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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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洗剑录-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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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纱女终于缓缓道:

“认得的,只是……他也已死了。”

宝玉耸然道:

“他死了,你竞已知道?”

黑纱女道:

“我为何不知道?”

宝玉道:

“你……你怎会知道?”

黑纱女道:

“他若未死,岂非早已来了。”

宝玉道:

“但……但他为何必定要来?”

黑纱女悠悠道:

“他与我有约,他一定要来。”

宝玉道:

“但……但他或许因为别的事而没有来,你怎能断定他已死?”

黑纱女道:

“除了死之外,无论遇着什么事,他都会来的,因为……因为和他有约的人,是我,不是别人。”

说到这里,她竟突然转过身来,那张神秘的,苍白的,美得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面容,已面对着宝玉。

她的眼睛,那足以令世上所有男人心脉都停止跳动的眼波,也正瞧着宝玉,似乎要瞧进宝玉的心。

她一字字缓缓道:

“你若与我有约,除了‘死’之外,还有……还有什么?”

宝玉瞧过她那深沉如海水的眼波,在这双眼波凝注下,世上任何少女的眼波,委实都变得不值一顾。

这双服波中含蕴的不但是无可比拟的美,而且还含蕴着无可比拟的智慧,宛如沉思的哲人。

这双跟波似乎早已洞悉一切,世人的生、老、病、死、忧愁、得意、悲哀、欢乐,在这双眼彼下都变得庸俗而可笑。

这正是任何少女所难企及之处,就算是小公主……小公主和她一比,只不过是个幼稚而天真的孩子。

宝玉只有长叹,垂首道:

“不错,蒋笑民是死了。”

黑纱女淡淡道:

“他死了,所以我也死了。”

这声音是那么平淡,但其中含蕴着叙不尽的悲哀。

宝玉霍然抬头,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瞧出她的悲哀,他突然发现她的智慧,就是从悲哀中淬炼升华出来的。

蒋笑民本已“无情”这少女之“无情”,看来更甚于蒋笑民,又有推知道他们“无情”中的深情,竞浓得如此化不开。

黑纱女的眼波仍瞧着宝玉,宝玉心里的感觉说不出是多奇怪,这少女原是陌生,宝玉却觉得她似很熟悉。

这少女原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宝玉却觉得她就坐在自己身畔,他几乎可以将她拥在怀里,安慰她的悲哀。

但他却只是摸索着自怀中取出了那封信,那封信干了又湿,湿了又于,几乎已变成了一团。

宝玉道:

“无论如何,这封信总是交给你的。”

黑纱女道:

“我的,你的,现在又有何分别?”

宝玉道:

“你……你难道不想瞧瞧?”

黑纱女道:瞧瞧也可以,不瞧也可以,又有什么分别?”宝玉道:

“但……但我既已将信送来,你……”

黑纱女道:

“那么,你就念给我听听吧!”

宝玉急道:

“这怎么行?”

黑纱女道:

“为什么不行?”

宝玉道:

“这……这是你们的秘密。”

黑纱女道:

“秘密,死人还有什么秘密?”

宝玉怔了半晌,只得叹息着将信拆开,他但愿水滴莫要掺乱了信上的字迹,他要将这封信完完整整的保存着。

因为这封信正象【炫|书|网】征着生死不渝的真情。



但他却再也想不到,这封信竟是张自纸。

蒋笑民那么郑重交给他这封信,信上竟没有一个宇。

宝玉站在那里,完全征住了。

黑纱女神情却仍是冷摸的——她的人虽未死,她的心却真的是巳死了,她只是淡谈的说道:

“很好,这封信我总算已瞧过了。”

宝玉道:

“但……信上……”

黑纱女道:

“信上的意思,我已完全明了。”

宝玉瞪大眼睛,道:

“你明了?这信上根本没有字呀!”

黑纱女道:

“这封信我不必看,也知道他的意思。”

宝玉忍不住问道:

“什么意思?”

黑纱女道:

“他将这封信交托给你,只不过是要我见你一面。”

她淡淡的说着,宝玉却越想越吃惊,此刻几乎连手里的信都拿不稳了,忍不住失声道:

“见我一面?他为什么要你见我一面?”、

黑纱女道:

“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宝玉道:

“什么原因?”

黑纱女道:

“这原因你以后自然会晓得。”

宝玉大声道:“为什么你现在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也和方才那两人一样,总好像有一件秘密在瞒着我,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纱女却再也不理他,再也不瞧他一眼,悄然移动脚步,幽灵股走了出去,只留下宝玉愕在那里。

这时宝玉的心,真是纷乱如麻。

蒋笑民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他竞要我在这少女心中代替他的位置?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莫说这少女对他的真情生死不渝,已无任何人能够代替,就是我……我对她也只是有种奇异的感觉,而绝无爱慕之意……

黑纱女已又悄然走了进来。

她手里竞端着个很大的托盘,盘子上清冷的水,还有食物,她将盘子放在宝玉面前,道:

“吃吧!”

她语声中竞有种令宝玉不得不听从的力量,何况,这些东西也正是宝玉所迫切需要的。

在他吃的时候,他暂时志了一切。

黑纱女又捧出盆清水,一条干净的布巾。

她并没有征求宝玉的同意,竞脱下了他身上的衣衫,这本是宝玉死也不肯脱下,但此刻不知为了什么?

他竟完全没有抵抗。

黑纱女以布巾蘸着清水,轻拭着他身上的火炙伤痕,她的面容仍是那么冷漠,但动作却是那么温柔。

清水中想必是溶着药的,宝玉只觉她擦拭到哪里,哪里就有一般清凉的感觉,直透人心里。

但这水却仍擦不开他心中的疑云。

他心里更是不解,这冷摸得有如幽灵般的少女,为什么如此亲切,如此温柔的服侍他?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为了我传来这封信?”

黑纱女道:

“那封信对我又有何意?”

宝玉垂首道:

“不错,那只是张白纸……”

黑纱女道:

“我这样做,只因为我见着你。”

宝玉霍然抬头,道:

“只因为见着我?但为什么?……为什么?”

黑纱女道:

“只因为我十分想见你。”

宝玉道:

“你为什么想要见着我?你……你甚至根本不认得我,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黑纱女道:

“你是方宝玉。”

宝玉身子一震,失声道:

“你认得我,你……你……你怎么认得我?”

黑纱女道:“这自然也有原因”

宝玉大声道:

“什么原因?什么原因?……”

黑纱女放下布巾,立起身子,悠悠道:

“现在,是什么原因都没有关系了,观在,已没有原因了,现在,你和我已不再有任何关系。”

她转过身子,冷冷道:

“死人,是不会和任何人有关系的。”

宝玉道:

“你……你本来难道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黑纱女道:

“无论什么关系,现在都已过去了,现在,我想为你做的事,全部已经做完了,你还是……”

宝玉大声道:

“我还是不懂,你越说我越不懂。”

黑纱女道:

“你根本不必懂,你和我已全无关系,从此以后,你再也休要想起我,我也不会想起你,因为……”

她将头上的黑纱拉起,蒙住了脸,道:

“因为死人是不会记住任何人的。”

宝玉霍然站起,冲过去,又缓缓退回,颓然坐下。

黑纱女道:

“蒋笑民上次入官,就是从我这里逃出去的,从这窗子,这宫中只有这窗子能逃出去,他……他在我这里养好了伤,就从这窗口跳下,窗外是海水……温柔的海水……永远不会伤害任何人。”

宝玉叹道:

“我早已猜出必定是你救了他,你一生却活在寂寞中,所以,你见着他,就将心交给了他。”

黑纱女道:

“他本来是值得女子将心交给他的男人。”

宝玉道:

“不错,他是个好男儿,但……但……”

他突然握紧双拳,大声道:

“但你还年青,你为什么不好好的活下去?你。。。你为什么不?”

黑纱女淡谈道:

“只因为我的心已被他带走?”

宝玉怔了半晌,垂首长叹道,

“你已决定了?”黑纱女道:

“我已决定了,至于你……你也从这窗子里走吧,这白水官,并没有什么值得你逗留之处,这里有的只是悲哀、忧伤、寂寞……”

宝玉喃喃道:

“我现在又多懂了一些,蒋笑民要我将书信交给你,除了要你见我外,也是算准我会和他一样被困在这里,所以指点我一条路逃生,是么?”

黑纱女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

宝玉长叹了口气,沉声道:

“无论是不是,我都不能走,除了我定要见到官主这原因外,我还发觉这白水官中竞似隐藏着许多有关我的秘密……我实在想不出这白水宫中怎么隐藏着有关我的秘密,我一定要查出来。”黑纱女道:

“你已经决定了?”

宝玉咬一咬牙,道:

“我已决定了!”

黑纱女道:

“你不后悔?”

宝玉道:

“我为什么要后悔?”

黑纱女道:

“因为真象常常是残酷的,真实常常会刺伤人,但你既已决定了,你就去吧,这里有一条路,可直接通向白水娘的寝宫。”

这条路不在屋外,而在屋里。路的入口,像是个衣柜。

黑纱女就站在前面,道:

“从这里定,你就可见着白水娘了。”

宝玉的眼睛,时时刻刻在注意着她的脸,注意着她脸上是否还有变化,现在,他终于发现,这张始终未动情感的,冷摸的脸,还是有变化的,那就是当她在说“白水娘”这三个字的时候。

每当她说出这名字,她脸上就掠过一阵阴影,怨毒的阴影,她的情感本已都“死”了,只有这怨毒,仍留在心底。

这怨毒又是多么深,多么强烈。

但她既然任在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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