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 青山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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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 青山遮不住-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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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才一早到兵工厂上班,远远地看见袁朗等在厂门口,老远就迎上来,冲他打招呼,“成工,听说这几天生病了?瞅瞅这眼圈,昨天晚上没睡好吧?”说话间靠近了成才,伸出胳膊搂住成才的脖子,凑近成才的耳朵轻轻地说,“第一次杀人,别想太多,也用不着自责,记住,叛徒的鲜血只会让你的灵魂更加洁净。”

      成才看着袁朗望过来的关切目光,心里突然一热,自己的心思在这个人犀利的眼睛里总是那样纤毫毕现。袁朗的话让他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师傅,徒弟病了,您怎么也得请吃顿早饭吧?我想吃碗菜肉馄饨!”



      《青山遮不住》 第四章 (下)


      对于中共特科陈庚所辖二科和红队的人来说,从处决叛徒白鑫那天开始,他们会发现,每一次任务,无论是处决叛徒还是为中央会议担任保卫,总有一枝神秘的枪藏在他们身后,要不先发制人,一枪中的,要不就默默地为他们撤退提供掩护。总有队员问陈庚: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神枪手是哪一位同志?陈庚只是神秘地笑笑,说出两个更加神秘的字眼:“红狼。”

      其实陈庚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只是突如其来的灵感,因为袁朗在党内的代号是“红狐”;而这个神秘的红狼,陈庚本人也是在好几次任务之后,经上级同意,才在袁朗的住处见到真实的红狼。那是一间窄窄的阁楼,袁朗的爱人傅明月,带着年幼的孩子和一部电台和一位中央领导人假扮夫妻住在租界的一处楼房里,袁朗自己就蛰居在这间小阁楼里。

      上海的春天还真是让人留恋,玉兰、茉莉、栀子,许多种香花的味道抹去了弄堂里让人不爽的潮气和马桶味,空气里有一些温暖的气氛,让人暂时忘却上海滩繁华表象下面的死水微澜和潜流下你死我活的政治暗斗。

      就是这样一个明朗的春日,那个叫成才的年青人走进阁楼的时候,陈庚一瞬间有些楞神,他没有想到袁朗带进来的这个红狼,有这样一张清秀英俊的脸,看上去和神枪手没有一点关系,那张脸上还有一双好看的清澈的眼睛,没有杂质,没有犹疑,坚定平静地看着你,等待着。

      “你知道你将要走上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吗?充满艰险,荆棘遍布,生可能不如死,死却会更惨烈,可能要隐姓埋名,可能要忍辱负重,你想好了吗?”

      “我早想好了,要不然,我不会走进这间屋子。”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出身在一个地主家庭,是什么让你抛弃自己的家庭,放弃平稳的未来,走上这条路?”

      “我的选择和信仰有关,也和我认识的共产党人有关。在这个看上去莺歌燕舞的时代,还有人甘冒生命危险为实现社会公平和正义牺牲流血,在我眼里,这样的人就是我最景仰的死士,荆柯那样的死士。成为这样的死士,是我的幸运。”

      说完这些话,成才的眼睛看向了袁朗,那个人没有迎接他的目光,笑着低下头,玩着手里的一把驳壳枪,嘴角那笑,却分明带着一份欣赏和理解。

      日后成才回忆起来,袁朗的那间阁楼比他自己的房间更有特殊的感情,因为在那里,他庄严地跟着陈庚和袁朗,许下了一个“永不叛党”的承诺。许下那份承诺的时候,他就知道,要守住这份承诺不容易,加入红队的这些日子,亲手击毙了一个又一个叛徒之后,就更知道,在血雨腥风的日子里,一句诺言转眼就会被撕碎,并肩战斗的同志转眼就会成为卖生求荣的贡品。他只是想:如果能够和袁朗、陈庚战斗在一起,生死相依,卓然而立,该是多么难得的人生经历。只是,他那时并不知道,日后会有许多残酷的岁月,他要独自一个人去坚守这份承诺。


      不过,那一年,却的确是成才最充实最踏实的日子,不仅是因为他和袁朗并肩战斗,而且因为那一年春天,他的发小、儿时成长的伙伴许三多被他的父亲派到了上海,和他住到了一起。

      那一天,成才护送一个中央领导人撤离上海,一直送到浙江省境下一个接头人手里,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成才没有去工厂,直接回了家,刚进大门,房东太太就从屋子里窜出来拦住他,

      “成先生,侬老家乡下来亲眷啦,伊在侬门口坐了一夜,阿拉叫进屋里厢困觉,伊弗肯,侬赶紧看看!”

      成才心一下欢喜地跳了起来,“三呆子来了!”成才三步并作两步跨着楼梯,转到二楼,果然看见那个老实孩子靠着自己房门,埋头啃着烧饼。

      “三呆子,你干吗不进屋啊!房东太太有我的钥匙啊!”

      那个低头啃烧饭的青年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成才哥,成才哥,你回来了!”

      成才冲到许三多跟前,一把搂住了他,抱得紧紧的,“咱俩几年没见了?我想想,五年了吧?我刚去德国那会儿,不会德国话,什么朋友都没有,可想你了,晚上想得多哭了!”

      许三多被成才搂着,有些害羞,却不敢表达,身体别扭地呆在成才的怀抱里,半晌才回了一句,“成才哥,我也想你,你走了以后,天天都想,老爷让我天天打扫你的房间,一进去,我就想。”

      成才乐了,放开胳膊,往后退了一步,认真地看着许三多,“我看看,三呆子是不是长大了?”

      许三多是个老实木讷的青年,留着那个时代乡下青年的锅盖头,到上海之前,特地置了身崭新的棉衣裤,一路奔波,有些灰扑扑的了,而且,这都四月艳阳天了,这一身棉衣,在房东太太挑剔的眼里,乡下亲眷的定位倒是挺形象的。成才笑着把他拉进屋子,走到窗户边,放下一个菜篮子,从楼下馄饨摊叫了两碗菜肉馄饨拉上来,两个久别的朋友开心地吃了一顿午饭。

      吃完了,忙完了,成才看着许三多仍然有些拘谨的样子,笑着说,“三呆子,又发呆了,我爹让你来带什么信了吧,还不赶紧拿出来!”

      许三多拍拍脑袋,“成才哥,你要不说,我差点忘了,老爷让我带了银票过来,说是让我看你这边缺什么,帮你添置些;还说,上司同僚那儿该花的钱要花;老爷还说,他当年资助去保定读军校的高国大哥在国军当大官了,高大哥年前写信给老爷了,老爷说高大哥现在是中央军八十七师师长,就在江苏驻防,老爷叮嘱你有空多去走动走动。”许三多虽说只念过私塾,但是天生一副好记性,别人说过的话,过耳不忘,看过帐册,过目不忘,所以,成子谦根本没把他当下人看,平日里挺器重他,这回打发他到上海来,就是让让他给成才作个帮手。

      许三多一字不拉地复述完成子谦的话,从棉衣的夹层里细心地的掏出一卷纸,递给成才,“成才哥,这是银票,还有高国大哥的信。”

      成才有些感慨地收下,拍拍许三多的肩膀,“难为你这么老远带过来,我爹也真是,路上要是碰个坏人,你怎么打得过?”

      许三多憨厚地笑笑,“我这个样子,坏人才不会抢我呢。”

      成才把银票和信随手放进床头柜的抽屉,看着许三多,突然说:“三呆子,既然到上海了,你开脆去念书吧!我帮你找一家夜校,去读中学的课程,你记性那么好,不念书可惜了!”

      第二天,成才就给许三多找到了一家夜校,夜校的老师都是大学生,思想进步,热情和蔼,许三多上了几天,很快就喜欢上了那里。

      成才又把房东太太空着的亭子间租了下来给许三多住,为了彼此的安全,自己的身份即便在亲近的人面前还是要有所保留。

      许三多上了一个多月的夜校之后,带回来一个年青的大学生,是广西人,叫吴哲,是光华大学政治学系的学生,说是和家里断绝关系,没钱交房租了,三多叫他过来跟自己一块住。

      光华大学的背景,作为特科成员,成才有一些了解的。光华大学,五年前是著名的圣约翰大学内一批进步教师和学生,在五卅惨案之后脱离圣约翰重新组建的民办大学,几年之内得到社会资助,又有众多名师加盟,胡适、徐志摩都曾经在光华教过书,已是上海名校之一,连大名鼎鼎的无锡荣家的公子荣毅仁也在光华念书。光华学风自由,教师和学生思想都非常进步,吴哲所在的政治系主任罗隆基就是著名的左派学者。而且光华大学里地下党组织一直都在活动,不过,跟特科完全是两条线,所以,成才对三多盛情邀请过来的吴哲,只是表示了礼貌地欢迎,他有些担心,自己这里,袁朗以后怕是不能常来了。

      《青山遮不住》 第五章 


      1931年4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共特科负责人顾顺章在武汉被捕后迅速叛变。以顾顺章在党内的资深经历,一时间,武汉、上海许多人被捕,有人牺牲,有人变节。警车天天在马路上呼啸,国民党特务、租界的巡捕统统勾结在一道,根据顾顺章的指供,抓共产党。


      那一天深夜,成才的房门响得有些急,成才听出敲门的“三长两短”声正是袁朗通常的方式。

      成才迅速开门把袁朗迎了进来,晕黄的台灯光之下,袁朗的脸色分明有些焦急,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好整以暇地坐下,一开口也全然没有往常玩笑的神气,语调严肃,神情严峻,“中央一位领导人叛变了,中央机关已经全部转移,王庸也要转移到苏区,我不会再去兵工厂了。现在特科已经全部换了新领导,小开同志(潘汉年)今后将是你的上级领导。你记一下今后的联络方式·····”

      这样的袁朗是成才有些陌生的,没有平时的从容和无畏,神情中甚至带着一丝焦急和不安,他从中可以判断出这次叛徒事件对上海地下组织的打击会多么沉重!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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