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灭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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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灭长安-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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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承岱问:“哦?你是从哪儿瞧出来的?”

马骅接着道:“鹤渡寒江轻功要是由一个有十年以上内功根基的人来使,那他在起落之际,气息都会平和顺畅,可姓尹的在纵起和下落时,却至少换了三次气,一次吐气,两次纳气。只有内功修为不足五年的人,才会这样。”

朱承岱点头道:“小马,这半年来,你带眼识人的眼光又长进了。不过,虽然他功夫不高,我们仍不能轻敌托大,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事既牵涉到晏小姐,又关连到那个什么‘物事’,还有我们四海会及姑苏晏府的名声,所以我们要慎之又慎,万才我让你办的事,办妥了没?”

马骅道:“办妥了,镇里的兄弟们一会就到。大哥,我看也不要等天亮了,干脆现在我就赶回泰安,把已找到晏小姐的讯息禀告少掌门,请他速来处置。”

“嗯,这倒也使得,兄弟你速去速回。我在这儿先留住他二人,再派人知会晏老爷子。等晏老爷子和少掌门来了,再看如何料理这事。现在我们去把尹延年的睡穴点了,先让他睡上六个时辰,等明天午后,我再来想办法……”朱承岱说着,和马骅一起往后院走去。

听脚步声渐行渐远,尹延年低低说了句:“不要出声,快走!”一托晏荷影左臂,轻轻跃起,方向竟是后院。晏荷影大惊,复又大急,但她记着他方才的话,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刚到后院拐角处,只听西厢房内传出了一声低呼,显然他们已发现了尹延年不在房中。“快,去前院!”溶溶月色下,两条人影疾风般一闪,径向前院飞掠。

尹延年一闪身,已和晏荷影进了西厢房。晏荷影浑身哆嗦,颤抖着道:“我们从这里出去,”望着那扇正对后山的菱格窗,“我们……快逃!”

尹延年镇定自若地道:“别慌,我们走得了。”侧耳一听道,“嗯,是时候了。”伸手将那两扇窗子大开,敞出外面黝黑的群山,然后扶着她一个疾退,竟又从房门口出去了。未待她反应过来,两人已掠过了花园,待到园门口时,往墙角的阴影处一避。

“呼呼呼”的风声响起,皎洁的月光下看得分明,是朱承岱、马骅及六七名着夜行衣的人疾向后院奔去,同时还听见他们的几句对话:“司马兄弟,你确定来时没见到任何人?”

一人答道:“是。属下来时前面什么都没有,要有人从前面走了,肯定逃不过属下的眼去。”

马骅道:“大哥,这小子和晏小姐肯定还在后院,说不定他们已从后山跑了……”

等这些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尹延年托着晏荷影,轻飘飘地只几个起落便到了前院。拉开门闩,二人闪身出门,但只到门前的那片树林中,尹延年就停住了脚步说道:“晏姑娘,你先在这儿等等。”一指一株粗大的柳树后。

晏荷影问道:“那你呢?”

“我回去办点儿事,马上就回来。”他足尖轻踮,竟又进到门里。晏荷影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只得隐身树后,正心急如焚,月光下一道青影一闪,他已经回来了,眼中还藏着三分的顽皮和得意,道:“走吧!”两人遂径往东方而去。

方才四海会几人从东边过来,万万不会想到,此时他二人竟会往东边逃走。晏荷影只觉耳边风声劲疾,问道:“尹公子,他们追不上来了吧?”

尹延年道:“不,朱承岱、马骅都是老江湖了,他们只须往后山追出个一二里路,还不见你我的踪迹,肯定会想到我们是从这里走了。且我的内力不济,若与他们比轻功身法,定然比不过他们。”

一昕此言,晏荷影大感惊慌。尹延年微微一笑道:“无妨,我已作了布置,他们不会追来的。”

话音方落,突听身后远处传来一声惨叫,这惨叫声不辨是人是兽,凄怖异常,令人毛骨悚然。

第七章 江南可采莲

晏荷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这……这是什么叫?太吓人了!”尹延年皱眉道:“不管了,先跑了才是要紧。”两人就这样一路逃走,朱承岱、马骅等人竟真的并未追来。

二人一口气跑出十多里,这才找了个避风的山洼停下。天明后,往西行七八里,到了一个小镇,二人雇辆马车复往南走,日夜兼程,只往富春江赶。虽然四月十六的约期早过,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一趟富春江之行无论如何都是免不了的。

四天后,二人到虞山,下车登舟,经苕溪;过惠灵江,越六清峡,直抵桐庐。询问当地人,道只须沿富春江再南行十余里,即可到达江畔的竹隐寺。二人遂乘轻舟顺流而下。

当船驶近一处山色空濛、群树深碧、岸汀芬芳的绝佳所在,艄公靠岸泊船,道:“二位公子爷,”遥指一条曲曲折折延伸至花林深处的青石小径,“顺着这条石板路一直上去,半山腰就是竹隐寺了。”

付了船资,谢过艄公,二人缓步登山。一想到数月来的艰辛磨难总算要有个了断了,晏荷影却殊无半分轻快之感。因将物事交付法空大师后,尹延年便要送她回姑苏。此时的她,只巴望这条青石径长些,长些,再长些,最好永远也没有尽头。

但很快,森森幽篁的掩映下,现出了古刹的一角飞檐,再前行十数步,便看见了竹隐寺的山门。静寂空旷的寺门前,沙沙声中,唯有一小沙弥手持笤帚,正在清扫落叶。

尹延年上前,双手合十,问道:“小师父,打扰一下,请问贵寺的法空大师现下在吗?”小和尚抬眼,打量了一下二人道:“两位施主也是来请他治病的吗?可惜,师父现在不在,离寺云游去了。”

二人大出意料,询问法空几时才能回来,小和尚搔搔头道:“嗯,师父走了两个多月了,几时回来那可没个准儿,有时半天就回来了,有时一年两年的还不见回。”

两人心里均凉了半截。相对发了一回怔,还不死心,又进寺相询,所得的答复如出一辄,知客僧一边送二人出寺,一边道:“法空师兄好像是去了南边,但究竟去了哪里恕贫僧也不清楚,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慢走。”

晏荷影全身脱力,双脚虚飘飘的,如踩云端。缕缕秋风掠过,带来了幽深竹林中那清冽的气息,无边的静寂中,唯有竹隐寺的钟声在低缓地回荡。尹延年忽道:“听说朝廷明诏,明春三月,赵长安代天子巡幸,要去江南。”

若在五个月前听到这个消息,晏荷影定会欢喜得一蹦八丈高:“什么?他要来江南?”但此刻,她听在耳中,竟不知“赵长安”三字指的是什么。

她默默走下几级石阶,忽问:“尹公子,你现在可有空闲?”尹延年望着一片枯黄的竹叶从梢头缓缓飘在自己脚下,呆呆地回应:“晏姑娘有何吩咐?”晏荷影别过头,举袖拭去两行清泪,道:“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我们姑苏有四面湖山、十里莲藕。尹公子要不嫌烦扰,想不想去赏一赏那接天的碧叶、映日的红花?”

新雨过后,晓叶初干,一叶轻舟静静滑进藕花深处。舟上二人年少青衫薄,相顾良久,却只是无言。

尹延年遥望迢迢青山,黯然叹息:“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吟到韦庄这《菩萨蛮》的最后两句,“啵”的一声,两滴清泪落入了荡漾的碧波之中。

尹延年强笑道:“晏姑娘既邀我来,却又不尽地主之谊,叙一叙这十里平湖的无边粉荷,只把我这个客人晾在一边?”

晏荷影低首,拨弄着手边一支半开的黄蕊白荷:“荷花,又名莲花、菡萏、水华、朱华、水芸、水旦、泽芝、芙蓉花,夏、秋之季盛开。其实莲子可生食,也可晒干后熬莲子羹,服了最是清心安神。”她摘下一枝莲藕,取出一颗莲子,想剥,但莲皮柔韧,一时却剥不开。

尹延年递过来一柄小刀,刀身其薄如纸,刀光如一泓秋水般清澈流转,闪烁不定,刀柄上镌着两个不足一分的嵌金小字:缘起。

晏荷影用小刀划开莲皮,春葱般白皙的纤纤十指把莲子剥开,将其中嫩绿的幼芽剔除:“莲子味美,莲心却是苦的。”将莲子递与尹延年道,“其实,不仅荷花,姑苏十一月里的梅花也是极美的。特别是冬至过后,香雪海中的数万株梅树一同绽放,那种风姿雪韵,真正令人心醉神驰。还有一款极名贵的‘绿萼华’,更是世间绝品!它的花瓣竟呈淡青色,当你望着那一树的‘绿萼华’时,不似看着一树的花,倒更像是对着一个飘忽的梦。”

尹延年眼望湖波,喃喃道:“这倒还从未曾见过。”

晏荷影目注湖山,轻声道:“尹公子若真是有心,要见也不难。”

“到时若无俗事缠身,我尽量设法前来,访一访这如梦一般的‘绿萼华’。”尹延年嗫嚅。

晏荷影呆望一枝荷叶上滚动的晶亮水珠道:“今日一别,此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解开长发,刀光一闪,已从耳畔割下了一缕长长的青丝,然后用系发的丝带仔细束好,递给尹延年道,“这数月来,承蒙公子细心照顾,我铭感于心,却无以回报。若拿金银酬谢公子,太也亵慢了。只这……是我的自身之物,只望它能代我一表心中的一二分谢意。”

尹延年避开那盈盈的泪眼,低头接过发束,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晏荷影气哽声咽:“来而不往非礼也,公子莫非……就没有什么可作回赠的?”

尹延年目注荡漾的水波,半晌无言,惘然地望了望面前清丽如梦的伊人,又望了望手中莹白的莲子、身边碧澈的湖水、眼前迷蒙的远山,他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块玉佩,道:“离家时仓促,身上没带着什么像样的东西,这玉佩是我娘给我的,晏姑娘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做个赏玩吧。”玉佩两寸长,五指宽,通体碧绿,名贵非凡。上有错金的四个古雅的梅花篆字:美意延年。

在阳光的映照下,玉佩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翠色斑斓,柔和动人,既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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