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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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第4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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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打死我也不信!”
    “能影响小半个江南,恐怕不是等闲之辈啊。”有御史嘟囔道。
    “所以咱们今晚就分头前往各县,第一要封库备查,第二要逮捕州县官,查抄往来通信,拷问背后主使之人。这个案子若是办下来,可就不小了吧。”
    众人心中一过:若是这个案子办实了,主使之人重则谋反,轻则大不敬,都是十恶重罪。
    “文泉兄果然不愧都察院第一铁手!”有御史笑道:“只是对同僚也这般信不过,让人感慨呀。”
    “事出机密,而且我本来只打算牵连两三个州县罢了,没想到竟有这般战果。”张荏随口应着,心中却道:你们若是信得过我,也不至于白白跑去堵门真是万幸
    “该记文泉首功!”众御史哈哈大笑,仿佛已经拿到了那份炙手可热的功劳,又纷纷道:“事不宜迟,我等这就分了州县,快马过去吧!”
    张荏威信空前高涨,当即将杨承德“招供”出来给了粮食的州县一一报出。这些御史或是二三人,或是三五人,纷纷领了地方,草草做了一份会议纪要,亟亟而走。
    都察院虽然没有暴力机构,但随同保护的法警差役还是不少。这么多人一时出门,倒将杨承德吓了个半死,又等了半日见没有动静,方才赶到驿馆打听消息。
    “没甚大事。”张荏优哉游哉地请杨承德喝茶:“不过就是我等发现昆山周围的州县有些异动,过去查看一番。”
    “是是何异动啊?”杨承德觉得有些不妙,却还没想明白张荏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粮食调动。”张荏大大方方道:“恐怕他们现在济留仓的存粮与账目对不起来了吧。”
    杨承德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了一下方才站稳,道:“你让我去借粮竟是要对他们下手!”
    “非也非也!”张荏摇头道:“你要去借粮,管我什么事?熟归熟,一样告你攀诬之罪呦。”
    “你、你、你”杨承德满脸胀得通红,半晌吐不出下面的话来。
    张荏好整以暇看着一张肥脸在面前晃动。
    “等等若是之前没人救我,你这计谋岂非落空了?”杨承德突然道。
    “我哪里有什么计谋?我不过是照程序办案罢了。”张荏说得滴水不漏。
    “哈哈哈哈!现在我昆山县的济留仓已经满了,随你怎么办案都与本县无关了!”杨承德突然一改面孔,大笑起来,颇有些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痛快。
    “谁说仓库满了,就办不了案啊?”张荏轻轻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沫,招呼左右:“来人,给我拿下。”
    “慢着!”杨承德身子一晃,甩开法警:“仓库既然是满的,缘何拘我!”
    “仓库是满的,但我仍有证据检控足下贪污、亏空公仓、私卖公产等罪。”张荏放下茶盏:“放心吧,皇太子殿下明察秋毫,没人敢攀诬于你。”
    杨承德胀红着脸被拖了下去,关入县牢。他很快就明白了张荏的意思,因为昆山县库大使就是他的狱友,已经被关了三个时辰。正是因为张荏分了杨承德的心,所以他之前竟然没得到消息。
    除了看管库房进出的库大使,还有搬运粮食的夫役。
    这些夫役拉帮结派,人多口杂。某年月日从何处运粮到某地,这么简单的事要想让他们统一口径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因为人多,杀人灭口和买通贿赂都不可能,势必也是铁证。
    杨承德进了牢房略一思索,自然也能想通,但此时此刻,也只能感叹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来得太猛烈了。
    昆山县丞阎茂才却失踪了。
    张荏带着都察院法警摸到他家时,却得知他从都察院御史的大举行动中得了风声,丢下一家老小,带着个小厮便装逃跑了。
    张荏命人将阎茂才家搜了一遍,见果然不在家,也只得通知南京刑部发海捕文书,缉拿归案。至于阎茂才的家人,张荏并不抱希望。他知道这些人在“亲亲得相隐匿”的保护之下,绝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如果说张荏放了线,钓到了大鱼,那么奔赴各州县的御史很快发现这条线实在不够结实。
    昆山济留仓一案非但将苏州府其他一州五县全部牵扯在内,还牵扯到了邻近的常州府、松江府,浙江湖州府、嘉兴府。搜出的书信往来则牵连江南高官显宦、名流名士不下百人。其中明白议论昆山济留仓案的书信涉及八十二人,书信中明确提到转运粮食以全同朝为官之情的,足足有三十六人。
    这不是有黑手,这分明就是一个黑窝啊!
    案子很快捅到了朱慈烺案前,因为这回被控制的官员数目实在太大,证据实在太硬。大明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又不多,但凡被抓去问话的,一看书信都在人家手里了,该招的也就招了,几乎没有抗审能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光是现在这个规模,下一步工作怎么进行?”朱慈烺轻轻敲着书案。
    春耕工作可不是口头上说说的,县官要调集农具,分配耕牛,劝大户人家出来赈济,减免放宽贷款没有县官这个润滑油的角色,整个春耕过程说不定就耽误了。
    而且更让朱慈烺担心的是,一旦朝廷角色缺位,地方缙绅出来“义务”维持乡里秩序。初时或许是在帮忙,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食髓知味,谋取更稳定更长久的自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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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零 旌旗十万斩阎罗(16)
    “我是党的一条狗,蹲在党的大门口。
    党让咬谁就咬谁,叫咬几口咬几口。”
    朱慈烺回忆起自己读法学院时,听毕业学长们的职业感叹。当时觉得这样有悖于法律信仰,现在却由衷希望自己也能有这么一支听话、懂事的司法队伍,起码不用面对如今这高空走钢丝的局面。
    为了填补权力真空,朱慈烺紧急从河南、山东,乃至于辽东苦役营中调了一批官员,充任环太湖州县的县官到吏员的各个空缺。是否能顺利度过这次春荒,就要看这些人的调度手段和施政能力了。
    张荏站在朱慈烺面前的时候,颇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对眼前这个聚集天下毁誉于一身的年轻皇太子,张荏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爱。
    正因为皇太子的横空出世,自己原本的仕途被硬生生截断,遭受到了人生最为黑暗的一段。
    然而也正是这位皇太子,让他登上了不敢企及的高度。
    如果没有甲申国变,自己的仕途顶端是在哪里呢?某个外省的按察使?或是一方提督?入部做个主事,最后混个侍郎的头衔回乡养老?
    不管是哪一种,即便让他突破天际地穿上了仙鹤补服,都不可能有如今这样的耀目。
    “臣都察院监察御史张荏参见皇太子殿下。”张荏行礼如仪。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了声:“坐。”
    张荏道谢之后挨着绣墩的边坐下。
    “这回这个案子,办得很有头脑。”朱慈烺道:“昨天京师飞鸽传书过来,都察院嘉奖你们的官员已经出发了,看来整个道院都很兴奋。”
    “全靠殿下成全。”张荏道。
    “不,不关我的事。”朱慈烺叹了口气:“我已经命人传书李总宪,让他将你的嘉奖除去。这个案子。你能拿到奖金,但嘉奖令没有你的份。”
    张荏以前一直觉得奖金才是实惠,直到生活踏上正轨之后,他又发现嘉奖令和奖状更让人愉悦。听了朱慈烺的话,张荏的心脏仿佛被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握了一记。
    “知道为什么?”朱慈烺道:“因为你的行径已经越过了一个司法官的底线你这不是司法,而是在钓鱼。”
    张荏失声道:“殿下。这些潜藏的蛀虫难道不该将他们挖出来么!”
    “挖蛀虫和钓鱼是两个概念。”朱慈烺道:“区别在于你用了鱼饵。司法官是维护国法正义的,不是去试探人性的。换个角度来说,原本那人只是犯了轻罪,你却让他犯下了重罪,这个罪行扩大的结果算谁的?”
    张荏脖颈上的青筋一跳:的确是这个道理,这是要处置我了么?
    “听说你对法理也颇有研究,应该牢记触犯刑律所伤害的客体,不是某物某人”
    ——而是社会关系!
    故意杀人罪的犯罪客体不是被害人,而是人在社会中生存的权力。盗窃罪的客体也不是失窃的物和失主。而是财产关系。
    从客体上分析,“钓鱼”行为并非挖掘了潜在的罪犯,实际上是侵犯了新的社会关系。
    这本身就是犯罪。
    张荏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如果这么说还有些抽象,那么我还要说,钓鱼与攀诬只是一线之隔。除非你们都察院能够做到办案全靠实证,不用口供和人证。”朱慈烺道。
    张荏摇了摇头,不用口供和人证怎么可能?
    “所以这次免了你的嘉奖令,你自己该引以为戒。”朱慈烺道:“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我就要援引‘教唆犯罪’例了。”
    “多谢殿下”张荏再没有丝毫喜悦,也没有被免于惩罚的庆幸。反倒有一种诡异的沉重感。
    “这回的案子,都察院辛苦了,其他御史我就不一一召见了。”朱慈烺面露疲惫之色:“不要专注于个案,不要只想着自己办大案要案,还是要在法理、公义上多下功夫。三大诉讼法要形成法典,还需要你这样有丰富一线经验的御史献智献策。”
    “臣谨遵殿下教诲!”
    张荏起身告辞而出。
    等在外面的一干御史见了张荏出来。纷纷围了上去,眼巴巴地看着这位专案御史。张荏挺了挺兄,哈哈笑道:“卸职结案,真是人生快事!”
    “文泉不要撩拨我等,快说说。皇太子有何令下?”
    张荏呵呵笑了,拨开人群就往外走,看着一堆人跟在自己身后,心中的虚荣感登时勃发起来。直回到南京都察院的官署,张荏方才对众人说了嘉奖令已经离京的消息。众人欢欣鼓舞之余,纷纷要去金陵上好的饭庄庆祝。
    张荏却拉住众人,道:“我刚才外面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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