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 青山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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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 青山遮不住-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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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和林樱美刚一钻进那辆破旧的救护车,车辆就立刻开动了,胖太太迅速地脱掉自己身上的旗袍和头套,根本不管林樱美和齐桓惊异的目光,扔给他们俩一人一件破旧的沾着血迹和污泥的衣服,语气干脆急促,“赶紧换上,躺到担架上,装死人,象田老板那样。”

车厢的地板上,一幅白布下面,田老板伸出脑袋,冲他们笑了笑,又蒙上白布躺了下却,看得林樱美有些心慌。

两人对看了一眼,心里大致明白怎么回事,赶紧换上衣服,盖上白布,刚躺到担架上,那个冒牌的屠美丽就开始手忙脚乱地往他们身上喷洒气味浓烈的消毒剂,往他们脸上抹白色的粉末。

林樱美听着破车的簸箕声,心里突然想笑:只要和袁朗沾上边,就会有惊险就会有刺激,还真是!今天突然来了那个男扮女装的屠美丽,告诉了一声“扬子江等你“,然后就碰到特务,差点儿被打死;再然后,又躺在拉死人的车上装死,就象多年前在南京雨花台那次救人一样。对了,旁边的这个齐桓,什么时候成了自己人了?

齐桓没有看清开车的司机,车子开出医院的大门,司机戴着墨镜和口罩,穿着白色的护工的衣帽,一直没有说话,和上来盘查的特务说话的一直是那个冒牌的胖太太,当然他现在一本正经地也穿着医院的护工服。

特务似乎要打开车厢,“胖太太”也没有阻拦,只是阴阳怪气地说,“哟,老总,您要看我可不负责任,这车上拉的可是传染病,拉到左家庄去烧的!你没看我们全副武装吗?”

特务看着“胖太太”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迟疑了一会儿,放行了。


复兴门城外,平西交通站的同志早已经等候。直到挥手再见,齐桓也没有看见那位司机摘下墨镜和口罩。

出城的牛车上,林樱美和他一样,沉默着,有许多话想说,有许多话想问,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那个司机,叫扬子江?是你认识的人吗?”齐桓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了?离别的那个背影,他觉得一定是他非常熟悉的人。

“嗯,他是我在南京工作时的战友。扬子江是他那个时候的代号,现在,不知道还是不是用这个代号了。”林樱美笑得有些怅惘。“这个人,你也认识。”


袁朗看着那辆拉着齐桓和林樱美的牛车消失在华北的原野上,渐渐成为一个小点,才摘下墨镜,转身走到早就停在路边的林子深处的一辆吉普车上,开车出来的时候,已经换成一身干练的夹克。

今天一早,他已经接到了南京的调令,今天晚上的火车,他要离开北平,在南京会停留一些日子,不知道南京的联系人是谁?铁路要还在南京就好了,有可能的话,还能见上他。

想起他,袁朗的心里突然被许久不敢放纵的温情撞击了一下,就一下,就潮湿氤氲如湖水。

车子开在清寂的北平冬日的城郊,不宽的土路,西风萧瑟,枯树寒鸦,都挡不住思念的温暖。

“我忽然想起你,但不是此刻的你;为什么人潮,如果有方向,都是朝着分散的方向,为什么万灯谢尽,流光却流不来你······一个人,会如此狂猛地想着另一个人!”

袁朗记起南京饭店那一夜的缱绻之中,给他念过的一段文字,是关于思念的文字。

不,我想起你,不仅是曾经的你,还是此刻的你,成才,此刻的你,正在干什么?此刻的我,正在如此狂猛地想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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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遮不住》第三十二章(上)

开往浦口的火车缓缓地驶出了北平东站,一等卧车四个铺位的车厢里,就只有袁朗一个人。 

前门楼子灰色的城墙在冬日残阳的薄光中一点点变暗变远,袁朗出神地看着荒草没残碑的灰砖古城,心里有一些淡淡的感伤。 

其实他不是一个容易感伤的人。血雨腥风早已经把他的心打磨得钢铁般坚硬。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有一头软而密的黑发,很多,很长,很服贴,象所有客家妇女一样总是穿着无领白云纱大褂的母亲,忙碌了一天之后,总是喜欢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朗仔头发这么软,将来可不要被人欺负噢。” 

母亲的担忧没有成为事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头发变得又粗又硬,一如他的心灵,而梦里再也很少见到母亲慈爱的面容。见多了背叛和牺牲、阴谋与杀戮,温情随着柔软的发一起离他远去,梦,也不知何时何地离他远去。 

然而,坚硬的背后,苦寂和信仰相生相伴。这么多年了,理想其实于他已不再如当初那样鲜活和诱人,坚持坚守更多是一种习惯,是一种溶进血液里,做人的传统,对选择的忠贞,对兄弟的忠诚,对殉道的践行。 

这个落寞的冬日的傍晚,看着掩在夜色里的华北平原空寂苍凉的荒野,他突然有些倦了,绷了好久之后突然的一段放松,一个只有他一个人的空间,一段不需伪装的时间。 

而就在此时,那些原本深深地埋在见不到光的角落里的秘密情感像是受到鼓励,突如其来地漫过心灵的堤防,吞噬了他坚硬的外壳。 



列车行进在广袤的华北平原,黑漆漆的夜幕下,像是一只缓慢潜行的巨大蜥蜴。 

窗外破败的村落和荒芜的土地都被夜色掩盖,国共两军陈兵布阵的痕迹也一并掩盖。 

行到半夜,车到徐州站,列车喘着粗气安静下来,袁朗拉开窗帘,站台上空荡荡的,远处有列队的士兵巡逻走过。 

袁朗低着头,无声地笑了。 

内战进行到此刻,正是转折的关键,解放军在战场上已经从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胜利的天平在1947年底,已经悄悄地向他们倾斜。

“嗒、嗒、嗒”,软卧车厢外面响起礼貌的敲门声。 

袁朗迅速拉上窗帘,走过去开门,手放在门栓的那一瞬,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莫测高深的冷漠表情。 

门口站着两个年青国军军官,其中一个上尉抬手敬礼:“请问是保密局北平站副站长袁朗上校吗?” 

袁朗没有回礼,只是慵懒地挥了一下手,“纠正一下,前副站长。” 

“您好,长官,可以看一下您的证件吗?”年青上尉依然保持礼貌的姿态。 

袁朗嘴角不动声色地撇了一下,伸手到衬衣口袋掏出证件,递给上尉。 

上尉认真地看完,将证件递回给袁朗,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对不起,袁站长,这是上峰的命令。南京有急电,徐州剿总司令部命令我们必须交到您本人手里。”说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两张电文递给袁朗。 

接过电文的那一刹那,袁朗的心口突然莫名地刺痛了一下,没有来由地,来得如此突然,刺痛让他皱起了眉头。 

他皱着眉接过那两张纸,首先入目的是电文落款,赫然是顶头上司毛人凤局长的大名,而另一个来头更大,国防部长白崇禧。内容是一样的――任命袁朗上校为南京特派员,前往115师高城部,深入调查国防部要员坠车失踪事件云云。 

“国防部要员?什么人?劳动毛局长和白将军两位大驾?”袁朗抬起眼,斜睨着面前两个年青的军官,“你们是剿总的?” 

“是,长官,我是徐州剿总的情报参谋,请您赶紧收拾行李,车在站台上等您。我们马上就走,115师驻地在河南境内,咱们得穿过安徽才能到。具体情况到车上我向您汇报。”


“豫东南,南扼大别山,北据淮河,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啊,想当年,打日本,36师在那儿几乎全军覆没,想起来了,36师师长高国就是这个高城的哥哥吧?”袁朗靠在后车座,闭着眼,对着端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位上尉感慨着,“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呢,王参谋?”

“长官,是这样的。昨天中午,115师情报处长徐起帆和国防部四厅成才处长所乘的军用吉普在梅家岭一带突然失踪,当时正下大雨,山路险滑,115师目前推断是车子坠崖了。他们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全力搜寻,不过目前还没有找到人车下落。115师情报处的徐处长,是军统的人,那位国防部的成处长,据说掌握着很多国防部军需情报,如果他们落到了共产党手里,后果…而且据115师情报处报告:高城部一直有共产党活动,前不久刚刚处决了一名,所以他们怀疑这是一起蓄意谋杀事件。徐州剿总向南京要求派干员来调查此事,毛局长回电说您就在今天半夜到徐州的火车上,所以…”

王参谋的汇报有条不紊,袁朗的思绪却随着他没有情绪变化的声音变得混乱起来,那么多的句子都在脑子里一滑而过,他只抓住了那一句――“…国防部四厅成才处长乘坐的军用吉普在梅家岭一带突然失踪。。。目前推断是坠崖了…”


他突然明白刚才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心疼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自己的心感受到了成才的坠崖,对自己发出的警告。怎么会呢?他怎么会好好地坐着车,就坠崖了呢?不是说过,要走也是我先走的吗?怎么能够是他呢?怎么是以这样的方式不告而别的?就这样壮志未酬,成才,你不觉得丢人吗?就这样丢下你的理想,你的信仰,你的爱情,你的家庭,你不是太负责任了吗?

胸口越来越疼,袁朗的手颤抖着按住胸口,眼睛却不睁开,他怕一睁眼,关不住的泪就会从夺眶而出;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第一次发现意志已然指挥不了颤抖的双手;颤抖中,手指突然碰到了衬衣里一块硬硬的东西,他迫不及待地紧紧攥住,玉坠冰凉的触感让他渐渐平静。

成才离开南京饭店的时候,到底在桌上留下了这块玉坠。他们相约过,生不能相伴,死一定同穴。

“袁朗,我们死了,葬在一起吧?如果我先牺牲了,找不到我的骨灰,我今天就把我身上的玉坠留给你,好吗?”闭上眼的这个世界里,成才那双清澈的眼睛格外地明亮,嘴角泛起他熟悉的小小的酒窝,带着忧伤和满足的表情看着他。

“成才,你这个坏家伙,你难道有先知先觉,知道自己会先走,怎么就会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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