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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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舞蹈-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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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中文系的学生,也没有上过正规大学,可他在图书馆工作,他读的文学书并不比凯瑞少。
  前些天,他在一片游移不定的混沌之中,对这样一些书名很感兴趣。诸如:《在世界中心呼唤爱》、《天籁自由鸟》、《断崖上的情人》等。他匆忙地将它们放在一起,并用几根棉线来回缠紧。他准备把这些书,带到旅途上读。他要回一趟故乡,故乡情结使余叶魂牵梦绕。这完全是凯瑞对他越来越心不在焉所致。他知道自己不是个为声色所左右的肉食之徒,并不存在于放浪形骸时在女人怀抱里,烂醉如泥直至魂归西天的颓废行径。他认定自己是个正直的人,军人的气质很难从他身上消除。
  现在他要把儿子带到爷爷那里去,让他感受北京的生活。北京是什么呢?是浦江清的《清华园日记》,还是老舍名作《骆驼祥子》?抑或是京剧界前辈翁偶虹的《北京话旧》?余叶不管那么多,但他知道无论他游走到哪里,他的灵魂是属于北京的,他儿子的灵魂也应该是属于北京的。
  余叶与儿子北上的那一天,雪早已融化了。冬日里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大地上,很多人坐在阳光下晒太阳。太阳之于人类是多么重要。凯瑞想起小时候唱的:“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凯瑞在太阳下暖暖地坐着,她在这座城市、这片环境从一出生就生活在这里。这里曾经生活着她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祖父与祖母。他们已先后相继辞世,悲伤来而复去。居室被改变、家产被变卖、书籍散失、家传的诸多信物也已不知踪影。生活时而沉寂、时而喧哗,各种人物来来往往。在人生这个短暂的舞台上,人们来回折腾,直到生命的终结。
  那天黄昏时分,凯瑞被阿芒的突然而至,感到诧异又感到欣喜。在一阵赏心悦目的晕眩之中,她对他无声的恳求,默然应允。屋内的光线是幽暗的,幽暗的光线里,依然能看到墙上的油画。那是一幅河水将要漫过堤岸,岸边孤独的石屋似乎是在等待幸福之风的吹临。一群鸽子在天空盘旋,一片安详平和的景象。
  他们相拥而坐,将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让阿芒鲜红的舌尖,抵达他期待已久的芬芳。吮吸是如此静谧,仿佛所有的时间都凝固了。阿芒感到身体的灼热与性欲的呼唤。仿佛一首美妙的诗歌,以它的音韵节奏,掠过他的脑际在空气中飘荡。爱情与生命,以颤动的手指,轻按在手腕的脉搏上。于是帘上带流苏的窗帘,窗外密集的车流就被抵御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现在他们躺在床上。他们的生命一路走来,仿佛从前全都是积蓄、过程与铺垫,惟有这一刻才是结果,才是根本和爱的最高境界。
  凯瑞的心是热的。她的血液在阿芒的启动下,如江河般奔腾,如火山般爆发。他们的身体相互覆盖,没有间隙。而他终于抵达了那个他向往已久的最深处。那里幽深而润滑,柔软而清凉。于是他们犹如坠入巨岩嶙峋的海底,转而又重新浮出水面。欲望升高的螺旋,如喷涌着岩浆的火焰,把生命融化并且燃烧成液体。
  这是他们相爱的时刻。席梦思在他们身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他们似乎被这声响,消失在时间的深处。他们但愿长醉不愿醒。
  “你爱我,你只爱我一个人吗?”这似乎是所有恋爱中的女人,最喜欢问的话。凯瑞也不例外。凯瑞在阿芒的臂弯里凝视他,并用一只手摸索着阿芒的耳坠。她要听到他的回答,然而他说他的回答会令她伤心。
  凯瑞沉默了。凯瑞的激动干涸了。她仿佛看到自己的肺腑之言,顷刻之间为冰雪所覆盖。她眯起眼睛,重新端详这个令人心醉神迷的男人。这个男人目光深不可测,但看上去又脆弱、多疑、神经质。凯瑞觉得熟悉又陌生。不过,她内心还是愿意与他的身体相对而卧,酣睡入梦。初试云雨之后的欢愉,仿佛是肉体的图腾。凯瑞想,她会沉浸在对这个夜晚的缅怀之中,这个夜晚也许是她永恒之夜的回响。
  第二天上午,太阳温暖地照到床边,凯瑞才手脚冰凉地从乱梦中醒来。她是第一次在自己家里与丈夫之外的男人睡在一起,心里自然有点荒张,有点不安,有点歉意。然而,她又不忍推醒熟睡中的阿芒。阿芒的睡姿如一把弯弓,看来不到中午他是丝毫不会起床的。
  凯瑞起床后的第一件事,给窗台上的文竹浇一点水。然后到厨房热牛奶,煮面条。这是她贯常的工作,只是此刻有了别样的感觉。那感觉来自于阿芒:一个昔日的中文系同学,如今的某大学教授兼诗人。
  凯瑞一边喝牛奶,一边随手翻看阿芒的笔记本。那上面弯弯扭扭、密密麻麻地写满如蚯蚓般的文字。那文字与余叶的王羲之字体,有着天壤之别。不过,凯瑞还是能看懂上面的某些句子。它们虽然七扭八歪地挤作一团,但那是一首诗。凯瑞知道那是阿芒在这个不寻常夜晚之前,打算送给她的诗。
  
世界与内心6(2)
其实早在读大学时,阿芒就给凯瑞写过诗,那是他与李薇恋爱之前。有一天他在给她作业本时,里面夹着一枚书签,书签上写着一首《你是谁?》的诗。只是当时凯瑞还没有萌发初恋的激|情,她一看到书签上写着给她的诗,便吓坏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凯瑞都没有理阿芒。直到阿芒成为中文系女生追求的目标,直到他与李薇谈上了恋爱,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喜欢他的。
  那时候中文系男生,追求凯瑞的人很多。凯瑞开始是全部的婉拒与逃避,但后来她发现被她婉拒的男生,一个个都谈上了恋爱,而她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确实该交男朋友了。
  孙舟是众多向凯瑞献殷勤的男生之一,只是他不像其他男生那样,一遭到婉拒便逃之夭夭。他似乎有点持之以恒的感觉。只是他一直没有进入她的内心。原因是他五短身材,其貌不扬。不过他能说会道,肚里的学识通过如簧之舌得以体现。
  那时候中文系学生的英语,总是特别糟糕。孙舟却是个例外。他仿佛长着一个奇异的口腔,在表达语言方面造诣非凡。尤其是英语他能讲得流畅地道,让凯瑞听得目瞪口呆,倾慕不已。凯瑞曾经也考虑过,是否答应做他的女朋友。那时候,凯瑞沐浴在冬季的阳光中,惬意地胡思乱想,并且逍遥自在。
  阿芒起床的时候,凯瑞已做好了午餐,并且在组合音响里放一支贝多芬的《命运》。《命运》将会把他们带到哪里呢?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现在他们坐在一起,共同欣赏一本书中的一小节内容:“因此我甚至希望,如果我们开始,实现心中所愿,我们刚开口,找到了要说的话,心灵已经开放,从陶醉的头脑里产生出远见卓识,天空的花朵将与我们的花朵一起盛开,敞开的目光将向着闪光者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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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与内心7(1)
阿芒离开凯瑞家后,凯瑞在抽屉里翻出了一幅可可叔父的画。她刚才忘了送给阿芒,她一直认为可可叔父的画,是有价值的。因为凡是真正的艺术,难免遭遇不公而沉睡。沉睡着走向未来,需要耐心和信心。凯瑞喜欢可可叔父对绘画的献身精神。当然,也喜欢可可叔父作为艺术家的生活方式。凯瑞想,别人不理解可可叔父的,她完全都能理解。比起父亲,可可叔父实在可爱得多。
  那些年,可可叔父喜欢上了父亲的一个女学生。那女学生颇有艺术天赋,并且是可可叔父的崇拜者和支持者。可可叔父认为他遇上她,仿佛就是俞伯牙遇上了钟子期,有了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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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那个女学生,凯瑞也是认识的。她与凯瑞同龄,但看上去比凯瑞成熟与老练。每当她们谈起可可叔父的画,她便会说,可可叔父的画是非常前卫的东西。然后她又说,那些传统观念的行家,看不懂就否定他,这是不公正的。不过时代可以否定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历史却不会。比如梵高,他生前活得多么可怜,也只卖掉过一幅画。然而死后那么多年,他的《向日葵》拍卖价,竟高到了数百万英镑。
  凯瑞认同她的话。但她的直觉以为,她并非真正喜欢可可叔父本人。而是她认为那些日后能够值“数百万英镑”的画。凯瑞当年把这个直觉告诉了父亲。父亲说:“你可可叔父在婚外恋中执迷不悟,越陷越深。”父亲劝过可可叔父,也劝过他自己的这个女学生。但又有什么用呢?
  父亲喝了一口茶接着又说:“你可可叔父,满以为自己是个艺术家。艺术家总会有一些非常举止。真是自我感觉蛮好的。这种事情,谁管得了?”
  那年月美国那本《廊桥遗梦》的书,还没有在中国畅销。中国人偷偷摸摸谈婚外恋的,为数不少。父亲说:“可可叔父在他的小情人之前,老早就有过其他情人。所以,可可叔父认为自己有十足的把握拿捏女人。而事实上,他远远不是他那些女人的对手。”
  “她很美,她无可挑剔,她是一个高水平的性伴侣。”可可叔父,有时会情不自禁地与他的朋友们说。男人们聚在一起,谈谈女人是常有的事。女人仿佛是男人们的兴奋剂,也仿佛是男人们的灵感和激|情。那一阵子,可可叔父确实灵感大发,画了不少朦胧的、暧昧的、似是而非的、超现实主义的画。那些画确实不错。他的小情人赞扬了他几句,他便以为遇上了真正的知音。他说真正的知音,Zuo爱时才能达到如漆似胶的境界。现在他认为已进入了这样的境界,便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可可叔父的邻居,一个漫画家就像一个窥视者。他总是从百叶窗里探望,可可叔父的小情人趁可可叔父的妻子不在家时,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进墙门,进入可可叔父的房间。也许是妒嫉,这时候他会握紧拳头,莫名其妙地一拳砸在窗框上。然后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或者屏息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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