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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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三部曲-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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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外祖母带着弗朗西斯去所有的政治集会,告诉人们他是谁,从哪里来。她让他向每个人说“你好”。他们在家里从来不练习说“你好”。

瓦格特那次大选落后对手一千八百张选票。

26

01

在外祖母的房子里,弗朗西斯·多拉德的新世界是蓝色的静脉曲张的腿的世界。

多拉德外婆在把弗朗西斯接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开了三年的育婴堂了。自从1936年她丈夫死去以后收入来源就成了问题。她从小就被培养成大家闺秀,所以她没有市场观念。

她只有一栋大房子和她丈夫欠的债。租房住的人一个个搬走了。她住的地方太偏僻了,租房生意不会很兴隆。她面临被剥夺房产的危险。

报纸上玛丽安和富有的霍华德·瓦格特先生的新婚广告对外婆来说简直是个天赐的良机。她一遍一遍地给玛丽安写信要求接济,可是都杳无音讯。每次她打电话给她,仆人都说瓦格特太太出去了。

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多拉德外婆和市政府协商用她的房子解决穷人的住宿。对每一个来投宿的人,市里给她一小笔津贴,如果能找到他们的亲戚的话,还会有一些零星的收入。起初生意很惨淡,直到后来她开始接纳一些来自中产阶级家庭的患者才慢慢有了起色。

所有那些年没有得到玛丽安的一文救助——她本可以来帮忙的。

而弗朗西斯·多拉德则习惯于在地板上一群人的腿中间玩。他把外祖母的麻将牌当汽车玩,推着它们在像生节的树根一样的脚中间穿梭。

多拉德外婆可以让她的房客们的衣服每时每刻都保持整洁,可她总也没办法让他们记着随时随地穿鞋走路。

那些老年人整天坐在客厅里听收音机。多拉德外婆还在客厅放了一只鱼缸供他们观赏。一个私人的捐献者帮外婆在木条镶花地板上铺了一层毛毡,为的是防止老年房客的小便失禁。

他们总是在沙发或轮椅上坐成一排听广播,浑浊的目光盯着鱼缸里的鱼或是某些他们已经司空见惯的东西,或者干脆什么也不看。

弗朗西斯永远不会忘记,在闷热的、到处有蜂鸣的天气里,那些在毛毡上拖着步子走的声音,忘不了厨房里炖烂的西红柿和卷心菜的味道,忘不了老人们身上的像肉食包装纸被太阳晒干的味道,还有收音机里唱个不停的歌曲:

林索白净,林索聪明

欢快的洗衣房的歌谣

……

弗朗西斯尽可能地待在厨房里,因为他惟一的朋友在那里。厨娘贝莉,从小就伺候多拉德先生一家。她有时会从围裙兜里掏出一粒梅子塞给弗朗西斯,还会叫他“爱做梦的小猫咪”。厨房里既暖和又安全。可是贝莉晚上就回家了……

02

1943年12月弗朗西斯·多拉德,五岁了,在外婆家楼上的他的房间里躺着。房间被为了防范日本人用的厚重的窗帘遮得伸手不见五指。他还不会说“日本人”。可他想撒尿,却害怕在黑暗中起床。

他叫在楼下的外婆。

“哎妈。哎妈。”他叫起来像一只年幼的小山羊。他一直叫到觉得累了。“快啊,哎妈。”

终于尿憋不住了。经过腿上时热乎乎的,身下的床垫湿了,然后冰凉,他的睡衣粘在身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飞深吸了一日气,在床上侧过身面对着门。什么事也没发生。他把一只脚放在地板上,在黑暗中站起身,湿漉漉的睡衣粘在腿上,他的脸火辣辣的。他冲向门。门把手碰到他的眼睛。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湿淋淋的,又站起来,拼命跑下楼,手指在楼梯栏杆上发出尖利的摩擦声。到了外婆的房间。在黑暗中他爬上床,从她身上爬过去钻进被子,在她身边暖和和的。

外婆动动身子,全身僵直起来,她的后背在他脸颊边挺直了,说话时漏着风:“我从没看见……”她在床头柜上玻璃杯里摸到了她的假牙,喀啦一声装上。“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邋遢龌龊的孩子。给我出去,滚到床下边去。”

她打开床前的灯。他站在地毯上发抖。她用大拇指抹了一下他的眉毛,手指头沾上了血迹。

“你打碎了什么东西吗?”

他使劲摇头,血点飞溅到外婆的睡袍上。

“上楼去。快点。”

他爬上楼梯,灯光慢慢消失了,黑暗把他包起来。他没法开灯,因为外婆把灯绳剪短了,只有她能开灯。他不想回到湿漉漉的床上。他站在黑暗里扶着床边站了很长时间。他知道她不会来的。

她上来了,胳膊上一摞床单,她生气地拉了一下只剩一点绳头的灯绳。换床单时她一句话也没对他讲。

她抓起他的胳膊把他拽到大厅里的卫生间。灯在镜子上方她不得不踮着脚才能够到。她给他一块毛巾,又湿又凉。

“脱掉睡衣,把你自己擦干净。”

胶布的味道和明晃晃的缝纫剪刀的声音。她撕下一块蝴蝶胶布,把他放到盖上的便器盖上,在他眼睛上方的伤口贴上胶布。

“现在。”她说,把剪刀放在他圆圆的肚皮下面,他觉得下身有些凉。

“看着。”她说,抓起他头的后部按着他,让他看着他的小阴茎被放在打开的剪刀刃中间。她合上剪刀直到刀刃夹紧了肉。

“你想让我把它剪掉吗?”

他试着看她,可她使劲往下按着他的头。他抽泣着,她把唾沫啐到他的肚皮上。

“你想吗?”

“不,哎妈。不,哎妈。”

“我说到做到。要是你再把床弄脏,我就剪断它。听明白没有?”

“是的,哎妈。”

“你可以摸黑找到厕所,你可以像个好孩子一样坐在上面。你不用站着。现在回到床上去。”

03

夜里两点钟风变猛了,从东南方卷来暖意,把苹果树的死枝吹得劈啪作响,把活枝上的树叶抚弄得沙沙直响。阵风夹杂着暖雨冲刷着房子。弗朗西斯·多拉德,四十二岁,正在里面睡觉。

他侧着身吮着拇指,他的头发汗湿了,平平地贴在前额和脖子上。

现在他醒了。他在黑暗里听着自己的呼吸和他眨眼时的微弱的声音。他的手指还有淡淡的汽油醇的味道。他的膀胱满了。

他摸着床头柜上玻璃杯里的假牙。

他总是戴上假牙以后才起床。现在他走到卫生间。他上厕所从来不开灯。他摸黑找到厕所,然后像个好孩子一样坐在上面。

27

01

外婆的变化最先在1947年的冬天,那年弗朗西斯九岁。

她不再与弗朗西斯在她的卧室里用餐了。他们到厨房里公用的桌子上吃饭,在那里她曾照应她的老年房客们用餐。

外婆在娘家被培养成一个魅力十足的主妇。而现在她翻箱倒柜地找出原来的物品,把银摇铃擦干净,放在她的盘子旁。

安排上一道道菜,调节用餐服务的节奏,参与谈话,把容易的话题留给害羞的人,让他们得以发挥,把握好题目的最佳的方面,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些可需要不平常的技巧,而这些技巧正在社会上消退。

外婆在年轻的时候可是一把好手。她的技巧确实让她的只有简单会话能力的两三个房客觉得餐桌的气氛焕然一新。弗朗西斯坐在餐桌的另一端主人的位子上,与外婆相对,他的前面是一列频频点头的老人在听外婆把这些还没有失去记忆的人的往事勾起来。她对弗罗德太太去堪萨斯城度过的蜜月表示了浓厚的兴趣,与伊顿先生共同回顾了一会害黄热病的经历,还兴致勃勃地听着其他人零散的、难以理解的发言。

“这多么有趣啊沸朗西斯。”她一边说,一边用摇铃提示上下一道菜。午餐是各式各样的蔬菜和炖成糊糊的炖肉,可是她却把它们分成好几道菜,让厨房的雇工更加忙活。

在餐桌上的不雅观的举动从来不被提及。外婆摇一下铃或是话说到半截时的一个突然的手势就能应付各种情况,不论是汤洒了,某人睡着了,还是有人忘了自己为什么来到餐桌旁。外婆总是在有限的预算里雇用尽可能多的帮手。

外婆的身体状况下降了,她开始消瘦了,开始能穿很早以前就搁置起来的衣服,其中有一些很优雅。她的脸形和发型与纸币上印的乔治·华盛顿的画像惊人地相似。

她待人接物的能力到了来年开春便开始下降了。她维持着餐桌的秩序而且不许别人插嘴,她讲述自己在圣查尔斯的深闺故事,甚至为了教化和启迪弗朗西斯和其他人,她透露了自己的隐私。

妙龄少女时的外婆在1907年确实有过一段好时间。当时她在圣路易斯河的沿岸被高层次的舞会争相邀请。

这段故事里有一个“客观的经验”可以让每个人借鉴,她说着有意地看了弗朗西斯一眼,他正在桌下跷着二郎腿。

“我生在一个小小的天生的瑕疵很少用医疗手段来克服的时代,”她说,“我天生有很好的皮肤和头发,而我就充分利用这个优势。我用坚强的个性和乐观的心态克服了我牙齿的缺陷,而且非常成功,简直可以说它们成为了我美貌的一个标志。我觉得你们甚至可以把它们称为我的迷人的‘商标’,如果用整个世界来跟我交换我也不会出卖它们。”

她不相信医生,她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切入正题,但是当她越来越明显地发现她牙龈的毛病可能会影响牙齿时,她请教了当时在中西部最享有盛名的一位牙科医生,菲利克斯·伯尔特医生,是个瑞士人。伯尔特医生的“瑞士牙齿”在某个特定的阶层特别受欢迎,外婆说,而且他经手的病例也非常可观。

害怕口腔里新的组合会影响他们音调的歌剧演员,从圣弗朗西斯科远道赶来的演员和其他公众人物都来他这里就诊。

伯尔特医生可以一模一样地复制一个人的天生的整套牙齿,他用多种材料做过实验,也了解它们对和声的效果。

伯尔特医生为外婆做完假牙以后,她的牙齿看起来和原来没有任何差别。她用性格克服了先天的障碍,而且没有丢失任何她独有的魅力,她说这话的时候会露出尖刻的微笑。

如果这个故事里面有个“客观的经验”的话,弗朗西斯最多在以后才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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