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岛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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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岛群-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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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最好的朋友都死伤在帛琉岛上了。马约死在滩头上。布朗死在血鼻山梁上。帕西死在无线电高地上。贝利的肺在罗格罗夫高地被打穿了,麦克罗伊的腿在岩洞里 丢掉了。日本人打得起码也同我们一样勇敢。他们用的家伙连我都没见过:一种把炮身截短的海军炮、一种奇形怪状的火箭,一种六英尺长的150毫米迫击炮,要 六个人才能操纵,一炮曾消灭了我们半个连。他们还有水中敢死队,用炸药炸我们登陆艇的蛙人。他们根本就不投降。我们用喷火器烧,用飞机洒胶状汽油,然后用 白磷迫击炮弹来点着,把最后的袋形地区烧得烟火腾腾,仿佛是一只大煎锅。我们想干脆把氧气点光了让日本人闷死。没有用!我们攻上去又被打垮,那些关东军枪 法准得出奇,一点儿也不比射击运动员差。他们又冷静又镇定,枪响人死。敌人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甚至也没有活的希望,却拼到最后一口气。也许他们无粮无 水,日子一定很难熬。因为连我们也熬不住了,我们都快让帛琉给逼疯了。我们从来没遇过那么凶毒的太阳——瓜岛和格劳斯特角天天下大雨,帛琉没有泉也没有 水,日本人修的几个水库全让舰炮给毁了,我们的海水淡化器也被打坏了。一片刺眼的珊瑚沙,没有一棵象样的树木,我们不少人被活活烤死了。我诅咒一千次帛 琉,也诅咒制定占领帛琉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他们以为一个针尖大的小岛没啥了不起。但我还是要赞美打下帛琉的士兵们,他们为美国星条旗增添了荣誉。”

夜 风很大,空气清新。离亚历克斯和奥勃莱恩不远的地方是一座40毫米高射炮。炮座上有四名炮手。瞄准手握住高低机的手枪,副射手握着方向机的手轮。两个弹药 手在抽烟:个子高的哼着家乡小调,中等个的捏着十字架在祷告。日本飞机没有来夜袭,但愿一帆风顺,旅途平安。奥勃莱恩没有登上“纳希维尔”号巡洋舰,它上 面有复杂完善的通讯系统,生活和工作服务都很周到。可是要获得登陆的真正体会,再没有比呆在一艘LST上更合适了。

亚历克斯抽着姻。听完奥勃莱恩的叙述,他沉默了一阵子,突然伸出大拇指:

“海军陆战队打得真棒。替我杀光那些黄猴子,让他们世世代代记着美国人的厉害。一千年后也不敢再向美国人动手!”

海 上有磷火,岛上有火光,不知是日本人的还是菲律宾居民的。带神秘色彩的苏碌海之夜,令人神经紧张激动的航渡之夜。奥勃莱恩和亚历克斯就在聊天中熬过了。亚 历克斯先生告诉奥勃莱恩,他的“亚伦·勃拉特”号自由轮,执行一次往冰岛的例行任务。编在一支慢速护航队里,被德国海军的潜艇击沉了。“他们用的是声制导 自动鱼雷,从很远的地方发射。黑夜里,没办法躲。不过。我们也没饶过他们,干掉了三艘U艇。我原以为从四三年夏天之后,北大西洋一直是安全的呢。”

亚 历克斯先生向奥勃莱恩引见了他的大狗布鲁斯。布鲁斯在那个恐怖的北大西洋鱼雷之夜话了下来,同亚历克斯先生一起获救。船长与狗有很深的情谊。在俾斯麦海的 一次航行中,船遇大风暴,布鲁斯被刮到海中,亚历克斯不顾危险下令停船,花了四小时才捞上布鲁斯。人总要有精神寄托,寄托在什么东西上那东西就被神化,被 赋予超凡脱俗的光彩,哪怕是一条普通的狗。

天蒙蒙亮,一切都笼罩在灰蒙蒙的雾里。雾幕一下子被风和阳光拉开,所有的美景都显露出来了。

一个被作家何塞·黎萨尔讴歌的菲律宾的黎明。

船队两侧不时出现几个海岛。奥勃莱恩接过亚历克斯先生的大型航海望远镜,对准海岛贪婪地看着:

翠绿的竹林中有一个红顶的天主教堂。农舍的茅草屋仿佛是一幅东方色彩的水墨画。篱笆里有乱窜的猪和鸡,小溪流上有快朽烂的木桥。树林间开着阿拉伯素馨和兰花。啊!还有一座爬满青藤的西班牙古堡,还有绞架和旗杆。

奥 勃莱恩调整焦距。居然看到了一个神甫,几个瘦瘦的马来人。其中的一个叼着烟斗,腋下还夹了一只斗鸡。神极了,妙极了!西班牙人爱斗牛,把瘾传给了菲律宾 人。菲律宾人穷,只好去斗鸡,也就迷上了斗鸡。斗鸡就是菲律宾的斗牛,其实本地自古以来就有斗鸡的传统。啊,一条缓缓流动的生满浮萍的小河,河边系着小篷 船。哦,还有一个小镇,镇边泥泞的道路上停着双轮大车,瘦骨嶙峋的马啃着湿漉漉的青草。木棉树上有鸟巢,池塘中有睡莲和脏鸭子。一切都是那么宁静,那么质 朴、那么协调,那么美。美得让人落泪。奥勃莱恩看到了一个凄哀的伊甸园,一种忍耐的韵味,一种大彻大悟的东方的哲理,一种内含的秀丽,一种懒洋洋的万古不 变的宁静,令人玩昧,令人赞叹,和西方的一切迥然而异。它难道就是菲律宾么?果真如此,那么,奥勃莱恩似乎理解了麦克阿瑟为什么对菲律宾耿耿于怀了。

飞机引擎声划破了苏碌海上的静温。

高射炮手们紧张起来。各舰艇的对空射击指挥中心和情报中心接通。情报中心发出一连串信号和指令,反复校核着大量数据。所有高射炮和机关炮的炮口都指向天空。弹药手们根据命令手忙脚乱地调整引信的起爆高度。疲惫的陆军士兵和军官们匆匆穿上软木救生衣。有人在祈祷命运。

一 批批蓝色机身的美国海军飞机飞临舰队上空。它们都是奥勃莱恩很熟悉的那些战斗机.F4U海盗机和F6F恶妇机。又过了一会儿,从莱特岛杜拉古机场和塔克洛 班机场起飞的陆军战斗机也来了。它们是日本人最害怕的“双身魔鬼”P-38闪电机,F-39飞蛇机和P-40远程闪电机。它们各自按自己的章法在船队上空 编好队,兜着圈于掩护民都洛航渡船队。看到它们,给人以虚假的安全感。其实天空很辽阔,敌机也很狡猾,并无真正的安全可言。

一 架日本飞机一下子从云中冲下来。谁也没有精神准备。它恐怕是混在比翼编队的美国战斗机当中的。它俯冲下来,在海平面上把航向转成和LST-472号的纵轴 方向成90度,对准舰桥从左舷冲来。几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它。从“托马湾”、“马尼拉湾”、“马努斯岛”、“卡达森湾”、“萨沃岛”等护航航空母舰上起飞 的美围战斗机也没有盯住它,等奥勃莱恩和LST—472号上其他人看见它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它一下于在舰桥上撞得粉碎,所携带的炸弹也爆炸了。奥勃莱恩上校被气浪冲倒,头撞在舱壁上,昏了过去。

他很快醒来,揉揉眼睛,试着动了一下,伤不重。他四顾周围,横七竖八都是尸体和残肢,伤兵还在哼哼叫。

奥 勃莱恩庆幸自己运气还好,早点儿看见了那架零式自杀飞机。他定了定神,开始往外搬伤员。等到他搬出第四个伤兵时,几名水手也进来帮着他搬。奥勃莱恩摇摇晃 晃走到甲板上,开始呕吐。海风把他吹清醒了。他看到舰桥已被浓烟烈火所包围。他记起船长亚历克斯先生还在舰桥上。于是,他从一个损害控制队员手里抢过一套 石棉服,匆忙穿上,直往火堆里闯。

烟熏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不得不依在发烫的钢壁上,未及定神,又挨了一击。LST—472号上的炸弹和炮弹终于被引爆,把整条船搅得天翻地复。

奥勃莱恩抓牢一根栏杆扶手。他的眼睛已被撞肿了,勉强能从眼缝中观察。人体、血糊糊的肉块、高射炮、机枪和船上的钢板。木块、帆布、吉普车都被炮弹爆炸的风暴掀到空中,又跃到海里。随着每一声爆炸,军舰摇憾,火愈烧愈烈,LST-472号完了。

奥 勃莱恩已经穿了救生衣,他随时可以跳到海里,或者转移到停靠在LST一472号右舷的一艘救援驱逐舰上。但他是海军陆战队军官,他所受的全部教育和训练使 他在危急时刻决不擅离职守。亚历克斯船长尚在烈火中,没有谁下达“弃船”命令。奥勃莱恩想找条消防龙头,龙头找到了,却没有水。他丢开龙头,同所剩无几的 损害管制队员一起,用手压泵汲水向舰桥灭火。

一 条被烈火封住的走廊终于打通了。许多被困在里面的官兵冲了出来。他们被烧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其中还有些是奥勃莱恩一类的观察军官和随军记者,有陆军 的、也有海军陆战队的,还有同登陆部队配合的第310轰炸机联队的空地联络军官。他们通宵工作,有人刚刚入睡,还穿着睡衣、戴着贝雷帽的英国军官。有人眼 镜丢了,四处乱模;有人用所能找出的最肮脏的字眼骂娘。也许,这些“连珠妙语”立刻会被记者拣去发表在报纸上。

奥勃莱恩终于冲进了船长室。

船长室里血迹斑斑,到处是玻璃碎片,任何完整的东西都没有了。亚历克斯先生倒在血泊中,他的胸部和腹部都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大狗布鲁斯被严重烧伤,一只前腿断了,呜呜叫着,围着亚历克斯先生团团转。

奥勃莱恩上校跪下一条腿,双手小心翼翼地把亚历克斯先生托起来。船长发出痫苦的嚎叫,让人心碎。

亚历克斯睁眼认出了奥勃莱恩。他嘴唇一动:“上校,谢谢您。我伯是不行了。便宜了那个日本浑蛋。”

“没关系,”奥勃莱恩安慰他。“我这就把您抱出去。”

“别忘了救布鲁斯。它一直和我在一起。呃,LST—472号不行啦。传我的话弃船吧。我没照顾好这条船。战争嘛,没办法。”

奥勃莱恩挣扎着穿过炎热的走廊,他来不及把石棉服给亚历克斯盖上。布鲁斯一拐一拐路在后面,它的肉掌踩在滚烫的铁板上,叫得非常凄惨。

灼热的走廊终于走完了。烈火在他们身后重新封住了通道。烟更浓,火更烈,一定还有人负了伤呆在走廊那边。然而任何人也爱莫能助了。

海 面上漂着油斑和死尸。天空中还在进行着激烈的空战。一架架自杀飞机被打下来,从云层中抱着长长的烟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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