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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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第4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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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祭拜太祖高皇帝、孝慈马皇后的孝陵,仍旧是一副孝子贤孙的好孩子模样。
    第三天监国皇太子朱慈烺在奉天门御门听政,一下子就变得狰狞起来。
    在南京吏隐的百官,以及各家勋戚,突然发现这回皇太子并非来祭祖修陵如此简单,反倒有将南京一干文武百官尽数扑灭的打算。而支持皇太子这么做的,却不只是萧陌带领的一万近卫,而是随同朱慈烺南下的一千“东宫官”。
    如果放眼整个大明,则能看到还有更多按照东宫体制教育出来的基层官吏,成批次地从河南、济南、天津、北京前往南京。大明朝吏部登记在册的朝廷命官,总数为五万人上下,江南占据了半壁江山,皇太子的目标是为他们每个人都找好替身。
    一夜之间,应天府毫无意外地全由皇太子的亲随官员接手。原本官吏无论有无罪过,一律退避,只协助政务交接。
    
    “这钱谦益一贯无耻!”崇祯帝重重一拍桌子,震得自己手心发麻。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桌子上的奏疏,竟然是被免了官身的钱谦益送来的。他缩回脑袋,心中暗道:也不知道写了什么,惹得皇爷这么大气。不过通政司竟然将这奏疏送上来,想必是有授意的吧?
    崇祯气得重重从鼻孔喷出两团粗气,方才站起身道:“拿上奏疏,去坤宁宫。”
    长子远在南京,崇祯这边的政务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大致却只是让他知道,并不需要他圣裁。有时候忍不住手痒,文官也会狼地告诉他,这事已经有了法度。
    从这上面说来,崇祯很认可朱慈烺这种“立法度”的习惯,形成条纹,事事因循,而不凭一时情绪所致。
    要说尊重儿子,说出去有些丢脸,但尊重国家法度却是任何一个明君都应该做的。
    渐渐的,崇祯反倒对政事懈怠起来,随手写一笔“内阁知道”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这回拿到钱谦益的奏疏,却让他有些发恨,恨不得将钱谦益流放到琉球去!
    “看,竟然说我家春哥儿割据南京,任用私人!他不知道春哥儿是注定要当皇帝的么!若是放在太祖朝,少不得一个‘离间天家骨肉’的罪过!”崇祯到了坤宁宫,将钱谦益的奏疏重重扔在案上。
    周后笑得眼角皱起了鱼尾纹,道:“这等不识趣的人理他作甚,发给春哥儿让他自己看着办不就是了。”
    崇祯犹自有些生气,见了皇后这个姿态,反倒好奇起来:“你今日怎么回事?有什么趣事?”
    “是喜事。”周后上前低声道:“刚才太医院报说,皇太子妃有喜了。”
    “真的!”崇祯一惊,旋即喜色满面:“确诊了么?”
    “宫里规矩你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不确诊能报上来?”周后飞了皇帝丈夫一眼,道:“看不出来,春哥儿还是挺能干的。”
    “哈,哈哈!”崇祯兴奋地搓着手,突然道:“快,传旨意下去,晨昏定省就免了。钟粹宫的所有东西都要查一遍,断不能让皇太子妃有损。一应饮食,要让太医参详,别误食禁忌。”
    “我早就让人去做了,又派了几个老成有育过的婆子日夜看顾,断不会有事。”周后顿了顿又道:“只是春哥儿这一去不知道何时回来,太子妃一个人守在宫中,多半会害怕。我想着,莫若将她母亲、妹妹接来轮番陪着住几日,总有人好说说话。”
    崇祯一沉吟,道:“就照皇后说的办。”
    “春哥儿那边是否传个消息过去?”周后问道。
    “有了元子是大事,岂止是让他知道?还要让天下人知道呢。”崇祯兴奋道。
    “皇帝且慢。”周后叫住了崇祯:“照臣妾老家的习俗,新有了身子,是不能大张旗鼓的,怕胎儿不稳。”
    “唔,朕倒是不知。那且等胎儿稳了再说。不过春哥儿那边是要说一声的。”崇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有孙子了,也是极其兴奋,就连钱谦益那败兴的事都抛诸脑后。
    直到皇太子的奏疏来提醒他。(未完待续)


五一九 旌旗十万斩阎罗(五)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士大夫们并不太看重钱财,因为他们已经有很多了。。
    士林最看中的是官职,这才是他们的真父母。
    国变时候,科举不兴,要肃清贼匪而官吏不足。这种非常时期,皇太子要搞女丁科,委派妇寺小人办事,可视作权宜之计。而且当时太子所领之地皆在北方贫瘠之处,南方士子视作畏途,巴不得将位置让那些小人占了,自己好留在江南、江西等好地方。
    现在皇太子带了这么多人跑到江南,住进南京皇城,刚祭完祖宗就将应天府端了。从正三品的应天府知府,到不入流的各房书吏,竟然一个都不放过。看情形似乎后面还举着屠刀,要好好清算呢!
    这如何了得!
    南京城顿时喧嚣起来,街上奔走的人都多了许多。
    不等这些人商议出来对策,第四天早朝时候,南京诸部尚书、侍郎正要请皇太子秉持祖宗法制,不可鲁莽草率,原应天府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僭越礼制、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诸项罪状已经摆在了众人面前。
    “臣启皇太子殿下:”高弘图上前道,“臣闻三木之下”
    “没有刑讯逼供。”朱慈烺打断了这位南明三贤相之一的老臣:“每一项罪名都有人证物证,其中还有此獠与他人的书信往来,自己写的曰记帐,家中抄没的近百万两资产,包括黄金白银、古玩金石论说起来,字画古玩之类估价恐怕都少算了。”
    高弘图一时语噎。
    “我已经下令在其原址展示证据,所有官民等人,皆可前往参观。”朱慈烺声音越发冷冽起来:“若是有人想给他翻案,就好生拿出证据,东拉西扯小心把自己陷入共犯之中。”
    朝堂上一片冷寂,只有汗滴落地的声音。
    “一个知府,在南京重臣环视之下,竟然能贪这么多?你、你,还有你!你们这些人难道都不长眼睛!还是说收了他的贿赂有意包庇窝藏!”朱慈烺厉声喝道。
    被点到名字几人吓得跪倒在地,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清白的。
    朱慈烺其实就是虚虚一指,并非专指某人,见他们这般丑态,心中一笑,挥手道:“值殿御史呢!将这些人拖出去,清查!”
    张慎言等几个老臣不敢在这个时候触犯虎须,互相摇头。
    “臣南京兵部右侍郎吕大器启殿下:”吕大器出班道,“殿下,南京诸部本为‘吏隐’,并无实权,如何能监视应天府长官?殿下所谓包庇云云,令忠臣心寒。再者,古圣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殿下如此疾风劲雨,固然出自天恩,应天府却是恐怕再难执行公务,眼看春耕在即,而一府空乏,如何行牧民事?臣请殿下只诛首恶,放过其从。”
    朱慈烺哼了一声,道:“吕侍郎所言,无非两句话:其一,南京部寺就是样子货,做不得实事,怪不得你们。其二,我要是大开杀戒,下面的官儿就要罢工罢事,江南就要大乱,是否?”
    吕大器没有想到皇太子如此解读,虽然道理的确与自己说的一样,但听起来怎就那么刺耳呢?
    “臣南京吏部尚书,右都御使张慎言启殿下:”银发苍苍的张慎言出班道:“吕大器此乡愿之言哉!南京部寺诸臣,无不勉力为圣天子守牧留都,所谓吏隐,乃无奈之称。”
    朱慈烺看了一眼吕大器,心中暗道:还算你有人缘。
    吕大器见张慎言出来为他找补,也只好认错:“臣失言,请治罪。”
    眼看刚掉进坑里的吕大器又被人拉了上来,朱慈烺道:“勉力与否不在嘴上,要看实务。传令南京部寺百官,旬曰内进呈‘工作报告’一份,罗列任职以来所推行之政务,务必要遵守格式,非式而论者视同未交。不交报告者,视同渎职。”
    朱慈烺又环顾一周,道:“至于江南这道小鲜是武火猛烹,还是文火慢炖,其中关键不在我,而在尔等!好好思量,莫行差踏错,我只给机会,不给宽赦。退朝。”
    原本只是走个过场的早朝竟然成了皇太子与江南百官的第一次交锋。只是这次交锋中,南臣表现出的战斗力实在让朱慈烺心生警惕——不是太强,而是太弱。
    这些人都是两榜进士出身啊,大部分都是东林或者是东林的同情者,南京既是他们的政治流放地,也是他们的老巢所在。说是无力对牧守官员进行监督,实际上下面的知府知县看到他们的名帖,哪个不是跑得跟狗一样!
    朱慈烺端了应天府,他们却只是这种反应,就像是散打高手被个地痞打了耳光,转身就走一般。
    “殿下,是否要再从燕京调些舍人来?”
    退朝之后,陆素瑶也嗅到了空气中的浓烈火药味。她跟上朱慈烺,低声问道。
    朱慈烺用人重能力而轻文采,这对于大明的朝争来说处于劣势。因为文采好的人,哪怕骂人的文章都能流传千古。很多人支持他,单纯是因为读起来舒服。不过朱慈烺也有解决之道,那就是——集体创作。
    让脑子机灵的寻找漏洞和切入点,让逻辑姓强的人制定大纲和框架,再让精通庶务的人列举事实,最后由文采好的人整理成文,由此炮制出一篇见解深刻、逻辑严密、例证确凿、文采斐然的大作。
    朱慈烺当初收编吴伟业,就是想让他做创作集体的最后一环,只是实在缺乏官员,才放他去基层锻炼锻炼,了解庶务。
    “就少个最后填字润色的,吴伟业该到了吧。”朱慈烺从燕京出来得匆忙,但是府县官面见叙职的工作却没有停下。廖兴是在半路上叙的职,然后去了浙江提督学政。吴伟业在下一批,也就安排在了南京。
    朱慈烺已经决定将吴伟业收回来了。怀庆府同知沈加显颇有干才,在前几任上官声也很不错。十九年最终清点时,怀庆府报的平收,但粮食收成较往年高出三成,这位同知贡献颇多。所以让沈加显出任怀庆府,乃是题中之义。
    朱慈烺说着,停下了脚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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