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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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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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某个史学家说,圣巴托洛缪惨案是一个国王所为,那么他显然对群体心理一无所知。

因为所有的屠杀命令,固然可以由君王来发布,却必须由群体的灵魂来贯彻。

即使是握有最绝对权力的专制君主,充其量也只能加快或延缓其显灵的时间。

所以我们可以说,无论是圣巴托洛缪的大屠杀,还是惨烈的宗教战争,并不完全是国王们所为,就像恐怖统治不完全是罗伯斯庇尔、丹东或圣鞠斯特所为一样。

在这些事件的深处,统治者的权力并不是永远存在,有的只是永恒的群体宣泄。

第二卷:群体的意见与信念

第一章 群体的意见与信念中的间接因素

群众运动的导火索

我们已经研究了群体的精神结构,了解了它的感情、思维和推理方式,现在让我们看看它的意见和信念是如何形成的。

决定着这些意见和信念的因素可以分为两类:间接因素和直接因素。

那么,它们之间究竟有何区别呢?

间接因素是这样的东西,它能够使群体接受某些信念,并且使其再也难以接受别的信念。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煽动着群体,使他们的情绪开始酝酿。

某些观念的暴发并被付诸行动,有时看起来显得十分突然。然而这只是一种表面结果,在它背后肯定能够找到这种延续良久的准备性力量。

而直接因素是指这样一些因素,随着上述长期性准备工作的延续,它们能够成为实际说服群体的资源。不过,若是没有那种准备性工作,它们也不会发生作用。这就是说,它们是使观念采取一定形式并且使它能够产生一定结果的因素。

集体突然开始加以贯彻的方案,就是由这种直接因素引起的。一次骚乱的爆发,或一个罢工决定,甚至民众授予某人权力去推翻政府,都可归因于这种因素。

打个比方来说,如果说间接因素相当于长时间的虫啃蚁噬,那么直接因素就是一次强烈的地震或台风,虽然看上去是外力破坏了房屋,但房屋的地基实际上已经早被掏空了。

在所有重大历史事件中,都可以发现这两种因素相继发生作用。这里仅以一个最令人震惊的事件为例,法国大革命的间接因素包括哲学家的著作、贵族的苛捐杂税以及科学思想的进步。有了这些准备,群众的头脑便很容易被演说家的演讲以及朝廷用不疼不痒的改良进行的抵抗所激怒。

有些间接因素具有普遍性,可以看出,它们是群体一切信念和意见的基础。这些因素就是民族、传统、时间、各种典章制度和教育。

(2)第一条导火索:民族

我们研究过不同民族的民族性格,现在我们必须指出,民族是最重要的间接因素。

每个民族都有它独有的特点。

这种特点又形成了它的民族性格。

当这种民族性格一代代传递下去,我们就看到了这个民族的力量、它的信仰、它的制度和艺术。总之,它文明中的一切成分,仅仅是它民族性格的外在表现。

民族性格不仅不会被改变,而且还具有巨大的力量。我们可以看到,当某种观念从一个民族传播给另一民族时,总是会发生深刻的变化。

某些环境变化、突发事件可能会为一个民族带来新的暗示因素,带来相当大的影响,引导他们付诸行动。但是如果这种影响与该民族的民族性格相反,或者说,如果它与一个民族世代继承下来的因素相对立,那么它就只能是暂时的。

英国的南海事件是这方面最好的例子。当时,密西西比股票狂潮正于法国如日中天。在这个神奇的泡沫肆意膨胀的日子里,法国人变得失去了仅存的理性,不再满足于从事那些赢利较慢的产业,人人都渴望能够立刻拥有无穷无尽的财富,于是铤而走险,开展了一场大胆的计划。

当这股风潮来到英国时,像法国人一样,英国人也被这种离奇的计划所迷惑,千万双眼睛中饱含欣喜,仿佛看到了一幅金银财宝铺面而来的景象。

然而,与法国不同的是,盎格鲁撒克逊民族骨子里那种强烈的理性成分发挥了作用,除了一部分从始至终持反对意见的当权者之外,即使是普通民众,也没有完全参与到这场疯狂的游戏中去。

这也正是为什么法国人的疯狂持续了整整四年,而闹剧只在英国进行了八个月的原因所在。

关于民族这一因素的作用,以后还会有所涉及,我们在这里需要了解的,是它对各民族群体气质特征的影响。事实上,正是这种影响存在着差别,才决定了今日世界的格局。

(3)第二条导火索:传统

过去的观念、欲望和感情,就构成了传统。

每个民族都拥有自己的传统,因此也可以说,传统是民族的特性之一。这种东西很难发生改变,而且对我们的生活发生着巨大的影响。

这一点可以通过类比的方法来说明。最近在生物学上出现了新的研究成果,从胚胎学的角度证明了过去的时间对生物进化的巨大影响,从此之后,生物学的研究就云开雾散。

假如我们把这种理论移植到历史科学中,结果又会如何呢?

我们可以把民族看成单个的生物,那么这样一来,它就是在历史中形成的一个有机体。

如果它是有机体,那么它就像其他有机体一样,只能通过缓慢的遗传积累过程发生变化。

因此,一个民族的传统是极其稳定的,除了一些名称和外在形式,人们没办法对它做什么改变,就如同喀斯特地貌中的钟乳岩——需要长年累月的物质沉淀,一旦形成之后,又很难被腐蚀损坏。

传统不仅稳定,而且支配着人们的行动。特别是当他们形成群体时就更是如此。对这种状况不必感到遗憾。脱离了传统,不管民族气质还是文明,都不可能存在。

我们可以下这样的结论:人类是依附传统而存在的。因为只要脱离了传统,不管民族气质还是文明,都不可能保存下去。

为了保持传统,自从有人类以来,他们就在进行着两大努力,一是建立传统,二是当有益的成果已变得破败不堪时,人类社会便努力摧毁这种传统。

无论是新传统还是旧传统,倘若没有一个传统存在,文明就不可能延续;而如果没有新的传统,文明也不可能进步。

于是,这里就出现了一个严重的困境——如何在稳定与求变之间取得平衡。

如果一个民族使自己的习俗变得过于牢固,它便不会再发生变化,中国是这方面的典型,它死气沉沉的固有习俗,使得整个国家没有任何的改进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暴力革命也没多少用处。因为由此造成的结果,或者是打碎的锁链被重新拼接在一起,让整个过去原封不动地再现,或者是对被打碎的事物撒手不管,让无政府状态来取代衰败。

因此,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最理想的状态是保留过去的制度,同时又用不易察觉的方式一点一滴地加以改进。

这个理想非常不容易实现,因为在稳定与变革之间求得那个平衡点是很困难的事情,使它变成现实的几乎只有古罗马人和近代英国人。更何况,群体会本能地对一切变革进行阻挠。

我们在前文中论述过,群体是最保守的势力,正因为如此,群体才会死抱着传统观念不放,极其顽固地反对变革传统观念。

事实上,即使是最狂暴的反叛行为,最终也只会造成一些嘴皮子上的变化。在18世纪末,教堂被毁,僧侣们或是被驱逐出国,或是殒命于断头台。人们也许认为,旧日的宗教观念已经威力尽失。但是没过几年,为了顺应普遍的要求,遭禁的公开礼拜制度便又建立起来了,被暂时消灭的旧传统,又恢复了昔日的影响。

由此可见,传统对群体心态有着不可抗拒的威力。

那些最不受怀疑的偶像,并不住在庙堂之上,也不是宫廷里那些最专制的暴君,他们转瞬之间就可以被人打碎。

支配着我们内心最深处自我的,是那些看不见的主人,它可以安全地避开一切反叛,只能在数百年的时间里被慢慢地磨损。

(4)第三条导火索:时间

时间是世界万物的真正创造者。

时间也是世界万物的唯一毁灭者。

积土成山,要靠时间,从地质时代模糊难辨的细胞到产生出高贵的人类,靠的也是时间。数百年的作用足以改变一切固有的现象。

假如我们赋予蚂蚁足够的时间,它也能把勃朗峰夷为平地。如果有人掌握了随意改变时间的魔法,他便具有了信徒赋予上帝的权力。

同样的,对于群体的信念来说,时间也有着巨大的影响,即使是民族这样重要的因素,也要在极大程度上仰时间的鼻息,没有足够的时间,人群是无法聚合起来形成民族的。

时间引起一切信仰的诞生、成长和死亡。它们因为时间而获得力量,同时也因为时间而失去力量。

具体而言,群体的意见和信念是由时间酝酿起来的,或者它至少为它们准备了生长的土壤。一些观念可实现于一个时代,却不能实现于另一个时代,原因就在这里。

时间把各种信仰和思想的碎屑堆积成山,从而使某个时代能够产生出它的观念。这些观念的出现并不像掷骰子一样全凭运气,它们都深深植根于漫长的过去。当它们开花结果时,是时间为它们做好了准备。如想了解它们的起源,就必须回顾既往。

这样看起来,信仰与思想既是历史的儿女,又是未来的母亲,然而也永远是时间的奴隶。

席卷整块欧亚大陆的十字军狂飙的出现就绝非偶然。面对潮水般的基督教朝圣者,圣城耶路撒冷的官方颁布了一个苛刻的法令:每个进入圣地的朝圣者,都必须缴纳一个金币的税。

这个规定让那些千辛万苦而来的朝圣者愤怒至极,然而却毫无办法。穷困潦倒的人群在耶路撒冷城外久久徘徊,直到有一位富裕的信徒用马车载了一大堆金币来解救他们,替他们交了税才得以进城。对于耶路撒冷的统治者来说,朝圣者成为了他们的滚滚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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