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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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第4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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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赞礼唱道:“班首少前!”
    首辅李遇知作为班首出班北面立定。
    赞礼唱:“跪!”
    李遇知跪在软垫上。开始诵读贺表。
    上了年纪之后,中气不足,李遇知的声音自然不如其他人那般响亮,即便是正坐御座的崇祯皇帝都很难听清楚。
    林在中站在观礼台,忍不住身子前倾,侧着耳朵想听清上国贺表文章。他这不知不觉地往前倾斜。却让同在观礼台的鸿胪寺礼官十分不舒服——明显破坏了队列。
    礼官蹑足上前,低声道:“贵使谨慎。”
    林在中恍然惊醒,连忙站直了身子,满面通红,愧疚不已。
    那礼官却是好心,又低声道:“表文会发在明日的《皇明通报》上,贵使自可到坊间去买。”
    林在中连连颌首,拱手作揖用汉语道:“失礼失礼。”
    礼官点头还礼,正要复位。突然感觉有人拉他袖子,顿时一惊,侧目看去原来是琉球国使者。
    “长官,礼毕之后可有赐见?”那琉球使者问着,声音中却带着哭腔。
    礼官细细再看,那使者眼中竟然满布血丝,分明含泪,心中暗道:琉球国与东虏相隔重洋。这国使为何至于动容至此?
    “长官,恳请见一面圣天子。外臣实在有惊天冤情要诉!”那琉球使者拉着礼官衣袖不放,出言恳请道。
    那礼官不敢在这种场合惹出事来,低声呵斥道:“快松手,何其失礼也!”那琉球使者眼泪已经流了出来,躬身不语。礼官一甩衣袖,这才道:“有天大的冤情也不该在国家典礼上提出来。你且回去。说与交通署官员知道,他们自会帮你转达。”
    那使者只以为交通署是会同馆更名,并没有实权,犹要再求情,那礼官已经回去原位。
    林在中在一旁听了。觉得奇怪,见下面又到了拜兴的环节,侧首低声道:“贵使有何冤情,竟至于此?”
    “在下是来通报先王讣闻,并求册封的。”那使者深吸一口气:“见了大明兵雄将勇,更想请大明出兵为我国报仇。”
    林在中正要询问报仇之事,只听到一声干咳,循声望去原来是鸿胪寺礼官面色铁青地发出了警告。两人也不敢冒犯,垂下头等待礼毕。反正平日有的是时间相互往来,这等他国秘辛总要好好打听清楚。
    朱慈烺坐在宝座上,对于下面的献俘公审没有丝毫兴趣,只是看看场面十分庄严肃穆,奏乐水准也高,却很难有崇祯皇帝的那般感触。眼看父皇陛下双目含泪,身子微微颤动,朱慈烺便将目光投向了四周,正巧看见观礼台上有些异动。
    朝鲜贡使特有的黑纱高顶宽檐斗笠格外醒目。
    看到这些外国使者,朱慈烺倒想起一个人来,正是之前在济南劝崇祯南幸的姜曰广。
    这个视他为“肃宗”的老臣,眼下正授了交通总署司令的官职,秩在正三品。
    姜曰广在天启年间曾出使朝鲜,对于外交环节十分清楚,而且说话刃夹棒,正是个出色说客的天赋。之前史可法请姜曰广到济南,也是看中了这点。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姜曰广的能力和资历实在过于醒目,以至于他任了交通总署司令之职后,彻底压倒了鸿胪寺卿。鸿胪寺卿只有正四品,比他还低了两级,被压制也就成了理所当然之事。
    若是细细考证,鸿胪寺的本职才是接待四方藩使,其下本有典客、司仪二署,如今典客署反倒鸠占鹊巢,成了交通总署,只留了司仪的任务给鸿胪寺。
    非但鸿胪寺卿不乐意,姜曰广也不高兴。
    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姜曰广本能地反对这种违背传统的改制。如今通政司不能随便往里递奏疏,所以他只能将一腔抱怨发泄到《皇明通报》上。因为自己的身份敏感,所以姜曰广取了一个“彳亍客”的别号,合起来便是“行人”之意,同时又暗示如今忠臣踟蹰难行。他在报纸上的口诛笔伐颇有些恣意放纵,倒是比写奏疏时的遮遮掩掩、斟酌字句要有意思得多。
    为了矫正本末倒置的情况,重将交通总署纳入鸿胪寺,姜曰广一接到琉球国使正议大夫金应元的国书,便知会鸿胪寺,请鸿胪寺安排觐见圣天子。这样有意识地将外交工作和礼仪工作结合在一起,正是要让皇帝知道,这两个官署实在不能分开。
    不过觐见之事容易,琉球国的问题却不容易解决,具体问题还是得交到文华殿去。
    姜曰广非常反感这种“国有二王”的不合规制状态,但现实如此,自己连鸿胪寺和交通总署的问题都无法解决,何况是帝王、储贰之事,更是只能忍耐。
    琉球国报丧、求救的奏疏走通政司到内阁,内阁票拟之后送到司礼监。司礼监进呈给崇祯皇帝,皇帝陛下忍住内心中的冲动,无奈道一声:“皇太子知道。”
    于是这奏疏便又由司礼监送到了文华殿,交给中书舍人科。
    中书舍人本不是科,因为其职房与六科在一起,故而被人叫做舍人科。现在东宫侍从室已经成了舍人科,姚桃任“印君”,一番清点之后,循着重要、紧急四分法,将这份奏疏放在了很后面。
    等朱慈烺看到的这份奏疏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这也不能怪姚桃,谁让琉球地处东海,实在是个太不重要的地方。而且奏疏里说的事,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万历三十七年,最重要的先王讣闻也是四年前的旧事。至于册封新王,就算是一衣带水的朝鲜都要等个几年,乃至十几年,让琉球世子多等几年也很正常啊。
    这样既不重要,又不紧急的奏疏,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得到了皇太子的过目,已经是皇太子勤勉工作的缘故了。
    “你分得并没问题。这事虽然不急,但早日下手总是好的。”朱慈烺唤来陆素瑶,食指轻敲书案:“明天能抽出十分钟么?我见一眼琉球国使,交代几句就行。唔,连带把姜曰广也叫来。”
    陆素瑶拧断娥眉才在早上运动之后安排出十分钟的散步时间,那个时间本来是召见总参询问永王一起军训之事。本着皇太子先国后家的原则,这件事只能顺延到——唔,下个月。
    金应元当日晚间得到鸿胪寺的通告,并展开觐见礼仪训导。好在琉球国从服饰到礼仪与大明并无二致,故而进展顺利。只是金应元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之快就能见到皇太子殿下,兴奋紧张之下整夜都没有睡好,翌日醒来双眼赤红。
    他在福建就听说了皇太子的功绩,到京之后也知道了这个帝国由谁说了算,此刻的心情更是比上月觐见皇帝陛下时更为激荡。从会同馆一路前往文华殿的路上,金应元都在脑中默背祖国从万历三十七年至今的悲惨遭遇,希望能够大明切实的支持,而非一纸诏书。
    “大夫,见了皇太子殿下千万不能哭,一定要简明扼要。卑职去查了‘十分钟’,原来只是踱上不到一里路的光阴。”副使吉时逢紧跟金应元身后,低声提醒。
    金应元连连点头,心中越发紧张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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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六 春来雨露宽如海(七)
    朱慈烺第一眼看到金应元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外国人。在这个地域交流近乎为零的时代,每个地方的人除了口音不同,就连容貌体型都有特色。而这个琉球人却长了一副标准的中原容貌,加上与大明完全一样的朝服,就像是个普通的大明官员。
    “殿下”金应元趁着身前礼官不备,大步上前,跪倒在朱慈烺面前,匍匐磕头,声音哽咽。
    礼官正要呵斥他的失礼,朱慈烺已经抬手制止了。
    “好好说话。”朱慈烺的一边缓步往前走,一边说道。
    金应元记起副使的劝诫,连忙跟上。不等他开口,朱慈烺已经抢先道:“尔国先王薨殁事,朝廷已经知之,我会让礼臣再致吊文。”
    金应元几乎泣不成声:“外臣拜谢殿下厚德。”
    “琉球事我大约知道了些,但都是大明的翰林根据典籍整理出来的,恐怕与尔国实情有所出入。”朱慈烺道:“且先问你。”
    “殿下请问,外臣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的表文里说日本国萨摩藩侵占尔国国土,掳虐百姓,囚禁国主,乃至于降尔国国王为国司,可有证据?”朱慈烺道。
    金应元一愣,道:“殿下,此事千真万确,但有一句虚言,管教外臣天打雷劈。”
    礼官在一旁听得脸色发白,干咳一声,示意在皇太子面前说这等狠话十分失礼。
    朱慈烺没有在意,继续道:“我要的是证据,比如往来国书文移之类。他要占据国土,总是要给你们一个说法吧,就是这个东西。”
    “萨摩藩姓岛津氏。的确发过这些文书。小国本不予理睬,他便派兵来打。”金应元恨恨道:“我国但修文化,不知武备,仅有国王护卫而已。虽奋勇抗战。终于还是被其打败。”
    朱慈烺知道这也是东亚藩国的通病,重文轻武。
    日本的国土面积决定了他们的战争潜力极小。因为战争潜力小,所以又决定了他们的战术思维薄弱,除了速战速决没有其他选择。这在战争大国——中国看来简直不堪一击,但日本总是能够制造一些幺蛾子。让人意外地牙痒。
    “这些文书派人送到大明来,否则我在圣天子和朝堂面前也不好说话。”朱慈烺道。
    《春秋》作为儒生们的精神宪纲,对于“义战”有明确的规定,强调“师出有名”。随着时光的积累,非但儒生,就连平头百姓也认为只有名正才能言顺,如果只是强调琉球战略位置重要。能够获得巨量的经贸利益别说朝官不支持,就是百姓也不会认可,甚至连可能获利的商人都会顾忌名声而不敢贸然而动。
    大明终究是一个文明世界,与东虏不同。
    “遵命!”金应元听了朱慈烺的话。大为振奋。这可是他第一次从明朝官方口中得到要干涉萨摩侵占琉球的意思。只是按照大明以往的惯例,往往都是派下一纸诏书,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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