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莫言何年- 第3部分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陈梓却是十分平静。
　　他将那个装着金鱼的袋子慢慢提高，里面的金鱼游来游去，闪着七彩的光，在冬日的阳光下份外耀眼。
　　衬着陈梓的那双手，更是好看。
　　
　　然而就在那个瞬间，陈梓那双漂亮的手，一点一点地张开。
　　
　　整个金鱼袋子摔到了地上，溅出来的水珠沾了那个男人一身。
　　
　　然后陈言就看到，那个男人脸上露出来的，入骨的让人觉得悚然的表情。
　　
　　陈梓伸出脚，一个一个地踩在了那些还在用力扑腾的金鱼上面。
　　他的动作极其慢，仿佛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一样，他的嘴角还挂着微笑，琥珀色的眼睛里面是没有任何波澜的光。
　　
　　他抬起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朝着面前的男人开口说。
　　
　　“那么，多少钱，现在？”
　　
　　陈言在后面，看着面前这场闹剧，只觉得有寒气从自己的脚底，慢慢地……渗上来。
　



第三章　争吵

　　之后陈梓就依旧仰着笑脸和陈言继续在游乐场里面逛，但是对陈言来说这一切的事情就像凭空蒙上了一层沙子，再也让他提不起心情。
　　
　　陈梓似乎丝毫都没有在陈言面前掩饰自己脾气的意思，他们坐上了摩天轮，从上面俯视这个世界。
　　
　　陈梓在这个时候倒是安静了下来，他的目光微微凝住，泛出琥珀色的光。
　　
　　“好玩么？”
　　他忽然转过头看向陈言的房间，陈言抿起嘴角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陈梓到底是从哪里，什么地方练成了这样的心思，就算是他二十多的岁的时候，也没办法看透。
　　
　　这样，莫名的存在。
　　
　　“好玩就行，你一直板着脸，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摩天轮到了最高点，陈梓和陈言面对面坐着，空气里是一层没来由的尴尬。
　　
　　陈梓到底为什么要杀了陈默，陈言不知道，他只知道面前这个冲着他微笑的男人，心思里其实是一把刀。
　　能在不知觉的时候，就割你一个体无完肤。
　　
　　“哪里，大哥陪我出来，我自然是高兴的。”
　　陈言活动了一下手腕，空气僵硬到压抑，很久没有见面的两兄弟根本没有什么话好说。
　　
　　“呵，你今天看到那个陈默了吧。”
　　陈梓的话音一转，桃花眼是一片戏谑的光。
　　“为老不尊，婊/子的孩子，都能进陈家的门了。”
　　然后陈言看着陈梓猩红的嘴唇微微一动，勾起一道自嘲的弧度，接着陈言又听到他大哥说——
　　
　　“所以说，陈家那些人，都该死。”
　　
　　“……”
　　他的这句话，听在陈言的耳朵里不啻一道惊雷，陈言只能勉强笑了一下，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被包括到了“那些人”里面。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陈默和陈莫年，大抵都是变成了……那些人的。
　　
　　然后陈言抬起头，他看到陈梓的表情——和当初踩死金鱼的时候，一模一样，冷清中带着点嘲讽，却又像是开玩笑一样，平淡无奇。
　　
　　“吓着你了？”
　　陈梓仿佛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家弟弟异常的表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身子向后仰，嘴巴微张。
　　摩天轮慢慢向下降，抬眼望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唾手可得。
　　
　　“我只是，开玩笑罢了。”陈梓抬起手，有意无意地拍了拍陈言的肩膀，“别放在心上。”
　　陈梓伸出手，按在陈言的手上。
　　陈言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他。
　　
　　然后他听到陈梓难得温和的声音传过来。
　　
　　“阿言，等你大了，和我到一个城市呆着吧。”
　　“哥哥我，好好照顾你。”
　　
　　那被按住的地方，带着一股子轻柔的味道，缠绕上来，一阵暖意。
　　
　　*
　　
　　过年的气氛，在陈家并不浓重。
　　或者说陈梓的到来，让本来就压抑着的陈家的气氛，更上一层楼。
　　
　　陈梓没有事的时候，还是会找陈言，而陈莫年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直呆在房间里不出来。
　　
　　陈言有时候就会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就是为了思考——陈默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陈梓，而陈梓到底是为什么对陈莫年积怨如此之深。
　　
　　然而这个时候，上辈子一些被他忽视掉的东西，却忽然清晰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层漂亮的窗户纸。
　　
　　而事情真正起了冲突的时候，则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陈言走出房间的一瞬间就听到了惊天动地的响声从楼上传过来，里面夹杂着男人的怒吼还有低声的咆哮。
　　
　　旁边的站立着的仆人都是眼观鼻子鼻观口口观心的状态，显然对于如此的争吵已经司空见惯。
　　但是对于陈言而言，这是他重生以后第一次遇到的，陈莫年和陈梓，真正意义上的争执。
　　
　　这个时候陈言做了一件，他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走上前，敲响了房门。
　　
　　是个人都知道，陈家出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但是唯独陈言是个特例。
　　陈家上下都知道，陈二少是个难得的，不吵不争，和和气气的人。
　　
　　陈言感觉到自己的皮肤碰到冰冷的红木产生的冰冷的战栗感，全身仿佛都僵硬了起来，房间里一下子归于寂静。
　　
　　陈言咽了一口口水，又抬起手敲了一下。
　　
　　周围没有人说话，就连风声都没有了，陈言只觉得此刻自己的神经已经紧绷到极点。
　　然后门吱嘎一下被打开了，露出来的，是一双上挑的桃花眼。
　　
　　那眼里不要钱似的盛满了笑意。
　　
　　“哟，是弟弟啊，有事吗？”
　　陈梓挡在门口，显然没有请陈言进去的样子，陈梓的脸色也不好看，房间里紧绷成一片。
　　紧接着他听到一个算不上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
　　
　　“既然来了，就叫他进来吧。”
　　
　　陈言下意识地挺了一下胸，然后陈梓也顺当让开了路，这个时候陈言才看清楚面前的场景——
　　家具瓷器已经被砸了个七七八八，那些绽放着繁复花纹的家具也被推倒，凌凌乱乱洒了一地，只有陈莫年周围的东西还是好的。
　　
　　他整个仰躺在椅子上，看到陈言的时候慢慢有了些焦距。
　　
　　“有事吗，来找我？”
　　陈莫年慢慢开口，他的尾音上挑，带着不容抗拒的询问的味道。
　　
　　陈言也不能就着他们的面形容自己当时鬼使神差的心情，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说。
　　“是的，好几天没见到爸了，就来……看看。”
　　
　　这样的话，骗鬼都是不信了的。
　　果然，陈言在陈梓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明晰入骨的嘲讽的意味，陈言忽然觉得老脸有些发烧。
　　
　　但是那个坐在上位的男人，却没有说话。
　　像是过了很久，陈言才听到一阵低低的喘息声，接着是自家父亲的声音。
　　
　　“既然想我了，那就凑近点来罢。”
　　
　　“……”
　　陈言硬着头皮直视着自己父亲的眼睛，那黑色的眼深邃如井，眼角处没有任何皱纹，完美得让人心惊。
　　
　　“恩……”
　　就在陈言靠近的一瞬间，他忽然间觉得有什么抵着自己的下巴，仔细一瞧，忍不住在心里抽气。
　　那根抵住他下巴的东西，正是他父亲白皙修长的手指。
　　
　　“……爸……”
　　陈言尴尬地笑了一下，却没有想到男人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反而是更加用力，逼迫陈言和他直视着。
　　四目相对，依旧无言。
　　
　　倒是旁边的陈梓抱着手臂冷笑，好像在看一场闹剧。
　　
　　“你倒是，瘦了点。”
　　
　　陈言受宠若惊。
　　陈莫年如斯熟稔的语气，他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
　　
　　“怎么，那些下人没让你好好吃东西吗？”
　　陈莫年的手忽然动了一下，极其暧昧，像是摩擦又像是其他什么感觉，陈言只觉得心里哗啦一下空了一大片。
　　
　　他生来就不敢面对自己的父亲，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相近的场景。
　　就算已经下定决心要保父亲和弟弟周全，那种与生俱来的惧怕感，却是说什么都……消不掉的。
　　就像他对大哥的那种尊敬，到现在也……
　　
　　“怎么，哑巴了？”
　　陈莫年忽然毫无征兆地抽回手，陈言的牙齿差点咬到舌头。
　　
　　冷哼声忽然从自己的身后传过来，陈言看到陈梓的侧脸，一脸嘲讽和厌恶糅杂在一起的表情。
　　“你倒是不觉得恶心。”
　　他看着陈言说，语气却又像是冲着陈莫年。
　　“我看他不是哑巴了，是被你吓着了，怎么着，你把人捆在你身边这么多年，连这点都不明白么？”
　　
　　陈梓的表情，是陈言之前——或者说是陈言还尊敬着他的年岁，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而陈莫年，却显露出了一种，让自己更加陌生的沉默。
　　
　　但是在下一秒，从陈言的角度，却轻易地看到了陈莫年手上一瞬间暴涨的青筋，他听到他忽然大声说起话来，声音嘶哑难听。
　　“你，给我滚出去——！”
　　
　　他身上穿着的绸缎的衣服在空气中打了个颤，胸口低低地起伏着。
　　
　　“好，我滚！今儿个就算你打断我的腿，我也滚了！”
　　陈梓开口，然后摔了门离开。
　　
　　陈言愣在原地。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陈莫年和陈梓的争执，他从来不知道，在他才十几岁的时候，他们的矛盾居然已经上升到这么尖锐的地步了。
　　简直就像两头会在下一秒撕裂对方的猛兽。
　　
　　“爸，那我也……”
　　
　　陈言本来想离开，却听到自己父亲低低的声音传过来。
　　
　　“我陈莫年三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