薄柳拂岸,清辉映冷,柔弱如闺阁纤秀,忍禁料峭?
  
  那一袭淡青如烟的女子,恰如孤鸿照影,容色漠漠,寂冷如雪。
  
  卫希颜不由伫足。
  
  杨柳桥下,波心荡,冷月无声。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很久,也或许只得恍惚的片刻。
  
  卫希颜慢慢走下石桥,清冷的月色拢在眉间,似削薄剑气夺鞘欲出。
  
  月色,凄清如霜。
  
  她一步步踱进,慢而稳,每一步都似将月色踏碎,杀气如锋。
  
  相距仅三步。
  
  “该叫你惊鸿,还是雷夜雪?”
  
  清冷目光如钉子楔入她寂色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一、五甲
宋代科举分为五甲,第一、二甲这进士及第,第三、四甲赐进士出身,第五甲为同进士出身。
不是常说的“三甲”。

二、“科举四宴”——鹿鸣宴、琼林宴、鹰扬宴和会武宴。 
  1、鹿鸣宴 
  鹿鸣宴是为新科举子而设的宴会,起于唐代,明清沿用,因宴会上要唱《诗经》中的“鹿鸣”诗,故有其名。此宴设于乡试放榜次日。
  为何叫“鹿鸣”呢?鹿与禄谐音,古人常以鹿来象征“禄”的意思,以为有“禄”就能升官发财,新科中举乃是入“禄”之始。但古人比较含蓄,不愿把升官发财挂在口上,因为这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思想是有距离的,于是就取了“鹿鸣”这个有些诗意的名字。 
  2、琼林宴 
  琼林宴是古时为新科进士而设的宴会,起始于宋代。宋太祖规定,在礼部会试后,再由皇帝在殿廷主持最高一级的考试,以决定录取的名单和名次,这即是所谓的“殿试”。由于赐宴都是在著名的琼林苑举行,故该宴有“琼林宴”之称。
  3、鹰扬宴 
  鹰扬宴是一种武科宴。清制,武乡试放榜后,考官和考中武举者要共同参宴庆贺,其宴就叫“鹰扬宴”。
所谓“鹰扬”,乃是威武如鹰之飞扬之意,取自《诗经》“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大意是颂扬太公望的威德如鹰之飞扬)”之句。 
  4、会武宴 
  会武宴也是一种武科贺宴。古代科举,自唐开始,武科殿试放榜后,都要在兵部为武科新进士举行宴会,以示庆贺,名曰“会武宴”。




生死两难

  “叶清鸿。”
  
  她的音色清冷而干脆。
  
  恰如她的剑,干脆俐落,绝无拖泥带水。
  
  卫希颜的目光落在她手上。
  
  她的手苍白,却不是营养不良的那种苍白,而是苍劲的、韧白的苍白——就仿佛一块深青色的磨刀石,磨得越久,越砺出坚和韧,越砺出灰白的苍劲。
  
  几乎可以肯定,这双手曾经在无数个日夜,单调地、毫无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拔剑、出剑……拔剑、出剑……这两个简单枯燥的动作……直到铁杵成针,磨石白透!
  
  ***
  苍白的左手紧而有力地握住剑鞘,斜斜垂于腰侧两寸,剑锷顶角几与丹田悬落成垂线——这个角度,她的右手能最快地拨剑、出剑!
  
  卫希颜眯了眯眸子,忽然招手凌空折入一段柳枝,身形掠后三尺,唇角绽出微笑,那笑意冷如寒池冰水,声音却似春风拂柳,柔柔道出杀伐之气。
  
  “叶清鸿,你受伤不轻。与其死在雷动手中,倒不如……死在我手!”
  
  那淡如寒烟的女子忽尔一笑,如雪清的剑锋绽放霜华。
  
  “请指教!”
  
  她语声干脆,出剑更干脆。雪亮剑光倏如孤鸿掠波,将月色刺得凄清。
  
  卫希颜笑声清扬开去,柳枝斜飞,出剑。
  
  惊亮耀空的一剑陡然划破寒夜的黑幕,如一束冲天而起的光柱,直破云霄。
  
  ***
  没有任何声响,只有两道亮眼夺目的剑气交错而过。
  
  剑光倏然消失,寒清朦胧的月色却似乎被那道冲天而起的剑光染出七分亮白,清晰的映出那女子苍白的颜容。
  
  淡如烟的身影立于拂风柳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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