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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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第4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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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士英无奈,在这位故交面前焉能再装病,只得道:“莫非石巢兄不见如今局势么?”
    阮大铖哈哈大笑,显然极为开怀。
    马士英小阮大铖四岁,这些日子消磨下来,看上去却比阮大铖老了十岁不止。
    “别闷在家里长吁短叹了,走,且随愚兄吃酒去。”
    “谁家的酒席?”
    “是抚宁侯设宴,听说请了不少权贵。”阮大铖官心不死,只要能复出做官,谁都可以交际,多少银子都愿意砸下去。哪怕明知人家背后骂他官迷,也毫不在乎。
    马士英苦于自己在朝中没有根底,无法助阮大铖复起。此刻听了阮大铖的话,知道自己再难过也得去给他撑撑门面。
    “我且去换身衣裳。”马士英道。
    阮大铖拦住马士英,道:“今日却有个花样。”
    “是何花样?”
    “只做富家出游。”阮大铖笑道:“抚宁侯扮作员外,其他人等都只穿澜衫儒巾,一如生员、举贡一般。”
    “这”
    “我看贤弟这身道袍就不错,正是贴合趣旨啊!”阮大铖笑道。
    马士英本就心烦意懒,道:“既然主家有命,便失礼了。”他又吩咐家人带上几身替换的燕居服色,跟着阮大铖就走。
    阮大铖虽然穿着寻常儒生服色,外面等候的马车却是自家贴了金箔的四轮豪车。两人登车之后也不去抚宁侯府上,而是直驱秦淮河。原来抚宁侯已经包了一艘大船,在十里秦淮上缓缓行驶。另外还有六艘小画舫,招待清客、护卫之属,前三后三,环卫大船。
    马士英见了心中暗道:这般气派还装什么富户?只差打出抚宁侯府的牌子了。
    不想他一念未落,前后小船上果然打出了抚宁侯府的牌子,又挂出了写有“抚宁”字样的长串灯笼,顿时河面上其他人家的小船纷纷回避,不敢近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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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二 旌旗十万斩阎罗(八)
    这一幕看得马士英嘴角抽搐,饶是他没有足够的政治嗅觉,但一副学生装扮登上抚宁侯的座船,日后传出去终归于自己名声有碍,少不得被人骂一声勋戚门下走狗。
    若是提督南京京营的忻城伯,做他门下走狗倒也罢了。偏偏是抚宁侯,这位侯爷虽然是一等侯爵,却是待罪之身,被免了所有禄米的,当他门下走狗实在有些不值当。
    阮大铖却不管这许多,看着河面上驶来一艘小船,压低声音道:“今日之邀是田存善为愚兄讨来的,听说还有大人物在,说不定就是王老公了。”
    马士英点了点头,等小船近了,便与阮大铖跃了上去,身后随从家人自有其他小船接去环列的画舫休息。他无意间看到摇橹的汉子,却是浑身精壮,一脸杀气,绝不是寻常娼妓之家能用得的好汉子,心中暗道:只不知是哪家贵戚的护卫,竟如此彪悍。
    不一时,小船移近大船,大船上放下一块踏板来。阮大铖示意马士英走在前面,到底自己没有官身,公众场合不敢造次。
    马士英见这大船上花灯招展,也不知是灯会时装饰没有取下,还是新点缀起来的,颇为豪气。他出身贵州那等穷乡僻壤,来江南多年,却发现江南势家每每刷新奢华的上限,总能让他目瞠口呆。
    等马士英进了船楼,在莺莺燕燕的环绕下上了二楼,换上了官场上常用的“面具”,瞬息间仿佛换了一人似的。
    “哈,朱员外!”
    马士英踏上最后一阶阶板,只见一张大圆桌,铺着雪白的绸缎桌布。上面论人分了茶果,坐了四个人,却只有一个抚宁侯是他见过的。每个人身侧都坐着一个陪酒的美貌姬女,有的剥着果子,有的斟酒劝饮,也有的低声闲话。
    抚宁侯也果然是一身员外装扮。并没坐在对着楼梯口的主座上,而是让了半身。在他身边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士子,不知什么来历,倒是坐得坦然,正与身边的美姬说话,见有人来了,方才抬头看了一眼。
    马士英就等着这士子抬头,想看看是谁家俊杰,真等来了。却瞬息之间从脚底凉到了头顶,仿佛被这二月倒春寒气冻住了喉咙,半个字都叫不出来。
    这年轻士子,正是如日中天的皇太子殿下!
    听闻皇太子殿下是有名的不近女色,道学心性,谁能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这岂不是荒淫贵公子夜访花柳的戏码么!
    ——可恶阮石巢竟然不说明白!
    马士英心中想着,见皇太子朝他招了招手,这才强堆着笑意。朝前挪步,挨着一个满身罡气的大汉坐了。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能想到自己是不是坐对了位置?
    阮大铖紧随其后上来,见没人起身让座,哈哈一笑,暗道:这多半是抚宁侯定下的规矩。是以也不挑剔,上前与抚宁侯见礼,挨着马士英坐下。
    他这一坐下。席面上也就满了,正好是六个人。
    “这位是马生,阮生。”抚宁侯朱国弼起身介绍,又道:“这位是萧壮士,这位是李先生。”
    马士英连连拱手。抬眼偷瞧了一眼那个萧壮士,暗道:这定是近卫一师师长,少将军萧陌了,果然是员猛将。只是那李先生却不知是何方人物。
    阮大铖也与二人见礼,心中却是大为疑惑。按照礼仪,总是向位高者介绍位卑者,故而抚宁侯的意思是这萧壮士与李先生地位高于自己和马士英。自己也就罢了,还有谁能比南京兵部尚书的地位更高?
    莫非是厂卫的人?
    那这个年轻士子又是何方神圣?看他年方弱冠,蓄着胡须,肯定不是太监,是京城中哪家贵戚公子?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啊?”阮大铖想到了自然就要问,否则就不是被贴了弱智标签的阮大铖了。
    朱慈烺扬了扬嘴角:“国姓。”
    “喔!原来是宗亲,失敬失敬!”阮大铖爽朗笑着,突然发现马士英一副小媳妇模样在桌布下面偷偷拉自己的袖子,大为不解。
    好在他还没有蠢到直接去问,只以为马士英告诫他与宗亲保持距离。
    ——如今皇太子对宗亲不太客气,没摸清他是哪边的人,的确不该太过热情。
    阮大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朱慈烺见阮大铖突然面孔冷淡下来,心中却道:当初阮大铖送钱要见我一面都没得逞,如今让他白看了,却不识真佛,着实好笑!
    马士英的儒巾下面却已经湿了,暗道:这位爷可不是好惹的,你这般扎扎咧咧,明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朱国弼一看冷场了,连忙端起酒杯,正要招呼,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句淡定的问话声,却是问道:“这么说,并没有秦淮八艳咯?”
    问的人正是朱慈烺。
    “贱妾自幼在金陵,从未听说过有这等名头。”朱慈烺身边的美姬掩口一笑,百媚横生,又道:“李先生是就中高手,可曾听说过?”
    那李先生倒也洒脱,笑道:“李某孤陋寡闻,不过管他有没有,今日群贤毕至,大可排一排。还是请朱公子先说一个来吧。”
    朱慈烺不知道秦淮八艳是康熙末年好事之徒编排的。朱国弼请他叫小姐陪酒,他也是一时没有遮拦,问了一句:“秦淮八艳还有谁在?”结果却让朱国弼揪心良久。
    “陈圆圆?”朱慈烺随口道了个名声最大的。
    在座诸人齐齐一愣。
    “呵呵呵,公子好眼光”朱国弼努力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
    “有什么不妥么?”朱慈烺对江南风月实在不熟悉,莫非其中还有什么禁忌?
    “席间言语谈笑哪有什么不妥的事?”朱慈烺身边那美姬笑道:“陈姐姐也曾寓居金陵,当可算得一个。只是咱们规矩没说清,这八艳之名,是不拘在否呢?还是要回避那些从良的姐妹?”
    “当然不拘。不拘!”朱国弼连忙接口定下了基调,暗道:你这女子平日还算伶俐,今日怎地傻了?这位小爷说的就是从良之人,若是只说风尘女子,难道说他错了?
    “我看你寇白门当也算得上一个!”朱国弼豁出去了,跟着朱慈烺又报出一个。
    朱慈烺也是一奇:“你就是寇白门?刚才却说湄湄。”
    “湄湄是本名。贱妾小字白门。”寇湄略有羞涩。
    “你说湄湄我不认得,说寇白门我却知道。”朱慈烺望向朱国弼:“听闻抚宁侯纳你时,以五千士兵手持红灯,从武定桥沿途肃立到内桥朱府,盛况空前啊。”
    朱国弼呵呵干笑,垂下头去,佯装剥果子吃。他身边的美姬见侯爷双手发颤,更是不敢吱声。
    朱慈烺没有去看朱国弼,又道:“我听说金陵还有几个曲中校书。也不知如今流落何处,且做谈资罢。诸位可听说过董小宛?”
    朱国弼见皇太子岔开了话题,重重吐出一口气,却给寇白门使眼色。
    寇白门连忙道:“小宛果然是才情横溢,如今正在如皋,随了冒辟疆冒公子。”
    “柳如是哦,这个我知道,是跟了钱谦益。”
    “正是。牧斋先生以光天白日娶的她过门呢。”寇白门当即拉了柳如是下水,暗道:可别揪着我家不放。
    “李香君?”
    “香君妹妹年前去了河南归德。寻如意郎君去了。”寇湄笑道。
    “却是如今的归德知府侯朝宗。”阮大铖也自嘲笑道:“当日我还暗中撮合他俩,为香君赎身,却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非但如此,以后还有个叫孔尚任的,写了《桃花扇》,让你一直涂着曹操似的小白脸呢。
    朱慈烺突然觉得江南名士中的八卦也是颇为有趣。
    “还有”朱慈烺在脑中过了一下:“卞玉京?”
    “是与香君妹妹一起去的河南。却再没消息。”寇白门道。
    “她是找谁?”
    “怕不是吴梅村么?”寇白门笑道。
    “呵呵,”朱慈烺也笑了,“吴梅村一副学究君子的模样,原来也来曲院之中消遣?”
    ——你都来了,何况别人
    朱国弼心中暗道。
    “梅村先生可是此间名士啊!人既风流。诗词又是极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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