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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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套人家-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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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 不能叫我知道? ”引弟在脸盆里拧了一块毛巾,“给,把脸擦一下。”

宝弟草草地抹了两下,就把毛巾放在脸盆架上,这时,他才认真看了看二姐,不禁使他暗暗吃惊,二姐可今非昔比了,她完全恢复了从前风韵动人的丰采,目光清亮,面颊微红,过去笼罩在她脸上的愁容,被神采飞扬代替了。

“二姐,你……”他不知该问什么。

“我咋啦,宝弟。”引弟含着笑,嘴角微微往上歪,挑出一个俏皮。

“我看二姐,变了。”宝弟只能这样说。

引弟格格地笑。

宝弟莫名其妙。

“宝弟,我把苏神官治住了。”引弟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

“咋治住了? ”宝弟好奇地问。

“……一块手绢,把苏阴阳闹得疑神疑鬼……”引弟把经过告诉他,宝弟恍然大悟,“原来那块手绢是二姐的呀! ”

“咦,你咋知道? ”引弟感到诧异了。

宝弟笑了笑说:“二姐,你能治住苏神官,还得感谢我和丕丕呢! ”

“你们俩? ”

宝弟点下头,把手绢的事一说:“奇怪,它咋又回到你手里头了,二姐,谁给你的? ”

引弟的脸红红的,小声说:“是二青。”

“噢,”宝弟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那天成波女人死了,对吧? ”

引弟点点头。

“二姐,二青咋知道手绢是你的? 上头又没名没姓的。”宝弟用调皮的目光注视她,心里明白了一大半。

“他,猜见的吧! ”引弟别过脸,嘴角漾着笑影。

“哈,他好猜手,乘我和丕丕不注意,他就把手绢偷上走,送了人情。不行,我得去问问他,咋能猜到,手绢就是你的! ”

说完,就往外走,引弟一把拉住,说:“不能问。”

宝弟故作惊讶:“咋不能? 手绢又不是他闹到的。”

引弟把他打了两捶:“你快不要装神弄鬼了! ”

宝弟哈哈大笑了,这些天,他还没有开心地笑过。

“二姐,二青跟你好上了,对吧? ”他一本正经地问。

引弟红着脸点点头。

“二姐,他是个好后生。”宝弟情绪变得低沉了,“你有福气,有人爱你! ”

引弟吃了一惊,从弟弟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

“宝弟,你看上谁家的女子了,二姐去跟她说。”她猜测到了弟弟最近丧魂失魄、无精打采的原因。

“从从。”宝弟一语道破。

“从从? ”引弟讶然反问。

“从从。”宝弟肯定一遍,摸出烟点上。

他不想隐瞒,也没有必要隐瞒。为了这个女人,他陷入了苦恼的深渊。他甚至恨恨地想过,那回去广州,早知从从叫什么经理好活了,还不如他先下手呢。

引弟的手放在弟弟的肩膀上,反复地念叨:“从从,从从……”

“二姐,我就看上她了! ”宝弟痴痴迷迷地说。

“她呢? ”

“她跟水成波好。”

“你说甚? ”

“她看上了水老师。”

引弟的惊诧和迷惑,都写在脸上。

“真的,千真万确。”

“你咋知道? ”

“从从跟我说过,我也亲眼看见过。”

“看见过? ”

“从从那天把我当成了水老师……”

“那你还……”

“二姐,这种事能由人呀。”

引弟深有感触地点下头。

是的,人爱人,人想人,不由人,她想劝劝弟弟的念头也随之打消。

大路弯弯小河多

这种事不由你和我

苏凤池的山曲儿,早就下过定论了。

“那你也不要糟蹋自己,往开想哇。”引弟明知开出的药方不会有什么用。

“唉! ”宝弟长叹几声,从这儿走出去。除了耍钱,可以使他全心身地投入,忘掉一切地投入,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发现,这些日子丕丕也不像原先那么欢天喜地了,眉头拧了一个圪垯,走路踩着自己的影子。

有一次,他在丕丕家,两个人喝了一气闷酒,索然无味。宝弟建议赌钱,丕丕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形影不离。

宝弟从家里走到村子里,向田家方向张望,看见丕丕正从院子里往外走。

在村子路上,两个人碰了头,一块往赌场走。

丕丕说:“我爹叫我进城看对象,我说行,他给了我二百块钱。”

“那你不去吗? ”宝弟疑惑看着他。

“我又不是没对象……”

“你有了? ”

“有了。”

“谁? ”

“月果! ”

“她? ”

丕丕点下头,又唉叹一声:“这几天,她又不理我了。”

“咋回事? 女人的心是咋长的呀? ”

丕丕不便说出因为月果大爷爷的事,闪烁其辞:“嫌我……”

“咋? 你下手了? ”

丕丕不置可否地笑笑。

“哎呀,你这个小叫驴,真吃上青果子了? ”宝弟拧着让他交待,“甚滋味? ”

“咱能干那号事? ”丕丕言不由衷地笑着。

“那月果嫌你什么,总不能嫌你一表人才,家境又好,又亲她哇。”

“唉,谁知道,女人真难琢磨呀! ”

宝弟应了一个叹息,他不再往下问了。

他心里亮亮的,人家丕丕跟他的苦恼不一样,人家的关系,早越过警戒线了,说不定,早把“子”给月果种上喽。

不像自己,纯属剃头担子——一头热,不要说亲热一下,连句好听的都没有。

这个女人,又是丕丕的姐姐,叫他咋说呀?

两个人不做声,一直来到赌场。

这是间孤独房,离四邻挺远,住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光棍。

家里几乎没有什么摆设,一条大炕上,只有一块羊毛毡,剩下的大半个光炕,正好做赌摊。

宝弟和丕丕一进来,门就关得黑贴贴的开始押宝。

宝弟一连几天不顺,连手表都贴进去了。今天想狠狠捞它一家伙。

一注,他就把二十块钱全放上去了。

这赌场上的变化,也让人神鬼难测,何况其中又有多少窍道、诡计、花招、圈套,丕丕和宝弟阅历有限,哪能掌握。

只见输来不见赢

输得眼红就偷人

这是赌徒们的必由之路。

又输了,宝弟心急上火,向丕丕借了五十块钱,又一回押上。

可能为了“诱乱深入”,欲擒故纵吧,这一回,宝弟居然转败为胜,而且一连几庄下来,捷报频传。

宝弟喜形于色,把几天输出去的差不多全捞回来了。

赌场上的不成文法,输了可以一走了之,但赢家却不能席卷而去,必须再干下去,宝弟只能再接再厉。

宝弟还了丕丕的钱,两个后生越战越勇,到了晌午,主人做了饭,让他们吃,还供上烟。

这一切都不是免费的,一切开支,都在主人的“抽头”里。

宝弟和丕丕手气很好,赢得扬眉吐气,输的垂头丧气。

好像午饭是分水岭似的,宝弟和丕丕再干下去,战况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不到两顿饭的工夫,赢的钱全部又回到人家的口袋里去了。

两个后生不服气,又向人家借了三百元继续赌,结果,形势依然对他们不利,不一会儿,又赔进去了。

宝弟和丕丕红了眼,都脱了背心,赤膊上阵了。

“再借二百! ”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汗流浃背,嘴脸变形。

主人说话了:“后生,这钱,你们借下,拿甚还? ”

宝弟略加思索,说:“拿我家的骡子顶账! ”

丕丕不如他胆气壮,畏缩了:“那我不干了。”

主人说:“不干也行,刚才借的钱要立下字据。”

丕丕给人家打下欠条,脑袋夹在膝盖间,完全一副败军之将的沮丧样子。

宝弟气壮如牛,立下了骡子顶账的字据,还按上了手印。

丕丕说:“宝弟,我去尿一泡。”

他走出来,再没回去。宝弟也没留意。他的手臭极了,一头骡子,连皮带毛全输了进去。人家拿上他的字据去牵牲口,还不让他走,当人质扣住,宝弟已经精疲力竭,倒在土炕上睡着了。

要账的人气急败坏地回来,没有牵上骡子,还差点叫刘村长送到乡派出所去,几个人把睡梦中的宝弟提溜住,劈头盖脸一顿好打,宝弟孤掌难鸣,出击不力,不一会儿,就不省人事了。

人家把他拖到屋子外头,扔在一边,把门一锁,扬长而去。

脸青鼻肿的宝弟直到天黑才苏醒过来,腰背疼痛难忍,爬也爬不动。

               第十三章

她的天塌了,她的地陷了。

刘改芸死人一样躺在炕上,已经两天两夜了。

这个家,也真成了坟墓。被水汇川救下的刘玉计比死人多出一口气,嗓子坏了,只能呜呜地哀号,在苏凤河兄弟的帮助下,刚刚把改芸妈下葬,点过的纸灰,还在院子里堆着,叫人毛骨悚然。

刘改兴成了半大老汉,面容憔悴,两眼红肿,他顾了父亲顾不了妹妹,焦头烂额,痛不欲生。

他不能倒下去,这个家里,只剩下他一个还算完整的人了。母亲匆匆地走了,急促得让人疑惑,她究竞走了没有,也许是去串亲访友,过几天就回来了吧。

家里凄楚的气氛,母亲那只随她而去的枕头,都残酷地提醒改兴,母亲确实离开了人世,一去不复返,炕上少了母亲的枕头。

刘改兴不能哭不敢哭了:怕炕上的两个人又死去活来,呼天抢地。尽管他明白,父亲想大放悲声也不可能了,他嗓子坏了。据略通医术的苏凤池讲,以后能不能说话,还不敢定呢。

刘改兴环视这弥漫着死亡半死亡的气息的家,默默地落泪,苦水往肚子里咽。

他给父亲喂了两口水,就到妹妹这边来了。刘改兴悚然呆立,这是他那风韵动人、艳若桃花的妹妹吗?

散乱的头发遮盖住半边脸,灰黄的脸上有层层叠叠的泪痕,从前那么丰润饱满的双唇,干瘪枯萎,像院子里烧过的纸。

她毫无声息,双手摊在身子两边,像枯枝一样。

刘改兴心惊肉跳,来到她身旁,脸凑到妹妹的鼻子上,感受到丝丝游气,若有若无,几乎就断绝了。

刘改兴心如刀绞,牙齿都快咬碎了。

他同情可怜他的妹妹,没有一点责怨她的意思。不错,对妹妹不顾生死,如醉如痴的爱恋他警告过妹妹,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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