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河山一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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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河山一寸血- 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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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时光倒流(2)

他把这封信视若珍宝,每时每刻都不肯离身,直到临终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家人务必把信编入自己的传记。

梦回华北

宋哲元平生,向以“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自勉,也以这一信条来教育和要求别人。

石友三曾是他的部下,听说有和日本人勾勾搭搭的事后,他亲自给石友三发去电报,要后者珍惜个人声誉,服从战区命令。

汪精卫和他素无瓜葛,但在对方叛逃之后,他专门致电蒋介石,痛骂汪氏的叛国行为,为国人所不齿。

他始终忘不了的,当然还是那片战场。只是从那里传来的,基本都没什么好消息,即使偶有打气文章,以行家的眼光看过去,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妙来。

宋哲元按捺不住,颇思重上战马,他对别人说:要是宋某出去带队伍,敌人绝不致如此猖獗。

可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当时宋哲元由于长期心情郁闷,已经患上了严重的肝病,谁也不可能让一个病人去带兵打仗。

后来他搬到成都,住在香港的女儿见父亲病情越来越重,后方又缺乏药物和良医,便写信劝他到香港去就医。

宋哲元回信一封:我是军人,不能在前线杀敌,已经抱憾。你们还劝我去香港,是叫我逃避责任吗?

坚决不去香港,却闹着要去西安,因为那里离华北更近一点。

家人和医生屡劝不听,只好叫来了秦德纯。

秦德纯跟随宋哲元半辈子,对他知根知底,便劝众人:随他的意吧,别叫他心里不痛快了,这样反而可能会好一些。

“宁为战死鬼,不作亡国奴”

是宋哲元一生的信条

可是宋哲元哪里还能够长途奔波,只行了二百里,到绵阳就再也动不了了。

在绵阳时,宋哲元的病情急剧恶化,常常不断吐血和昏迷。有一天清醒过来,他对前来看望的旧日同僚说:军人不能战死沙场,死也不能瞑目……

当年宋哲元离开北平时,由于行程仓促,没有来得及把住在天津的家人带走,后来也只是接出了妻女,老母年纪大了,不可能携之远行。

宋哲元托人带去了一支刻着自己小名的拐杖——今生恐怕再也不能见面,这就是唯一信物。

他终于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梦中,似乎又走在了一条条熟悉的街道之上,那是北平,是天津,是能够感觉到自己存在的地方,是眷恋一生的精神家园。

还有那群兄弟,曾在一起欢笑,一起悲伤,一起挣扎,一起迷惘。

无论活着,还是死去,都无法忘记……

1940年4月5日,宋哲元病逝绵阳,时年仅五十四岁,那一天是中国传统的清明节。

吞声

在宋哲元退养期间,张自忠仍定期发去电报,以报告战场上的进展情况。

当然电报中要常有胜利消息,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胜仗,只要让对方高兴,张自忠都乐此不疲。

只是这太难了,越往后面越难。

冬季攻势之后,第五战区就进入了休整补充阶段,可是由于后方物资极端匮乏,所谓补充,多数情况下都只能沦为一句空谈。

桂军第八十四军算是李宗仁的亲兵部队了,也是要什么没什么——要工事材料,没有;要工兵,没有;要炮兵,更没有!

李宗仁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比台儿庄大捷前都惨,在两手空空的情况下,他能给予各部队的只有一纸死命令:假如打起来,一线官兵必须与阵地共存亡。

连桂军都是这个样子,其他部队可想而知。

早在冬季攻势时,张自忠就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冰天雪地中,官兵们白天单衣赤足,冻得连手都扳不开枪机,到了晚上则只能以稻草当被窝御寒。悲哀的是,谁也无法改变这种境况,张自忠能做的,只是带着这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部下不停地去厮杀、去拼命,这让他备受煎熬。

冬季攻势之后,兵团建制撤销,张自忠仍为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看起来他可指挥超过十万之众的集团军,其实这个集团军很难指挥,各部队原来都来自不同的单位,有的是一味保存实力,不愿意真正跟日本人打,有的则是战斗力极弱,就算想打都不是那块材料。

能依靠的,仍然只是五十九军。

可是五十九军也不是磨不钝的铁枪头。这支当年华北首屈一指的雄师,曾拥有三万精兵,但自台儿庄大捷后,每打一仗就要损耗很多,如今只剩下一半不到,而且这一半里面还有很多是后来补充的新兵,其作战能力和素质无法与老兵相比。

一边是责任不断加重,另一边却是可用之兵急剧减少,张自忠所面对的困境非局外人所能想象。→…。←

一年前的淮北之役,五十九军单独击退第十三师团也不算特别困难,然而一年之后面对同样的对手,却已是倍感吃力,无论鄂北大捷还是襄东大捷,其实胜得都很勉强。

张自忠清楚地知道,战场之上,幸运之神不会永远眷顾某一个人,这样下去将来非丢人不可,不是大捷,而是大败。

他也想了很多办法,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联手冯治安第七十七军,通过“统一思想、健全干部”,使这两支老二十九军中最强的兄弟师能够协同一致,共同御敌。

张自忠所说的“统一思想”,就是他在给冯治安的亲笔信中所说的,要跟日军拼,哪怕是拼到底,拼到完。

可惜此时的冯治安早无“七七事变”时拔剑而起的英武,仍然是能敷衍的继续敷衍,敷衍着布置,敷衍着防守,有时甚至写一些假战报进行搪塞。

在健全干部方面,冯治安同样做得很差。第七十七军的军纪本来就不好,南下后由于他的放纵,更是变本加厉。下面强拉老百姓的骡马,有人告状,他竟然说,现在这种情况讲什么纪律,拉几头牲口不算什么,我们不拉,日本人也会拉。

第七十七军的一个营长不仅强征民粮,而且公开抽大烟,但冯治安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以后大烟少抽点。至于强征民粮的事,则半点也不涉及。

由此造成的后果,就是很多中下级军官变得十分骄纵猖狂,除了欺负老百姓外,哪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张自忠纵使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人看,亦改变不了对方,他为此十分忧虑,曾对自己的幕僚说:如果没有别的好办法,个人只好早点死掉,不然对不起苦战中的官兵。

死,是张自忠重掌五十九军后出现频率最多的字眼。实际上他每次作战也是险中求胜,死中得活,“濒死者屡矣”。人生慷慨处,视死忽如归不过在这之前,只要一息尚存,他仍抱有希望,那就是总有一天,自己可以做到无愧于心。

然而宋哲元病逝的消息,却把这一线希望击得粉碎:那些曾经的岁月、曾经的你我,已再不能够重来。

天还是原来的天,地还是原来的地,却已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又该去往哪里。张自忠的内心有了一种被撕裂的感觉,只有他知道,当一个人离去,剩下的人会有多么孤独。

名利、地位、荣誉,一般人想要的如今都有了。可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愿意抛弃这一切,就静静地坐在你的身旁。

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见到友人后,张自忠才抑制不住爆发出来,他捶胸大恸,痛哭流涕:宋哲元先我而去,是天不许我有赎罪的机会了!

从这个时候开始,“死”真正成为张自忠唯一的人生抉择。

决心

1940年5月1日,第十一军对第五战区发动进攻,枣宜会战(枣阳—宜昌)开始,这是自武汉失守后中日之间最大规模的一次战役,第三十三集团军据守的襄东防线成为日军攻击的首要目标。

张自忠知道这将是一场大恶战,特地晓谕五十九军将领: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已毫无其他办法。

张自忠有死战决心,但他没有想到,战斗之残酷程度远远超出原先的预计。

从出击日期、路线到包抄迂回的战术,枣宜会战和随枣会战都差不多,但是由于得到“中国派遣军”司令部的支持,日军像南昌会战时那样,进行了高度的特种配备。

包括第十三师团在内,进攻第五战区的每个师团都配有一个山炮兵大队,此外,园部还将第十一军直属的重炮兵旅团、战车联队以及骑兵联队全都派上场。

对防守工事而言,重炮和战车都是最大的威胁。

在台儿庄大捷中,中国军队曾用战防炮对付坦克战车,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日本人的武器也在不断更新换代。

一炮便能干掉的89式、92式、94式战车已成过去时,刚刚出来的95式、97式在装甲厚度和火力上今非昔比,尤其是97式战车,被称为日本在二战中装备最成功的一种坦克,要想把它轰个对穿颇不容易。

5月2日,第十三师团便突破了襄河东岸的右翼防线,这一速度比随枣会战还要快得多。

张自忠迅速调整部署,派第三十八师等部队东渡襄河,对北进之敌实行侧击。

过河的部队很多,但数第三十八师打得最凶,因此也最为引人注目。第十三师团不得不回过头来,对第三十八师进行合围,后者处境十分险恶。

5月6日,张自忠召开集团军会议,提出要渡河督战,以挽危局。小说下载

在场将官都认为主帅不宜亲征,应该让身为集团军副总司令的冯治安去。

宋哲元病逝后,张自忠曾致书冯治安。

他说,佟麟阁和赵登禹都死在南苑,现在宋哲元又死在四川,老二十九军的将领只剩下你、我,还有刘汝明等几个人了。

我们不知什么时候也将永别,所以应立即下定决心,趁没死的时候,为国家和民族尽最大努力,不死不休,那样,即使在九泉之下相遇,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可是这番肺腑之言,显然对冯治安的触动并不大。电话打过去,对方说他抽不开身,而且还劝张自忠也不要去。

张自忠不再犹豫,当晚他给冯治安留下了最后一封信——

我因责任所系,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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