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冷血热(Ⅰ-Ⅱ2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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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冷血热(Ⅰ-Ⅱ2部全)-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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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哪有心思寻思这种事呀?可有人寻思呀。寻思这事容易动摇,“乱婚”,怕受处分就跑。管钱的意志不坚定,拐钱跑了,通常是寻个地方迷起来过日子了。犯别的错误逃跑的,投敌叛变的就多了。

胡国臣和安昌勋就是贪生怕死了。

胡国臣和安昌勋是经过激烈抵抗后,负伤被俘的。冯剑英也是一样,而且上大挂,灌凉水,坐老虎凳,装在麻袋里摔,被施尽酷刑,坚不招供,堪称威武不屈的硬汉。鬼子就说冯先生是大大的英雄,皇军大大地佩服,以礼相待,给他和妻子具恩惠(柳河县委妇女部长,双脚冻伤后被捕)安排个很阔气的住处,好吃好喝,并给疗伤。伤好后,长岛又陪夫妇二人去沈阳“观光”,冯剑英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讲了。

提起叛徒想到“贪生怕死”,汉奸就是“卖国求荣”,大体没错,但这世界也是千种色彩、万般形状的。不排除有的汉奸就认为中国的统治者腐败无能,日本人能帮助中国富强,当然也不排除这种信念的破灭。冯剑英在酷刑下威武不屈,应该有种信仰的力量,信仰的崩溃也是变节的重要原因。投降、叛变的原因林林总总,后面还将写到,许多人是像张喜林那样实在遭不起那罪了。

程斌投降时,东北抗联正从春暖花开季节步入严冬。生于富人家,没吃过苦,可他抗战也快8个年头了。说他怕死?胡国臣等人“归顺”时,正值日寇对“归顺匪”杀与利用的分界点上。别看眼下蹦得挺欢,谁知道油水榨干后,那把骨头会不会被扔进狼狗圈里?

“海乐子”朱海乐举旗抗日时,为表明义无反顾,又担心日寇报复家人,竟然把妻子杀了,实在匪夷所思,恐怖至极。可在忠与孝、国与家之间,多少人已经作了可歌可泣的选择呀?

杨效康十九岁参军,已经有了儿子。木盂子伪警察署把他妻子和大舅哥抓起来,让岳父上山找他。在吊死鬼沟,他听见岳父喊他的名字,刚要答应,看见岳父后面的树棵子里有伪警察。敌人又让妻子抱着孩子上山找。杨效康把仅有的几元钱掏给妻子,又脱下身上的夹袄给她披上,说你能等俺就等俺,实在过不下去就再找户人家吧。

杨太和的妻子在山里找了几天,一双小脚都肿了,哭哭啼啼地劝他回家。杨太和强忍住泪,那话跟杨效康一般无二。

1934年8月4日,哈尔滨日本宪兵闯进赵尚志家,将父亲抓走。《滨江日报》首先报道了这个消息,接着《赵父告不孝子赵尚志及其弟兄书》,就被飞机大量撒到哈东游击区。看到“现在父身患重病,神志皆乱,命在旦夕”,赵尚志就给官兵讲古人“从其治命,不以乱命”的典故,说明和父亲早就料到可能有这一天,约定信中若有“乱命”二字,即是言不由衷,不可听信。又道:为国尽忠是俺爹的意愿,为国尽忠就是给爹尽孝了。

程斌则是为了母亲,什么都不要了。

再说一个叛徒能坏多大事

1933年秋,柳河县委在日伪“讨伐”中受到严重破坏,杨靖宇派磐石县委委员冯剑英来柳河任书记,重组县委。此人很有活动能力,第二年春天,党员发展到60余人,反日会员1000余人。1935年7月,通化中心县委被破坏,柳河县委升级为中心县委,隶属南满特委领导。

上级特委、下级县委及基层党组织、各级反日会,还有辖区内的抗联队伍和其他反日武装,一个中心县委书记知道的机密是太多了。

胡国臣、安昌勋等人被俘,南满省委被破坏,与冯剑英的叛变有直接关系。

前面写到汤原出个叛徒,中心县委即被破坏。那叛徒李元珍只是个普通团员,被捕的中心县委领导宁死不屈,坚不吐口,那线索就断了,敌人的下一步就没了路数。而冯剑英、胡国臣、安昌勋在东边道几县党和抗日武装中,则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组成了一条叛徒链。每个叛徒都掌管一方天地,上下左右、枝枝蔓蔓一个情报网。

再加上个程斌,军队和地方,全了。

6月29日,被程斌裹挟下山投降的是60人。程斌又派人上山通知1师其他部队投降,3团、6团又有部分人员下山。总计投降115人,携平射炮1门、机枪5挺、自动步枪2支、步枪82支、手枪72支、子弹6000余发。

师长兼政委而被称为司令,是因为游击区、根据地有地方武装,还有许多统战的山林队。程斌叛变,1师瓦解,主力垮了,这些队伍没了主心骨,有的散了,有的降了,剩下的也势单力薄,没什么战斗力了。

桓兴县委也不存在了。李明山组织有关人员,在第一时间向东转移,找1路军主力上队去了。明摆着的,留下来只能是白给。

桓仁、兴京、宽甸、本溪、凤城几县的党组织、根据地,都是在1师的威力和帮助下建立的。各地密营分布,粮食、枪械、弹药储藏地,以及交通线和地下情报、联络点等等,都在程斌心头装着。更不用说这只狗又用他轻车熟路的游击战术,领着敌人追打抗联了。

笔者采访到的1军老人,都说归屯把抗联归糟了,程斌叛变把杨司令叛毁了。

冯剑英叛变后,被留在长岛工作班,名为翻译,实是高参。一天,杨靖宇得知他带几个人在桓仁马架子活动,立即让王传圣带路,连夜赶到那里。这小子对抗联威胁太大,必须除掉他。将村子包围,逐屋搜查,把他的枪、文件包、衣服和鞋都找到了。分明没走多远,就是没人。搜查几遍,也没找到。

程斌叛变后,杨靖宇曾给他写信,说明叛国投敌不会有好下场,希望他迷途知返。

程斌欺骗官兵,说咱们是假投降,糊弄日本子,弄足给养再上山。下山时,长岛工作班让程斌走在前面,程斌不干,非要走在后面不可。双方都是荷枪实弹,麻秆打狼——两头害怕。而为了取得主子的信任,程斌就变成了一只疯狗。

关于这只疯狗在东边道的恶行,下一章就会写到。

1941年夏,程斌调任伪热河省警政大队长,与冀东八路军作战。日本投降后投靠国民党,先后为东北行辕直属第3纵队副司令、71军某师少将副师长、53军少将参议。沈阳解放前夕,这个“孝子”带母亲和妻儿逃往北平匿居。北平解放后,混入华北军区后勤部军械处当科员,1951年春镇压反革命时被逮捕处决。

赵明山老人说:

程斌叛变头一年冬天,年根了,俺们连在抚松县活动。那天下晚,在山沟里找个背风的地场,20来个人拢上3堆火,刚要睡觉,山上哨兵呼哧带喘跑来报告,说有情况。连长喊起队,俺们就抓山上岗了。几里外有个“围子”,乒乒乓乓打枪,肯定是咱的人和敌人打上了,那就得往那儿奔哪。有人说不对,是放炮。仔细听看,是鞭炮声,还有二踢脚。有人就说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呀,寻思一阵子,有人说今个是大年三十呀。

当时连里还有20来斤包米,10来斤黄豆,那可都是金豆子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的。连长告诉炊事员,都弄它几斤,包米煮了,黄豆炒了,过年。又指挥俺们把火堆拢大点,围坐一圈,说今下晚吃“好嚼裹儿”,大家伙儿“讲古”、唱歌,谁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乐乐呵呵地守夜、过年。

有没有指导员记不准了,可能没有了,牺牲了。有两个团里干部,什么干部不知道,俺们都叫他们“副官”。部队打散了,几个连、团凑一起的。那时这种队伍挺多,连长带着就叫个连,团长带着就叫个团。

鸡叫头遍了,开始抓人,两个副官带着几个人,扯着领子就从火堆旁拽走了。拽走几个。一个6号战士,通化人,比俺小几岁,参加抓人了,后来告诉俺,都弄到下边沟里山坡上“背小树”了。

“背小树”,就是用绳子或榆树条子,把人捆在树上。榆树枝条柔软,不易折断。通常是捆三道,腿上、腰间和脖子。捆好了,把根棍子插到脖子上的绳子或榆树条子里,拧上几圈,那人就没气了。再朝肚子上踹两脚,听到放个屁,那人就算彻底死了。

把那几个人抓走,俺就知道没别的,肯定是叛徒。可证据呢?每天在一块,俺怎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呀?6号战士说,那两个副官看谁坐那儿抱个枪闷头睡觉,脑袋“跌勾跌勾的”(一点一点的),不唱歌,也不“听古”,就是叛徒。有的不唱歌,坐那儿愣神,也是,一指就让抓人。副官说,睡觉的是思想动摇了,愣神的是想家了,想家就可能逃跑,逃跑就可能让敌人抓去,让敌人抓去就可能投降、叛变。

俺听得头发梢子都竖了起来。过年了,你说那人能不想家吗?有的人就那性子,天生不爱热闹,都下半夜了,坐那火堆旁能不犯困吗?俺这人爱唱爱闹,一到那种场合就特别来精神,不然是不是也得“背小树”了?

(读到这里,读者可能会像笔者刚采访时一样,感到毛骨悚然了:怎么能是这样子呀?——再读几章就能理解、明白了。)

唉,不能说了,反正打程斌叛变就“起叛徒”了。今天说这帮投降了,明天说那伙叛变了,有的是敌人造谣,可那叛徒起得也真邪乎,叫人提心吊胆。那时当干部操心哪,行军、宿营得常查人数,少一个,怎么回事儿?立刻紧张起来。拉屎撒尿也得盯着点,从尿道跑了呢?那人累呀,可能倒那儿、坐那儿睡着了,大冬天你把他忘了,那人可能就交代那儿了。这事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这工夫就不能不往投敌、叛变上想。连程斌那样的大官都叛变了,你敢给谁打保票?光想不行,得立马改变行动计划,重新“甩地点”(事先约定的部队打散了,或分头行动后的集合点),麻溜转移。慢了,敌人可能码着脚踪就撵来了。你“埋溜子”(把脚印埋起来)也不行,日本子有狼狗,会闻味儿。

过去连里搞教育,说想投降当叛徒,日本子也杀你、不留你。这话一点儿不假,桓仁“填大江”死多少人呀?新宾的“兰白线”,胡子头,女的,可有名了,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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