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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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天长地久-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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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不干。
  收拾行囊的时候,她才发现真正的麻烦。这三年,Aron没少买东西送她,而她自己的那些,则因为太旧了或者干脆坏掉了,相继退休。以他们在一起的和谐状态和分手的友好气氛,这些东西可真是不好处理。Aron见她为难,毫不客气地说,都带走吧,最好连那串钥匙一起带走。她思忖良久,最终还是拥抱了他,说谢谢。不是因为他的慷慨馈赠,而是因为他的放手放行。
  当五月的阳光穿透曼哈顿上空阴冷的云层洒进腾空而起的客机里,临行前Aron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说:“南,虽然那个人不可能是我了,但仍旧祝福你。这世上配得上你的好男人不多了,还是有的,不要一个人。还有,曼哈顿的房子永远为你留着。”她林惜南何德何能,值得他这般对待?
  随着纽约的景象在窗外模糊掉,过去的日子开始走马灯般一一掠过。再过一个月她就该三十岁了,三十而立,不只是男人该这样,女子更该如此。毋庸置疑,过去五年是她这一生最畅快的一段时光,抵过了更前面的二十五年。爱情来来去去,虽屡次伤痛,到底是真实的感情,不论结局如何,都是她人生的一部分,难以割舍的一部分。而事业——是的,她喜 欢'炫。书。网'这个词,让她实实在在地体会到巨大的成就感,事业也算是有所收获吧,至少比她预期的高出许多。她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会在中文英文的世界里度过,但没想到会有那么多门为她敞开,从端庄的中文到抑扬的英文,从严谨的法语到立体的阿语,从优美的西语到生硬的俄语。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就是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获得了一个全新的手段去解读已知的一切。她的生活达到前所未有的丰富,在离开中国前做梦也没想过的丰富。这真像是一段奇幻的旅行,简直比《射雕英雄传》里郭靖的连番境遇更出人意料。从事翻译的有数万人,而那个真正的圈子其实并不大,最初她也不过是郭靖那样的傻小子一个,现在,虽不能与高翻里的那三座大山相提并论,但无论谁提起林惜南这个名字,是内行的都会点个头称赞一句。其实这种肯定从四年前的环境大会就开始了,那是她终于被这个圈子承认的起点,当然,也是她这段旅程的起点。但每每陷在联合国大楼里一场接一场的会议中吃饭喝水都是奢望的时候,她还是莫名地觉得失落。
  后排坐着两个高中生吧,兴高采烈地憧憬着一个月后的生活。一个月后,有一场曾与她关系密切的考试。十七岁生日刚过,她亲身参加了那个考试,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焦头烂额,轻轻松松地就去了S大的英语系。二十二岁的生日刚过,她的第一批学生走进考场,她却没有一点紧张和关心。然后是下一年。之后,那场考试终于彻底离她远去。岁月竟然就是这样溜走的,她感到诧异,也很无奈。忽然想起高中的一篇命题作文:用最初的心做永远的事。
  最初的心?她最初的心是什么?老林教她读仓央嘉措的《那一世》,于是她知道,有人懂藏语也通汉语,能在这两个民族的墙壁上开扇门,告诉世人,有一句动人的诗是“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后来知道爱尔兰有一位痴情的诗人,他给心爱的女子写诗,告诉她“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那样一些人,把这个世界的门一扇扇打开,引着隔壁的人们游览或者狂欢,而他们自己,被人们当做传声筒,不屑一顾。不,其实他们也是创作者。她曾想过自己会是其中的一员,却没料到最后竟在分岔的路口一脚踏错,来到另一个看似光鲜实则短暂的世界。她兢兢业业,无论哪种级别何等重要的会议都力求翻译得精益求精,也有不少人称赞过她无可挑剔的即时翻译,但会议室的门一关上,再完美的译文也得宣告它的使命完成。她的作用,只是与会议的时间一样长。可曾经读到的诗文,已经千百年了。
  那条未走的路,她还能够重新踏足吗?当初选择了另一条,她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真正的繁华与残酷,可也遗落了最初的心。
  而立,而立……其实她真希望能一步走到不惑之年,再无难解之事难破之谜。
  在纽约这三年生活节奏空前紧张,每次都是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她无数次在去宴会酒会的途中睡着在Aron的车上。Aron常常表示很伤心,他的魅力竟然比不上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混混沌沌地思考着过往,等一觉醒来,已是夜幕深垂,S市辉煌魅惑的夜色就在眼下。
  四年不见,景晓阳竟还是当年那副干练明快的模样,丝毫不见老。一瞧见她便扑了过来,一个熊抱把她胸腔里的空气全给挤了出去。通讯再怎么发达,打电话通视频寄礼物,其实都比不得一个拥抱来得温暖真实。思及此,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忽忽地飞过,但很快就给景晓阳的开场白拍飞了。
  “还记得大学翻译课上老师讲过的经典句型第一个么?”
  “什么?”林惜南终于喘过一口气,还没恢复神智就被问了个如此高难度的问题。
  “leave sb the choice o,”考翻大翻译,景晓阳得意地扔出答案,“要么……要么……例句是什么?”
  林惜南暗道不妙,正想转移话题,她已先一步说出来:“The age o 30s leaves you the choice o marriage or remaining a bachelor。”
  年过三十,要么单身,要么结婚。
  景晓阳什么时候化身赵南了?
  不过……
  “年过三十的到底是谁?”怎么说她也还不到点啊,景晓阳可是正正经经三十二了。
  可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没意思了,因为从景晓阳肩膀一抬头就看见一张明明媚媚的俊脸,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男子见她终于发现自己,冲她挥挥手,优雅如英国女王面见臣民,略带沙哑的嗓音无比性感地朝她开炮:“惜南,欢迎回来。还记得我么?”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他可不就是景晓阳这色女从二十二岁追到三十二岁还没到手的小马驹陆清平么?
  景晓阳闻声已放开她,低着头腼腆地笑,一副名门淑女大家闺秀的动人样儿,看得林惜南牙根痒痒。
  “当然记得,陆大医生今晚不用值班?”她告诉自己,不要喷笑,不要喷笑,要给自家姐妹留点面子。
  谁知陆清平眼神柔柔地锁着旁边装羞涩的某人,道:“今晚接机的班更重要,怎么说你也是晓阳最好的朋友是不是?”
  林惜南憋不住了,狠狠地掐了景晓阳一把才算没有把形象彻底摧毁。这风水轮流转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果然不是说着玩儿的。想当年景晓阳同学三天两头找她抱怨这姓陆的如何如何不识好歹装模作样,现在竟也沦落到要讨好她的朋友了。
  看来,景大色女的革命就要成功啦!老牛果然都是能吃到嫩草的!

  第三十八章(上)

  这次林惜南是真的要安家了。
  刚刚结束纽约的工作,S外高翻的院长就向她递出了邀请函。当老师?离开C中后就没考虑过,但那句话怎么说的?大树底下好乘凉!靠着S外高翻这棵大树,不怕在这里单打独斗被欺负!再说了,专门指导一个学生,一周两小时课程,多轻松。其他时间她要做同传做交传还是躲在屋子里做笔译还不都是她自己说了算。更何况,住在学校给特聘教师优惠提供的套房里,怎么着也比在外面买房来得便宜安全又省事啊。况且按照行业人士计算,如果一月薪4000的人想在S市买一套上百平米的房子,那得不吃不喝二百多年!
  拿出大部分积蓄一举买下一套三室的房子,在景晓阳出谋划策陆清平动手出力的帮助下,墙壁上刷上了浅浅的米黄色,地面上铺好木纹柔和的实木,厨房里崭新的不锈钢厨具瓷质餐具锃光瓦亮,卧室里宽阔的大床泛着海蓝色的细浪,客厅里摆上乳白色的布艺沙发,玻璃茶几上水晶花瓶里白色郁金香常换常新——在景晓阳的大力宣传下,林惜南十年前的追求者们,如今的人夫人父纷纷恶作剧地送上大束白色郁金香对那逝去的爱情表示悼念。还有一间书房,紫檀书架上各种语言的著作扎成了堆。这个礼物只有谭进送得出来,她喜 欢'炫。书。网'的书籍,她会说的语言,没人比他更了解。Aron听她描述了新家后,立马请名家画了斯塔滕轮渡的江景寄过来,连挂的位置都想好了,就在客厅沙发后的墙上,有人进来就能看到她曾日日经历的生活。
  装修费时两个月,再搁置一个月,S市的盛夏已经过去。做上一桌色香味美的好菜,再亲手调一排五彩缤纷的鸡尾酒,请来帮着她安置的景晓阳、陆清平以及谭进,呼呼喝喝闹了一晚。她跟着Aron吃吃喝喝早把酒量练出来了,陆清平和谭进都是从大学就开始应酬的人,唯独景晓阳,在商场混了这些年竟还是三杯就倒。看着陆清平那样清清瘦瘦的一个人要把景晓阳170的个子抱进卧室的困难样儿,林惜南端着水杯站在阳台上不厚道地笑了。
  和这些交往了快一辈子的人在一起,从来都不拘主客身份。林惜南做了晚饭,谭进自发地就负责收桌子。本来景晓阳该扫地的,但现在这样,任务就落在陆清平头上了,而他自己,本来也还有刷碗的工作。谭进和陆清平两个人,一个在金融界呼风唤雨,一个在医学界风生水起,此刻却在自家小厨房低眉顺眼地进进出出,小媳妇一般忙忙碌碌,林惜南心头那个舒爽惬意骄傲自得啊,实在难以言说。
  谭进很快就收拾妥当了,四下打量观望着踱到林惜南身边。她早已收回观看他们的目光,不是因为不有趣,而是,记忆忽然有复苏的苗头。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吹着如水的夜风,努力地回想十年前大学时代看到的S市是什么模样,却总也想不起来。
  “南南,你终于还是留在这里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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