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 青山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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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 青山遮不住-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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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朗偷偷地告诉徐恩峰这个信息,南京城里不可一世的徐恩峰听完面色灰白,翻着白眼对袁朗说,“完了,以我对老蒋的了解,他最讨厌跟共产党谈交易了,对他来说,我们俩的命算什么啊,他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我们死了,谁去劝降不也成吗?唉,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啦,袁朗,你当初怎么不劝劝我呢,我何苦来这一趟啊!”

      “主任,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您,咱们没准现在还在状元楼的包间里坐着听评弹呢!不过,主任,您也别担心,我想着,老蒋也不能不给陈先生(陈立夫陈果夫)他们一个交待,您可是两位陈先生的心腹爱将啊,再说36师兵力雄厚,听说在长汀光养着了,让他们动一个连就能把这伙土共党解决喽!再退一步,明天他们要不来了,我豁出性命也要把您救出去。”

      袁朗一番连拍带安慰的话,倒真的让徐恩峰的脸色好了一点儿。其实袁朗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心里甚至已经带着点苦涩的意味开始感慨起自己的处境:一个坚定的共产党员竟然以中统特务的身份被共产党游击队抓获,并且当成人质用以交换被俘的共产党。救兵如果来不了,自己和徐恩峰一定是死路一条,即使是自己跟游击队表明自己的共产党员的身份,他们又怎么敢相信自己,自己又拿什么证明自己?如果真的成为游击队松下的冤魂,那就太悲剧啦,太遗憾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大山里,不是以烈士的身份,怎么去见明月?成才日后又怎么对牧星解释自己的生父到底怎么死的?成才,成才,你如果知道你的师傅,你的入党介绍人,就这样窝囊地死在自己人的手里,该怎么评价这个师傅呢?袁朗苦笑了一下,“成才,我早知道,血雨腥风的日子,咱们没有权力说再见的;不过,即便这样地死去,我也不会后悔走上这条路,相信你能坚持着走下去。”

      关押他们的茅屋外,突然传来游击队员客家话的对话,只是几句,却一下把袁朗从悲悯的情绪中振作起来,有一个外围站岗的队员报告说,山下发现白军!过了片刻,袁朗听到屋子外面游击队无声却有序地进入应战状态,屋外站岗的哨兵们丝毫未受影响,镇定地地站在原来的位置,袁朗心里生出由衷地佩服,也在心里暗暗地为自己的同志祝福:希望他们不要有太大的损失,希望他们能够冲出包围圈,如果需要,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如果能够帮助他们,自己的命丢在这儿也无所谓!

      想到这层,袁朗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患得患失,笑着对刚刚惊醒的徐恩峰说:“主任,有好戏看啦!你听,外面的救兵来了!”

      袁朗的话音刚落,一声清厉的枪响,呼啸着划过夜色,穿过林间树叶,准确地命中茅屋外一个站岗士兵的肩膀,哨兵“啊”了一声,倒在地下,在地上挣扎着,看伤势不轻,但却不致命;茅屋四周剩余的哨兵更加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这一声枪响之后,枪声突然大作,游击队已经和在叛徒带领着摸上山来的36师特务连干了起来,游击队的领导自忖已经在茅屋附近放了足够多的哨兵,激烈的战斗中也没有人注意到茅屋附近围魏救赵战术配合下一只狙击枪的危险。

      成才匍匐茅屋附近一处山坡上,茅屋四周每一个哨兵的情形全都在他的瞄准镜里呈现,他的脸上依然不动声色,放倒了第一个哨兵,他冷静地调整着瞄准镜里的十字星,子弹一发接着一发准确地射向十字星锁定的每个人的肩部,成才看着毛瑟枪的子弹在那些粗布衣服的肩上迸出一团血水,然后歪倒在地上挣扎。每撂倒一个哨兵,成才的脸色便阴沉一分,直到瞄准镜里已经没有目标,直到成才看见伍六一带着人冲进茅屋,成才才把头搁在狙击枪上,一动不动地趴着,却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仿佛只有那满嘴的血腥才能让自己从开枪的麻木中痛醒过来。

      36师并不想斩尽杀绝,救出徐恩峰和袁朗之后,就迅速撤退了,游击队损失了几名队员,带着伤员也迅速撤离了原来的营地,不过让他们奇怪的茅屋外站岗的哨兵全部肩部受伤,而按照射击者的位置和枪法判断,这些哨兵本来都应该一枪之下就成为烈士的!游击队的医生一边忙着做手术,一边摇头跟领导说着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当然,除了除了射手本人,谁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成才抱着枪,低着头,跟着特务连的官兵走进36师的驻地,远远地就师部小楼里挤了不少人,人声嘈杂,他收住脚步,转身向自己的宿舍走过去。在水盆地洗了一把脸,在洗脸架上的镜子上看着自己咬破的嘴唇,心里一阵阵地疼:自己打在同志身上的六枪,枪枪见血,虽然伤不至死,可是游击队的医疗条件那么差,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也是有不治牺牲的可能,那自己不就成为杀自己人的罪人了吗?

      正失神,门口传来熟悉的敲门声,“嗒。嗒嗒。嗒嗒嗒”只有三多这样敲门,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方式,成才迅速地调整心情,开门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上了真诚的笑容,见着三多才有的真诚的笑容,“我一猜师长就找我,也不让人歇会儿!”

      三多咧着嘴,“成才哥,听说六枪放倒了六个哨兵哪,太厉害了!成才哥,你的嘴怎么破啦?”

      “没事,我不小心撞枪了,碰破了。师长找我干吗?”

      “噢,是那两个中统的人要见见神枪手。”


      袁朗听见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直觉,那声狙击枪的清啸太熟悉了,德式毛瑟枪,除了他,还有谁能打出这样的节奏和精确度,吓傻了的徐恩峰是看不出,匆匆闯进来救人的36师的人也看不出来,只有他,站在窗户边清晰地看到每一枪都只打在不足以致命的肩部,但枪无虚发,一枪倒下一人的威慑力都向每一个目睹这枪法人显示了足够的威慑力和可信度。

      成才并不知道他费尽心机救出来的中统特务到底是谁,嘴角勾着冷淡而清高的笑容,他跟着三多进了师长办公的小楼。

      一进屋子,成才就闻到了并不陌生的官场上常见的虚假的热络气息,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人夸张地冲着自己伸出双手,“成参谋,神枪手啊!久闻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是中央党部调查统计处主任徐恩峰。”

      成才抬眼看着这个梳着分头的中年男人,一双眼睛倒也精明,不像饭桶,矜持地笑了一下,“能够为中央党部效劳,是本人的荣幸。”

      中年男人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拉着成才转向左边,指着另一个穿着同样灰色中山山装的人,“介绍一下,这位是中央党部调查统计处行动组长袁朗,哈哈,难兄难弟!”

      听到袁朗的名字,成才眼睛跳过一缕不易察觉的火花,除了对面握住他的双手的袁朗,没有人注意到这缕火花,也没有人注意到袁朗握住成才的那双手的热度和力度,也没有人注意到成才回应那一握的热情和力量。

      站在周围的人,徐恩峰,宋希濂,高国,伍六一,许三多,还有别的人,听到的只有,

      “大恩不言谢,他日成参谋如有需要,袁某有求必应!”

      “袁组长言重了!还是徐主任和袁组长本人命大福大,才能逃过一劫!”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松手分开,各自后退,眼神再未交集,宴席上也只是客套地互敬了几杯酒,交流再未深入。
 
      《青山遮不住》第十三章(上)


      “成才哥,那个人以前我见过。在上海的时候,那一次你受伤,他·····”

      挣扎了一晚上的三多陪着提前离席的成才回到宿舍,终于忍不住对成才说出了憋了一晚上的话,在袁朗和成才装作不认识似地握手寒暄的时候,三多就认出了那个叫袁朗的人,是他把受伤的成才送回了家,那个人还知道他叫“三呆子”,也因此,仅仅一面,好记性的三多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后来再未出现过的男人。

      不过,谨慎的三多如同当年保守成才受伤的秘密一样,看到成才和袁朗像陌生人一样握手的那一幕之后就再次决定继续保守成才和袁朗相识的秘密。

      听到三多的话,刚刚在宴席上喝了几杯酒的成才,抬起泛着些许红晕的脸庞,酒精的作用下有些迷离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三多,“三多,你真是好记性,谢谢你!”

      “你明白吗,三多,有时候,人的命运根本不能由自己控制,人的情感也不能由着性子乱来,明明我是认识他的,可是就是不能对别人说我认识他,因为说出来,我,他,你,甚至还会有其他的人,可能都会因此丢掉性命。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的为人你比谁都明白,我做的事情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成才慢慢地走到三多面前,伸出双臂,按在朋友的肩膀上,这一天经历的一切,违心地对同志出手开枪的隐忍,与最亲密的战友相见不能相认的痛苦,对最好的朋友隐瞒真实身份的无奈,百转千回地被几杯灼烈的白酒烧出了一腔愁绪,如果这个晚上,再喝上几杯,如果不是三多拉着自已早些离席,今天晚上又岂止是“沉醉不知归路,惊起一滩鸥鹭!”

      然而一路走过来,幸好身边一直有这么一个最沉默却最忠诚的朋友始终维护着自己。

      成才看着三多,细密黑长的睫毛上沾着晶亮的泪光,“三多,要是有一天,我出事了,不在了,你送回下榕树的那个叫牧星的孩子,你帮我照顾好吗?”

      三多却抬起手,紧紧地抓着成才的后背,拼命地摇头,“成才,你瞎说什么呢!你不会有事的!我听我爹说,小时候,成叔请定慧寺的法师给咱俩都算过命,咱俩都能活到八十多呢!”

      成才微微笑了一下,煤油灯的火光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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