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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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套人家-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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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改兴这么一说,他反倒忍不住了,呜呜地哭,眼泪鼻涕糊下一脸,刘改兴递给他手巾,他抹一把就放下了。

苏凤池趁机坐起来,倚在锅头的墙上。

“老苏哥,大青妈给你说过没有,咋打发大青? ”刘改兴言归正传。

苏凤池这才记起,嫂嫂打算给大青结阴亲的事。

“改兴,你听我嫂说过了? ”

刘村长点点头。

苏凤池叹口气说:“那种傻事干不得了呀! ”

刘改兴一拍炕头,喜形于色:“老苏哥,你真这么思谋? ”

苏凤池吐口烟,眉头拧出个圪垯:“改兴,老哥不学好,哄了一辈子人,到头来,赔上侄子又丢人。人活脸树活皮墙头活得一把圪渣泥,我还能再干那号损人不积德的事! ”

刘改兴说:“二哥,有你这句话,我比吃了斤蜂蜜还甜。甚时代,还搞迷信? 火箭上天多少年了,咱们还往封建社会缩头? 你有不少本事,没往正路上用,都埋没了。我有个打算,不知行不行? ”

“你说,改兴兄弟! ”、

“大青的事,你老哥要不亲自出马,谁说也扯淡,也不管用。我想借大青的事开个现场会,你给咱当场现身说法,把引弟的事说一说,把李虎仁的事也捎带一下,村子里的人就心里亮堂了。过了国庆,二青和引弟就要结婚,没有掖掖藏藏的必要了。”

“你说咋干,我就咋干。”

“那好,在移风易俗上,老哥你立了一大功,咱们的村规民约上明文记着,立功的受奖,第一个领奖的人,就是老哥。”

“快不要叫我烤火炉了,奖我不要,事我能干。”

刘改兴还告诉他,文化站明后天也要成立,旗里、乡里都要来人,将来文艺队缺了他不行,闹红火缺了他不行,让他牵头把文艺队搞起来。

“你看我行? ”

“咋不行? 二青的二胡,还不是跟你学的? 你又会唱莲花落,会抖山曲,会演二人台。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我还怕别的乡把你招聘上走哩! ”

一席话把从前的老阴阳说得笑逐颜开,热血奔腾。他说:“大兄弟,老哥还有活头? ”

“咋没? 改革开放,百废俱兴,你活人的日子才开始了,公路一通,电线一拉,咱芨芨滩还愁不富? 那会儿,你可大有用武之地了,我还想闹个二人台专业剧团,出去挣大钱哩! ”

“好好,大兄弟,就凭你把老哥当人看,我这把老骨头就由你摔打去吧! ”

两个人正说的红火,引弟来了,后面还跟着月果。

她俩是来给苏凤池做饭的。

刘改兴说:“多做点,我今天也在这儿吃。”

两个女子一听,笑得跳起来。

两个女子手脚麻利,不大工夫,热腾腾的焖面就出锅了。

苏凤池留她们也吃,两个女子笑着走了。

吃过饭,又抽了一支烟,刘改兴才走了,他要去跟田耿商量文化站的事。

苏凤池活了这把年纪,这顿饭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香甜。村长抬举他,与他共进晚餐,而这晚餐是村长女儿跟引弟伙伙做的。

这顿饭的成分就非同一般了。

他把烟抽完,就准备去哥嫂那边,对嫂嫂做思想工作了。

这会儿,他听见一阵汽车喇叭响,两根明晃晃的灯光,跳跳荡荡地向刘改兴家射过去。

“谁来了,黑天半夜? ”他一边推测,一边走出家门。

 4

大哥的不幸遭遇,给白白心头罩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她总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明明发觉四川女子不地道,为什么不提醒一下大哥呢? 就是父母不听,大哥不听,自己也算尽到了责任。

忠厚老实一辈子的大哥就这样离开了亲人。

白白还记得,大哥当车倌那会,十冬腊月,揣着豆腐给家里人吃的事。那么遥远又历历在目,就像刚才发生过一样。

一个人,就这么突然这么简单这么不可思议地走了,永远地走了,他那被压坏的自行车堆在院子里,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扭曲变形,失去了生命。

白白跟海海干营生时,仍然止不住伤心的泪水直流淌。

这天收了工,鸡舍的雏形已经显现在人们面前,友海让她回家去,白白却跟他回到了从前成波的房间里。

自从此屋有了友海,已经今非昔比了,在白白打扮下,它整洁清爽,那盘土炕被一只木床取代,这就给小屋添了许多现代气息,在芨芨滩,只有田家才有木床。

海海洗完手,挨着她坐下,把她的一只手握在手中,用爱抚的目光安慰她。

友海和白白,目前就停留在手拉手的阶段。

“白白,那些书的目录编完了吗? ”海海惦记着他舅舅拉回来的那些书。

白白点下头:“还差几十本,我今天晚上想弄完它。”

“不用了,我来吧,你去多跟你妈坐坐,宽宽她的心。”

白白拿住他的手,捏他的指头。

这会儿天快黑了,从从在外面喊:“白白,在不在? ”

显然,从从明知有人,故意大声通报。

白白放开海海,忙忙答应:“快进来吧,怕人不知道田老师的金嗓子呀。”

从从笑盈盈地进屋,一看见海海,就说:“哎呀,我又当探照灯了,对不起。”

白白在她脸上刮了一下。

海海说:“你俩说话吧,我干我的事去。”

从从拦住他:“别走,我这事比你的大,非叫你听听不行。”

友海只好留下,把灯点亮。

从从从裤兜里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糖果,分别放在白白和海海手中。

“咋,提前吃喜糖呀? ”海海一本正经地问。

从从捣了他一拳:“我姐回来,她放下的! ”

“我说嘛,咱田老师就拿这档次的东西打发我们呀。”白白剥了块,放到嘴里。

从从说:“成波他二爹回来了。”

“啊! ”海海和白白惊喜地说,“在哪儿? ”

“在乡里,说不定,明后天就到村子里来了。”

“那不是你未来的公公吗? ”白白笑着说,“水书记不给你买架飞机才怪。”

从从拧着她的手说:“给火箭也不要,成波说,到深圳去干上几年,发了财就回来,还当他的老师。”

“从从,那你也要跟上去了。”白白又惊又喜。

“成波让我去,唉,白白,南方话一句都不懂,出去咋办呀? ”

“本事是逼出来的,没人跟你说北方话,你就跟他们打手势,反正都县中围人。”

白白说:“到时候,不要嫌贫爱富,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从从说:“那我连你们一块接出去,在南方闹个现代化的芨芨滩。”

三个人全笑了。

从从又说笑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白白说:“我总感到,水老师和从从一走,像空了半个世界似的。”

“走出去也好,关键不在于出去干什么,要看是为什么出去,还回不回来,白白,有机会,我还想出去呢,坐井观天,多会儿能发达起来呀,方局长讲课说过,外国先进的养鸡场全是现代化的,电子计算机控制,不受自然条件左右,效率非常高,真想去开开眼界呀! ”海海的眼睛因向往而发亮。

白白说:“利用一下你大姥爷的支援? ”

“不,我要凭自己的本事,干出一番事业,自己出去,把你也领上。”海海说,“大姥爷他们也是干出来的,听我舅舅说,他出去讨吃,不知咋就到了海外。刚开始,你想想人生地生,语言不通,靠给人家推销纸烟起的家,他们能干,我这会儿更能干成,守家在地,又有好时代,更容易成功,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

白白捧住他的脸,在他嘴上亲了一下,放开他就跑,被海海一把揪住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海海把她按在床上。在她的脸上,嘴上洒了一阵亲吻的急雨。白白双手搂住他,闭上眼睛,任他爱抚,她陶醉了,身上软软的,心中有句话,喃喃地吐出来:“海海,我爱你。”

赵友海的双唇,把她的话吮吸回去。

两个人这样搂抱着,过了好久,白白忽然说:“海海,我忘了,你还没吃饭呢! ”

海海亲了她一口:“秀色可餐,我早吃饱了。”

白白在他脸上拧,满脸通红:“那,我就不给你做饭了,你吃吧吃吧。”

友海在她脸上嘴上轻轻地咬来咬去,还不住地说:“色香味俱佳,谁也做不出这么好的美味佳肴。”

白白扑哧笑了,把他推开,理着散乱头发说:“我可不想吃你……”

“为什么,不对口味? ”海海故作惊讶。

“你又不是蒸饼、馒头。”白白格格笑着说。

“我是面包。”海海说着,又把她搂了一会儿,才放开她。

炕拆了,锅台还在,白白动手做饭。她一边和面一边说:“你听见没,方辰在乡里。”

“真的? ”

“她和她爸一块下来的。我看是奔你来的。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人家可不稀罕我这块蒸饼,想的是什么三明治。”

两个人相视而笑。

海海从床下面拉出一把葱,边剥边说:“明后天,文化站就要开张,你这新官,第一把火咋烧呀? ”

“方局长不是办个学习班吗? ”

“那是人家的计划。你是你的,村子里的人都看着你呢。”

“我想把年轻人动员起来,把七八个五保户的卫生彻底打扫一下,该拆洗的拆洗,该粉刷的粉刷,叫他们知道,文化站在关心他们,谁没个生老病死、灾灾病病的,报上不是在宣传献出一片爱心吗,我想学学。”

海海赞同地点头:“五保户是村子里的人情窗口,我舅舅说,这些无依无靠的老人,靠不上天靠不上地,只有靠共产党靠社会主义,靠大家的关心。别看他们眉秃眼瞎,那可人人都是一架收录机,作宣传的好把式,这些人替文化站吼喊,比登广告还灵,以后什么事都好办。”

两个人越说越贴心,不顾手上沾满面粉,白白抱住海海亲了几口,海海的葱味“蜇”了白白的眼睛,海海用舌头给她抚摸。

面条下到锅里,白白又炝了葱花,还卧了两个鸡蛋,满屋子喷香。

白白盛了两碗,两个人正拿上筷子要吃,听见外面有人边抖山曲边往这边走。

二娃娃端起个酒盅盅

两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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