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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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 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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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刚才他真没往方应物这方面想。因为在他眼里,方应物站在方清之身后,感觉像是兄弟两人更多一点

    父亲方清之太年轻,今年也不过三十三岁;儿子方应物经过风风雨雨,气质上又偏成熟。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也难怪林大人心里误会了,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方应物也上前行礼道:“见过林前辈。”

    宾主落座,方应物自然只能站在父亲旁边端茶倒水,而方清之则是克制住炫耀儿子的心里,主动问道:“林贤弟今夜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林俊答道:“如今国事日非,正是吾辈奋起之时。今天在衙门里听说了一些事情。特来与方兄共商。”

    方清之疑问:“都有什么事情?”

    方应物听到这里暗暗叹口气,不知道是自己要求太高、标准太严还是什么缘故。总觉得自己父亲果然还差得远。

    正所谓见微而知著,父亲方清之位列翰林清要,是内阁的候补衙门,号称中枢机要、天子近臣,和外朝各衙门的品流绝对不同的。

    所以论起消息灵通,父亲应该比六部当普通主事的林俊更胜一筹才是,但从刚才这表现看,显然是林俊听说了些消息但父亲还迟钝不知,这就能说明很多状况了。一个内廷翰林居然还不如外朝主事消息灵通

    方应物再次摇摇头。也许是自己多心了罢,并非人人都是政治人才,跟没有再像自己一样占有未卜先知便宜的人,大多数人还都是中庸的,何必对父亲期望太高,难道自己潜意识里有望父成龙当官二代的念头么?

    按下方应物的杂念不表,只听得林大人说:“听说圣上有几件不妥当的事情,皇太后长弟周寿现为庆云伯,要进位为庆云侯。同时太后次弟将进位长宁伯,这只怕有违礼制,孝庄睿皇后家里又当如何?”

    方应物顿时庆幸自己穿越前是专业人士,不然这段话听下来必然云山雾罩、不知所云。根本不懂林大人说什么,皇太后是哪个?孝庄睿皇后又是哪个?更别提进一步思考了。

    这段话里的皇太后,指的是当今天子的生母周太后(还活着)。也是先帝英宗朝的周贵妃,母凭子贵。如今也有太后尊号。

    按说英宗朝的皇后是德高望重的钱皇后(十年前薨了),只有钱皇后可以在先帝驾崩后称太后。而天子生母周贵妃没资格称太后。

    可是周贵妃心气大,很有一点也不肯吃亏的小农精神(本来就是农家出身),自己辛辛苦苦生了儿子当了皇帝,为什么反而要位居姓钱的女人之下?

    为了这些礼法问题,周老太太很是与朝臣搏斗若干回合,你来我往的,朝臣被周老太太死缠烂打的没办法,最终还是让周老太弄到了皇太后的称号,满足了虚幻的愿望。

    但周贵妃也只是变成了皇太后,而钱皇后的尊号则是慈懿皇太后,还是压了周老太太一头。所以百官称呼周太后是皇太后,前面不用加任何字眼的。

    插一句题外话,成化朝多极品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大明朝很多第一次都发生在成化朝。比如说,大明朝第一次百官群体散步请愿活动,也是很有小农精神的成化朝周太后引发的

    十年前正牌钱太后薨逝,在葬礼问题上周太后非要找别扭,本身又是底层农家小门户出身,对礼法问题没有敬畏心,便不许钱太后与先帝合葬,要将这个机会留给她自己。

    这种公然破坏礼法的行为引发了百官的极大愤怒,有两百名朝臣齐聚文华门外抗议,是大明朝开国以来的第一次,当然远远不是最后一次。周太后也不是后世的嘉靖,被这场面吓住了,然后便只好让步。

    闲话不提,林俊话里还提到了孝庄睿皇后,这是钱太后的谥号,指的就是钱太后。

    整段话翻译成白话的意思就是,宫里那个周老太太又要给自己家里拼命捞好处了,不但想把长弟从伯爵提拔成侯爵,还要让次弟直接当伯爵,这也太随心所欲无视礼制,这是公然践踏朝廷礼法!

    第一没有这个规矩,她连正牌太后都不是,就想让周家占着一个侯爵和一个伯爵,哪有这个道理。第二比她身份更尊贵的钱太后家里也不过只有一个伯爵,周太后家凭什么要逾越钱家,纲常何在?

    如果单纯作为一个家务事,方应物表示很能理解,拼命给自己娘家捞好处的极品女人太多了,不差周老太一个

    但皇家的家务事显然不是普通家务事,这是礼法问题,引起大臣的不满和反感很正常。而且周家和万贵妃的万家都是嚣张放肆、口碑极差的,大臣看他们不顺眼久矣。

    何况一个“礼”字的重要性,绝不是方应物这个实用主义派穿越者所能体会到的。他要是穿越到嘉靖初年,肯定不会去左顺门为了参与大礼议挨板子。

    林俊继续慷慨激昂的说:“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可再不可三,皇太后破坏礼法不是一次了,我们作为朝臣不能无视,小弟我欲上疏进谏!方兄以为如何?”

    林俊问“方兄以为如何”,并不是真问方清之怎么想,而是说“请方兄声援”,他就是来串联的。这在大明文官里很常见,大家搞这种事都是要成群结党互相呼应的。

    方应物嘴角四十五度下撇并缓缓斜视之这林大人也是年轻热血啊,可以理解,只是个刚入官场的七品主事。再看看自己父亲,多么稳重,不愧是下过天牢受过锻炼的干部,这点比林主事要强点。

    方应物觉得,周老太太只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捞好处,基本上不干涉朝政,如果不是大是大非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去惹她?

    而且方应物知道,周太后很能活,不但比儿子成化天子活得长,而且一直熬了很久,只比她孙子弘治天子早死那么一点点,险些就熬到了正德朝,成为曾太皇太后。

    平白去得罪一个身份至尊根本消灭不了、脾气很斤斤计较、而且还能活很久的人,不嫌麻烦么?

    对其他强人方应物并不怕,别看首辅万安之流现在风光,一换了天子全完蛋,但周太后显然不同。别忘了,下一个皇帝弘治天子如今也是养在周太后身边、深受周太后庇护恩德,不然早被万贵妃暗害了。

    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较真,值得不值得?方应物正想着时,只见父亲“啪”的一拍桌子,面有愤色,张口要说些什么。

    我靠!方应物大惊,迅速收回了对父亲稳重的赞赏,他连忙剧烈的不停的咳嗽,打断了父亲的发言。

    林俊林大人扭头看了看,关心的问道:“贤侄从南边来,乍暖乍寒的要注意身体为好,小心着了风寒。”

    方清之对儿子的品性渐渐有所了解,很不给面子的摆出严父架子斥责道:“你这惯会作怪的,有什么鬼话就直说,不要在此装模作样!”(未完待续)

    ps:这两天娃满月,亲朋好友蜂拥而来这章是补昨天的,今晚再来一发,大概12点左右或之前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任重道远。。。。。。 下

    见方清之明为训斥儿子实为叫儿子发言,林俊也停住了继续开口,饶有兴趣的观看方应物。关于此子的传说有很多,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

    方应物微微对林大人点头示意过,便很淡定的说:“小子我没看出来,真有必要去在这件事上费力气?还是算了罢!”

    林大人有点不悦,任是谁被小辈这么说,也会感到很没面子,但他是客人,并不好说什么。同时他心里颇为奇怪,当初方应物在京城奔走救父亲时,是很有锐气的少年人范儿,怎的现在这话活脱脱是安于现状中年人的口吻?

    主人方清之也觉得挺没面子,自己这儿子表现出的思想觉悟也太低了,一点儿都没有士人气质。他忍不住又斥责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话?什么叫还是算了罢?吾辈读书人,岂该计较锱铢得失?面对是非,岂该畏首畏尾不敢发声?”

    方应物直想翻白眼,思维的差距怎么如此之大?不知道是他太高,还是眼前两个官场菜鸟太低?

    相比之下,人家刘棉花的技术水平不知高到哪里去了,难怪能稳稳当当的入阁当宰辅。当然,万事总是有得有失,刘棉花过于实用主义的后果就是名声起不来,这点要引以为戒。

    这次他不看好的理由当然很充分,一是周太后不好惹,惹她就像是读书人与泼妇厮打,没有任何好处,却有一大堆麻烦。典型的吃不到肉却会沾一身腥臊。

    二是天子是个“内外分明”的人,最烦别人乱管他的家务事。他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外戚待遇问题上和天子较真,为此让天子厌烦也很划不来。

    不过这两种理由都不够冠冕堂皇,私心太重不好宣之于口,但是难不倒方应物。判断一个人的政治成熟度的标准之一,就是能否将任何上不了台面的理由,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语言表达出来。

    若做不到这点,你将会发现你在官场中根本张不了嘴说话,或者一张嘴就得罪人。古今皆然。方应物这方面起码可以打个及格分了。

    稍加酝酿,他便长篇大论的开始说起来:“本朝初年,朝臣因为礼法的事情与太后多有冲突。彼时政治清明,国泰民安,周太后要坏礼法,自然就是要坏掉这天下人的脸面,人臣万万不可同流合污。子曰衣食足而知荣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但世异则事异,如今情形又是不同,林前辈方才也说了,国是日非。眼下朝廷多事,腹心之患比比皆是,相较而言。周家的事情不过是是芥藓之患。

    就让他得到侯爵,除去每年多支几担米,对国家又有什么大的影响?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事情不会变好,但也不会变坏。

    凡事总该有轻重缓急,在这种家务事上纠缠不休。未免有避重就轻之嫌。在小子看来,要办的大事如此之多。为周家这种小事斤斤计较实在是喧宾夺主,与古之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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