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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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然不群-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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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跨出了大门,淡淡的反问道:“生气又有何用?”
  他沉默了很久,才认认真真得说:“以后……不会了……”我下意识侧过头一瞥,却见他闭着双目,眉头轻轻蹙着,竟然是我从未料想会出现在他身上的苦涩。我不知他这丝难受究竟因何而生,却感受的分明。
  我忽然明白在这世间,若是连我都不去靠近触探,他竟是没有一个人能说说心里话。
  此夜,这段山路变得异常得漫长,他安静得靠着我,抱着我的手臂紧紧得,闭着眼,气息匀长。我只觉得,先前自己生出了他与我生疏的念头实在是荒唐至极,他分明是从来不曾远离过的。无论那丝我隐隐察觉的变扭究竟源自何处,又因何而起,我忽然就觉得不必再追问了。他确是应该有自己的秘密,而我,无论如何终究是他的师父。
  他闷闷得道:“师父,我不小了。”
  星光轻轻凝结在华山的竹林枝头,苍翠的碧影浅浅摇动着,林中的雾气一点点漫上来,沾湿了衣角。我应了一声:“嗯。”
  他道:“不能再抱了。”
  不知为何,他出口言语缭绕的一丝尾音有些微微的颤抖,或许是夜风吹散了些。我叹了口气道:“莫闹,你膝上有伤。你长大了。自小到大,为师也不知抱过你几回了。”
  眼前的路并不清晰,在视野中有些模糊,这一刻似乎一切清晰的界限有些迷蒙,有些许的容易触碰的错觉。他的头伏在我的肩上,微微侧转,没有吭声。良久却开口道:“……师父。”
  我道:“嗯。”
  他却没有抬头,低低道:“没什么,就是想叫一叫。”
  我闻言心下一涩,万般情绪都在这一句里头尽数消泯,又因此而衍生出更多的思绪在胸中流淌,如潮水般次次冲刷着堤防,翻腾不定,让我只感到难受万分。令狐冲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却不敢与我倾诉,究竟是有过怎样的茫然,却不敢在我面前露出一丝一毫……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告诉他将心头的一切压抑着的难受都诉说出来,他不过是个少年,一切事宜与后果由我来承担。然而我亦是明白,他性子里的那丝执拗与倔强,绝不会允许我强行介入到他清晰画出的界限之中。我只能给予出信任和深夜中的这一丝丝微弱的温暖。然而我是他的师父啊……
  待到见到有所不为轩的昏黄灯光,我才有些恍然,不免暗暗苦笑,本是罚了他,如今却连我的内心也一般得受到了苦苦煎熬。这番折磨受罚的人,又不止他一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师徒交心

  ☆、第十九节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东方不败只在江湖中出现了短短两年,便又销声匿迹起来。但这两年,足以使江湖中人闻风丧胆,对他噤若寒蝉。又因他杀人手段残忍神秘,仿若鬼神,倒愈发坐实了魔教中人妖邪诡谲的传闻。
  而也因他杀的最后一人,与衡山派素有故里,使得五岳剑派再无法维持原先僵持局势,依旧按兵不动下去。伴随着武林中的暗潮涌动,衡山派掌门莫大却是随着书信,亲自来访了一趟华山。
  我在幼时曾随师父观礼衡山派掌门交替,倒是见过他一面。莫大长我好几岁,性痴胡琴。比起素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他,我反而与他师弟刘正风有过几次照面,更为相熟。他衡山派门中俱善音律,走的是“琴中藏剑,剑发琴音”的武道,在江湖中别具一格。
  我站在华山山脚相迎,便见得自远方一个身形瘦长之人飘飘荡荡得靠近了,脸色枯槁,披着一件青布长衫,洗的青中泛白,背着一把胡琴。明明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望去却带着一丝落拓悲怆,教人未闻其琴音,却先存了凄怆之感。
  我面露微笑,朗声道:“久仰潇|湘夜雨之名,莫掌门远道而来,岳某幸甚。”
  莫大停在我跟前,回了一礼,连我一时间也未有完全看清他的身法,心中不免暗暗称奇。素闻他衡山派轻功如云雾,如今一看果真不凡,却不知那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身为衡山剑法绝技,又是怎样得精妙绝伦。
  他道:“岳掌门。”说完又转头看了眼我身旁的令狐冲,脸上露出一丝微弱的笑意,眼中那丝缭绕的愁苦消去片刻,换做了短暂的欣赏之色:“很好。”
  我知晓他素来不善言辞,在这几年中,更因与他师弟刘正风不睦,变得愈发神出鬼没,倒也没有多奇怪。他那句“很好”的赞誉并不是说我,而是对令狐冲说的。近日来令狐冲已经开始融汇华山九式,身上不免带着一丝难敛的剑意,被他察觉到了。
  令狐冲当即向前,见了一礼:“华山弟子令狐冲拜见莫掌门。令狐冲才疏学浅,莫掌门谬赞了。”
  自那夜受罚后,我与他之间那丝微妙的隔阂忽然就消弭了。我没有再提起过,他言语中也不曾涉及,倒是似乎痛改前非,心无外骛地专心起了剑道。或许是因他在那招“无边落木”上困了许久,厚积薄发之下,进步异常之快,短短时日里便把九式的最后两招“青山隐隐”、“古柏森森”尽数掌握。
  他不过十五岁,便在剑法上取得了这般成就,自是当得起剑术名家的赞誉的。
  莫大微微一笑,并不接话。我也没有在山脚继续寒暄的打算,便邀他上了华山玉女峰,来到正殿中商议。待他入座,我的视线微微划过了他坐下后便拿在手中的胡琴。听闻“潇|湘夜雨”之名说的是莫大极工琴韵,一曲胡琴声出,便让人眼泪都要落下。我在意的却是他藏在胡琴中的那柄剑——剑发琴音,此中意境何等令人神往!
  他侧过脸,我二人视线相撞,俱是微微一颤。
  我紧紧看着他,脸色肃穆,他亦是目不错失得与我对视,面上流露出十分的凄苦悄怆,直让人心神俱要被沉浸,仿佛下一刻,他按在手中的胡琴便要被轻轻拉响,那一丝丝缭绕着亘古的凄怆的潇湘夜雨之声,已然遥遥的飘来,带着雨滴的凉意、夜风的低絮、丝竹轻扰,那一个音便要破空而起!但我却不为所动,心中的剑意与战意却逐层递升。虽是二人皆未出剑,却已是暗中交手,不分上下。
  这番彼此试探似乎长久,实则电光火石。我当即错开眼,他亦是垂下眉毛,缓缓吐出三字:“君子剑!”
  作了一揖,我叹道:“不敢当。”如他这般高手,人为至而剑意至,琴未发而声韵存,那丝自始终缭绕在他身上的落拓,便如我言行举止的浩然之气一般,在悄无声息之间置对手于剑意中了。
  然而他远道而来,毕竟不是为了比剑。纵使二人都生出了战意,这个紧要的关头,也不可能让我二人切磋一番。
  莫大道:“此番来访华山,其实是为了一份邀帖。想来此事岳兄也已经知晓,下月初五,我五岳剑派再度会盟,便在嵩山登封县。”
  他自怀中取出一封纸笺,上头写着“华山岳掌门启”。那字迹龙飞凤舞,银钩铁画,笔锋流转很是熟悉。我心头忽然回忆起左冷禅昔日里那一封封书信上的内容,心中登时一片复杂。
  我接过那封会盟邀请之帖,沉默了一会儿,不免遗憾道:“岳某向来耳闻衡山剑法精绝,变幻莫测,只是此时请教,并不是时候。”
  他忽然道:“手谈一局,倒也无妨。”我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莫大的剑意虽然困苦凄凉,其人却通透达情,倒是可交之辈。
  我二人相对而坐,莫大沉吟半晌,忽然开口道:“东方不败之事,并不出乎意料。”
  我默默落了一子,道:“河南商丘原家。”话音刚落,莫大便道:“是我师父故旧。”落了一子,他又道:“我师父本曾与他结拜,可惜后来二人互生嫌隙,我师父在外亡故后,他却亲自将刘师弟送回衡山。”
  他忽然抬起头来,眼中没有丝毫的凄意,反而炯炯有神,正气凛然:“此恩,当还。此仇,当报!”那“报”一字刚刚落下,便听见他白子清脆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我垂眸凝视眼前棋局,只见黑子白子交错纠缠,黑子正意向前,气势如虹;白子行如鬼魅,竟然堪堪成一包围之势。只是下一子,我斟酌再三,却依旧不知改落在何处。
  他叹息道:“四十多年前,魔教攻上华山。我五岳好手与他魔教十大长老同归于尽,尽数断送此地。”
  我眼中微微闪烁,忽然抬起头道:“此局作何?”
  莫大微微一颔首:“做和。”
  他道:“不知我可否有幸,前往华山后山前辈埋骨之处,悼念一二?”
  我心下思绪如电,昔日在后山风清扬给我的那一份地图上,标出了一个地方,却是让我列为禁地,非华山危急存亡之秋,不得前去。这些年整理门务,我才隐约明白那处正是正魔交战之时,魔教十大长老被杀所在。料想,风师叔必然清楚,其中究竟有些什么。然而令我疑惑的是,莫大为何要去那个地方?
  我神色凝重道:“莫掌门存意,岳某自是明了。战后我华山中人将前辈遗骨尽数葬于后山,原址却是因比斗之故,已然崩塌了。莫掌门,请。”
  莫大点了点头,我与他一同来到后山深处的一片山水清秀之地,旁是小河,水中清澈见底。山谷中石堆林立,有些坟前竖着石碑,上面简简单单得刻着名字与门派,有些却只立着一块腐朽发黑的木头,杳无字迹,不知是多么远久了。树木芳香,翠鸟鸣叫之间,却满是一片凄凉沉闷。
  我立在一旁,没有走近。见他停留在一块石碑前,碑上字迹只依稀可辨——衡山派玉琴源音佟正源掌门夫妇……我知晓那是他师父的授业恩师,昔日在江湖以琴瑟和鸣为著。只可惜世事沧桑,昔时英雄豪杰竟如烟云逝去,只余下一个仓促的碑文了。
  我道:“当时情况纷乱无比,山中尸骨相接,并不能完全辨识。这里立下的,不过是衣冠冢为多。”
  莫大闻言长长地太息,席地而坐,在远处慢慢地拉了一曲胡琴,琴声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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