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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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 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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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辈子看史书时,方应物时常恍惚不已,仿佛看的不是人物传记,是各种模板,而且总跳不出正直(刘健)、清廉(王鏊)、谦和(徐溥)、才华(李东阳)、无私(王恕)之类的模板套路。

    像谢迁、王鏊这种人,在史书上无不是伟光正,不止这两人,就拿堂中这些人来说,除了纸糊三阁老这种完全不顾廉耻的,谁在史书上不是伟光正?

    今天方应物突然见到如此多青史留名的大人物济济一堂,不由自主的拿着史书描述与眼前真人做对比,好像总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谢迁在自己为了父亲登门求助时,故意闭门自守不发一言这种事,会写进本时空的史书中里吗?王鏊因为怀疑自己被商辂打压,一直耿耿于怀甚至迁怒于人,这种事会写进本时空的史书中吗?他们两人为了自己私心,故意出言贬损晚辈,这种事会写进本时空史书中吗?

    方应物可以肯定,如果他们方家父子将来只是历史洪流中的路人甲,那么上述这些谢迁、王鏊的不体面事情也就隐没于历史尘埃中,这叫做为尊者讳;

    如果他们方家父子将来兴旺发达、位列宰辅,上面这些事情就有可能会写进史书。所以关键就在于,谁能成为尊者?谁能成为更尊的尊者?

    方应物又想起自己老师商辂,他老人家的历史形象近乎完美,简直是完人一般的存在,但不知是否真做过为了保持自己唯一三元荣誉,故意打压王鏊的事情?若没有点空穴来风,王鏊至于如此耿耿于怀,怨怼至今么?

    想至此处,方应物猛然打个激灵,硬生生遏止住了自己的思路。再想下去就要出大事了,意识形态问题容不得混乱!他要做方应物,而不是李贽!

    自己现在就是混读书人圈子的,质疑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质疑自己的道统,那就等于是自我毁灭。

    方应物暗叹一口气,水至清则无鱼,毕竟人无完人,谁都有是毛病的,而且自己不可能与每一个人都处好关系。

    同时,有点毛病或者与自己关系不佳,也并不意味着这个人就是“坏人”。

    最后,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对于他方应物来说,只要不触及道德底线,有那么重要么?

    想通了这些后,方应物顿生醍醐灌顶之感,只觉得修为境界又提高了一层,但是仍然看不到这条道路的终点在哪里,境界的最高层是什么样子。

    “这谢于乔说方应物不够厚道,在老夫看来,好似贼喊捉贼,他谢于乔又何尝厚道了?只怕也名不副实罢?

    如果谢于乔真是抱着训诫晚辈的心思,那私底下去耳提面命都不为过,何至于当着诸君的面前公然揭晚辈的面子,这是君子之道么?再说当年的事情,难道能怪方应物么?”

    这番话叫方应物很是感到暖心,可是说出这番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口碑风评比谢迁差了几倍的刘棉花。

    也正因为是刘棉花说出来的,旁边别人便只能沉默以对,就连徐溥也不好说什么。纵然谢迁有几分不是,但刘棉花名声也不怎么样,两边都不好说话,便只能沉默了。

    看着一干清流正人无话可说,刘吉心内微微得意。当年方清之被天子盛怒之下打入天牢,一时间群臣束手无策,最后靠刘吉帮忙救出来的,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闪光点,当然没事就要提一提长脸,特别是有故意避事的谢迁之辈衬托。

    方应物也算是看出来了,难怪刘棉花在这个时候突然蹦出来刷存在感。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就干了一件好事,当然会时不时的拿出来说。

    可惜,人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刘棉花就是无法坚持做一辈子好事的人,盖棺定论上史书时很是吃亏。(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直面三巨头

    刘棉花正说得高兴,难得有他非议别人,而别人无法还击的时候。(即可找到本站)

    第二个圈子的首领人物,礼部左侍郎兼掌院学士徐溥行个礼道:“君子闻过则喜,此事我也曾经切责谢迁,而他早已闭门自省过,还请刘公不要追究不放了。再说这是两三年前的些许陈年往事,新年嘉时不谈这些。”

    刘吉呵呵一笑,如沐春风:“这确实是老夫不周到,对晚辈过苛了,依了掌院就是。”转头又对方应物道:“谢于乔是你同乡前辈,做事偶有失误不算什么,今后不要借此说长道短了!”

    方应物冷眼旁观,瞧着诸大佬交涉。一方面,他看得出谢迁在词臣中得到火箭式提拔,不但因为他状元身份,而且必然还有这位徐学士的大力扶持。

    另一方面,刘棉花这老人精显然想要趁机卖人情,没有人情也要制造人情。至于徐溥和刘吉两人之间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就不是方应物所能看得出来的。

    听到刘棉花大模大样的吩咐自己不准继续计较,方应物只能很没脾气的低头应声道:“老大人所言极是,小子今后不敢对谢前辈无礼了。”

    刘棉花点点头,很有面子。

    别人诧异了片刻,方应物怎么突然表现的这么软?但很快就了然于心。当初是刘棉花帮忙把方清之从天牢里捞出来的,在这件事上,方家父子无论心里怎么看待刘棉花,也不好公然和刘棉花对着干,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方应物又对父亲连连打眼色,催促父亲赶紧再次辞别,离开此地。方清之也觉得今天事情已经不太对劲。好好的一个新年公宴已经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正当这时,刘棉花忽然以手加额,轻叫道:“老夫糊涂了,险些忘了正事!”

    众人集体斜视之,您还能有什么正事?

    “听说你是商公居乡所收的学生?”刘棉花对方应物问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难道想趁着这个场合帮我扬名?方应物暗想道,不过这不算坏事,便谦逊的说:“在家里时,受过商相公几日指点而已,实未曾学得皮毛。”

    刘吉便道:“这就对了。商公是阁臣前辈。他的近况是我们阁臣都十分关心的。万眉州想叫你过去询问商公近况,不过他与你素不相识,便委托老夫来请。”

    万眉州,首辅万安也,就在堂中第一个圈子那里。。。。。。方应物苦着脸无语。什么询问商相公近况。无非就是试探商相公想不想复出而已,这一直是万首辅的心病。自己现在连个进士都不是,只是小破举人一个,真不想和这么高层的人物玩心眼去啊。

    翰林公宴大堂就像围城,别人想进来,但是进不来;自己想出去,但是却出不去了。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到底是什么缘故?方应物十分苦恼。

    话说回来,如果万安来请,方应物表达鄙视之后拒绝去见,那还算有性格。说不定能博得士林一片叫好,所谓不趋炎附势、不畏权贵也。

    但刘棉花过来叫,他实在不便不给面子。无可奈何的深吸一口气,方应物只好跟着刘棉花亦步亦趋的朝着第一个圈子那边走去。

    方清之目送儿子前去拜见首辅。心里忐忑不安。他今天带着儿子过来,纯属是为了让儿子见见世面。同时让儿子在词臣面前亮亮相混脸熟。但是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到如此程度,最后居然连首辅都惊动了。

    这下是走不成了,他又回到了自己所属的圈子,也就是被方应物命名为菜鸟扑街的第四层圈子。但方编修仍心神不属的频频朝着儿子所在的方向看去,目光十分担忧。

    别人就没这么担心了,只觉得方清之这个儿子太逆天了。区区一个本该打酱油的外来客,没多久从他们这个底层圈子跳到了第三个圈子,不多久又在第二个圈子风生水起,转眼间又转移到第一个圈子那里,说是三级跳也不过如此。

    要是在官场有这速度的话,升迁之迅速只怕不亚于当年的商相公和如今的谢迁。

    旁边同年杨廷和看着方清之神色忧虑,便宽慰道:“不必过于忧虑,令郎绝非凡品,从容游刃有余。”

    方清之长叹道:“犬子说过一句话,我当时不懂,但如今真觉得有道理。他说性格决定命运,我看确实如此,用在他身上恰如其分。不管任何时候,不管任何地方,他都有本事叫人不省心。”

    按下方清之的担忧不表,却说第一个圈子的核心自然就是纸糊三阁老了。方应物站在三巨头面前,心里百感交集,眼前这三位,也真是一时之绝品了。

    纸糊三阁老虽然都被骂,但他们彼此之间还是不同的,被骂的侧重点各有不同,在不同的领域各领风骚。若谁想研究官僚主义的负面因素,那么认真研究研究这三位肯定没错。他们可以说各有所长,身上凝聚了官僚主义最典型的因子。

    万首辅被骂,是因为寡廉鲜耻、毫无节操、没有下限,在堂堂的奏章公文里写令人耳红心跳的羞耻小段子讨好天子有木有?抱着贵妃大腿攀亲戚有木有?有人用药水给他洗鸟壮阳,就被提拔重用有木有?

    次辅刘珝被骂,是因为他只有嘴炮震天响,其实色厉内荏,虚伪得很,也没有才干,什么都做不成,但是却很好高骛远。

    文渊阁大学士刘棉花被骂,是因为他是公认的有本事但不干事,只管结党营私不顾其他,正所谓尸位素餐、俸禄蛀虫也。

    万安独自坐在凳上,淡淡的向方应物问道:“商弘载还想当首辅吗?”

    够刺激!方应物险些叫出声来。堂堂一位人臣之极的首辅,问话竟然这么直白、**裸、不加掩饰!若换成在徐溥、李东阳那边,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正人君子是不可能这样说话的!

    往深里想,这是因为万安太轻视自己,认为不需要玩什么心思,还是为了寻求接近真实的答案,故意采用的一种出其不意的谈话策略?

    次辅刘珝不屑的轻哼一声,但刘吉却神色如常,不以为意。

    ps:伪第几更了这是。。最难的不是构思剧情,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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