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月映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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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月映潭-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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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她双膝一弯,对着沈铭锴跪了下来,那柄尖刀依旧指着自己心口。
  沈铭锴万般无奈,此时就算对义女再生气,碍于良心,更碍于众目睽睽,他也不能真的逼死了她,只得好言相劝:“田田,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刀放下,有什么话好好说!”
  暮田田听他又肯唤自己乳名,心下一松,笑容绽放之处,泪水涔涔而下:“爹爹,您是当今江湖之首,此番来追我和仲苏,这些人也是以您为尊。爹爹,田田不才,却碰巧知道一个法子,可以将仲苏的吸血邪性彻底封印,他此后再不会滥伤无辜。田田只求爹爹率众人在此立下重誓,待田田封印了他之后,务必放他一条生路!”
  谭仲苏捂着胸口,已经无法站立,趴跪在地上目眦俱裂:“你说什么?田田,不可能,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法子!你、你……”
  他看着暮田田,只见她的脸上一片萧白,是一种心之将死的空灵剔透。
  他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他发疯地摇着头,拼命地要往她爬过去:“不!田田,你不能那么做,我宁愿死!不,我死也不准,我就是死也不准!”
  暮田田直挺挺地跪着,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谭仲苏的话,然而眼泪如同爆发的山洪般奔流不息,瞬间就糊湿了她的整张小脸和整幅衣襟。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沈铭锴,语调平稳而坚定:“爹爹,女儿数到三,若您不肯答允,女儿便就此别过了!一!”
  她手中的尖刀陷入了衣服里。
  谭仲苏倒在地上,血浆依旧翻滚着从七窍中涌出,他的体内仿佛装着一只高压血泵,动一动就会触动开关,令他血涌如泉。
  他此时拼尽全力也爬不动了,只能伸直双手,对暮田田无声地乞求:不,不要,不行,我不准,不准……
  “二!”
  暮田田把刀子往更深处送了送,立即有鲜血渗了出来。
  “爹,罢了,快答应吧!”沈沧岭再也熬不住,也跪到了沈铭锴跟前。
  暮田田惨然一笑,正要喊出 “三”,却见沈铭锴突然举起一掌:“好了!”
  他废然后退几步,对天铭誓:“我沈铭锴,今日在此立下重誓:谭仲苏吸血狂性被封印之后,只要他不再妄杀无辜,我便任其自生自灭,定不伤其性命!若有违此誓,便让我沈铭锴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他说完,一双威严的目光凛凛地扫视了众人一遍。
  那些人里,有些已被暮田田打动,觉得这对小夫妻着实可怜;有些虽然还在为死去的兄弟不平,却也自觉若再苦苦相逼,实在也是道义难容。再加上沈铭锴已然发话,他们不敢不从,便也一个个照样发下了毒誓。
  暮田田仔细地听,确认他们谁都没有蒙混了,才放心地放下刀子,转身望着谭仲苏。
  他伏在地上,已经是个血人。自第一次见他起,他便是风流倜傥,俊美无俦,清清爽爽,素雅高洁,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呀……
  暮田田深深地看着他,虽然已经看不清五官轮廓,可他还是她最亲爱的丈夫,他的模样牢牢铭刻在她的心里,哪怕闭上眼,也依然纤毫毕现。
  她的眼泪继续滔滔地奔涌着,气势汹汹地仿佛要将她淹死才肯罢休;而她恍若不觉,仍旧定定地看着谭仲苏,她的丈夫,她的虽未三媒六聘、却是对天盟誓结为连理的最亲最爱的人……
  她喃喃地开口,声音幽幽渺渺,迢迢冥冥,犹如来自另一个时空,来自几百年前那个叫做蜜拉的女子破碎的心里——
  “我今日在此,跪求诸神显灵,请封印我的丈夫谭仲苏,令他的吸血之性永不复发!为使此请得偿,我愿放弃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暮田田望着谭仲苏,他的面庞和躯体在水光里慢慢漂浮了起来,那么那么地模糊,又那么那么地清晰……
  “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我们之间的爱情……”
  暮田田的耳朵里突然充满了谭仲苏绝望的嘶吼:我宁愿死,也决不会让你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宁愿死,我宁愿死……
  对不起,仲苏,我不能让你死。你宁死也不肯告诉我的那个秘密,我还是知道了。就在这最后的一刻,我忽然大彻大悟。原来蜜拉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她和埃德诺的爱情,所以她才会在封印了他之后远走他乡,因为她已经不爱他了,因为她已经不认得他了,所以她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余下的那一生,都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暮田田的脑子可怕地发着胀,鼓鼓囊囊塞满的全是谭仲苏呻吟般的哭喊:不!田田,你不能那么做,我宁愿死!不,我死也不准,我就是死也不准……
  她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是如何残忍地说出那句话:我就此放弃我和谭仲苏之间的爱情,请求天地诸神,显灵封印!
  那句话说完,天地忽然炸裂,如同一张黑乎乎的血盆大口,迎头倒扣下来,窒灭了她的全部知觉……

  风中凌乱的睡美人

  暮田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吱吱呀呀的马车里。这马车陈旧而简陋,但也还算舒适。
  她翻了翻身,觉得全身虚软乏力,就像是刚刚大病了一场似的,不过精神还不错,好像已经睡了很长很长时间?
  她坐起来,掀开车帘往外一看,顿时有些傻眼:“哥?你什么时候改行当起车夫来了?”
  沈沧岭一听见她的声音,一边惊喜地回头一边高声叫“吁”。马车本来就走得不快,马上就停了下来,周围还跟着好些骑马的壮汉,看起来都挺眼熟的,不过暮田田想了想,好像能叫得出名字的,一个也没有。
  沈铭锴原本走在队伍最前面,此时拨转马头小跑过来,关切地问道:“田田,你醒了?心里觉着怎样?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暮田田揉了揉肚子,吐吐舌头:“唔……好像……都还好,就是饿得慌。”
  沈氏父子顿时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来。沈铭锴点点头,叮嘱了她几句诸如好好休息之类的话,便又回到队伍前面去了。
  沈沧岭则招呼了另一个人来替他赶车,他自己坐到车里来,拿出干粮水囊,作势要喂暮田田。
  暮田田接过来,表示自己吃就可以,他便坐在一旁看着她,目光里柔情百转,缠得她浑身别扭,只好一边更加专心地吃饭,一边望着挂起帘布的窗外问道:“这是哪儿呀?”
  外面正在缓缓后退的是漫空灰云下的戈壁,似乎是一片奇诡的矿物聚积地,马道两旁不断地出现一丘一丘凝固的沙壑,表面看起来光滑凝腻,主色调是深灰色的,却也不乏红黄绿的调剂,各种颜色又自有深浅,虽然并不鲜艳,也算是丰富多彩,别有风味。
  在低矮的沙丘集中的地方,它们是一个一个精巧的菱角,层层叠叠地堆集在一起,组合成岁月片片剥落的模样。而那远远的在地平线上平缓起伏的黑色高山,则让人莫名地想到,会不会正有远古时空在那里交错,而自己所看不见的祖先正从山脊上走过?
  这奇妙的意象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开始等待,等着有高亢的歌声突然从某个空寂的所在嘹亮地拔起,唱喝出某种令听者似懂非懂的情怀。
  沈沧岭柔声答道:“这是西北大漠,咱们取近道,从这里一直往东走到海边,转水路回靖阴,约莫一个月就能到家啦。”
  暮田田吐吐舌头:古代人真悲催啊,随便回个家都要用月来当时间单位的!不过算了,我就当旅游好了啦。
  说起行程,沈沧岭忽然想到了什么,这大约是个在他心头积压已久的疑问:“说来也怪了。我们先前需要穿过一片巴陵戒原,那里原本是非要雨天才能通过的,可不知怎么,那两日我们明明走到了原先肯定是戒原之内的地方,却始终没看到过任何界碑,而且连日皆不见下雨,我们却也未曾迷路。”
  暮田田告诉他:“那巴陵戒原本来是天庭为了惩罚一只狐精而设下的结界,后来那只狐精死了,天庭也就没了保存那片结界的必要,想必是天庭得到狐精的死讯之后便将那结界撤了吧。”
  她说完这段话,沈沧岭很惊讶,她自己也很莫名。
  沈沧岭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而她自己也很困惑。
  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些稀里糊涂的,不知是不是睡太多了大脑缺氧,好多事情都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没头没尾没根没基的,好像确确实实发生过,可是仔细再想,却又发现根本不可能发生过啊,否则为什么有些根本不可能独自经历的事情,自己却又怎么都不记得还有另一个人存在?甚至连为什么要做那件事情的最基本的原因都说不清楚?
  比如那个狐精的事,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呢?自然是因为去过巴陵戒原还见过她了,可自己怎么会跑到巴陵戒原那么边远那么奇(提供下载…)怪的地方去呢?
  她记得自己先前肯定是有什么大事所以才跑那儿去的,现在却一点都想不起来那件大事是什么了,拼命上溯洄流,能接续到自己和沈寂涯在混沌天失散,然后很聪明地想出了个取道地府重返阳间的办法……
  就重返到那儿去了?没道理呀!阎罗不是说她从地府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吗?她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巴陵戒原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想去那儿?难道当时自己心里想去的是诸如“世界上最诡异的地方”这样的概念?
  沈沧岭见她说了一段话之后就只顾皱着眉头默默出神,不禁有些担心,关切地问道:“田田,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暮田田这才想起来,好像自己的身体健康的确是应该关爱一下了哈。
  她便反问他:“没什么问题呀。哥,我先前是怎么了?我觉得我好像什么时候晕过去了,怎么回事呀?我是病了还是受伤了?”
  沈沧岭面色纠结,欲言又止:“你……应该只是太累了吧。”
  暮田田心里暗汗:老大,拜托你不要用这种对绝症病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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