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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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天涯-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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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嫁给坏人了!”她说:“不能骗自己嫁了个好人。以前是听故事,现在是现实。”我说:“没有事的事都被你挑大了,屎不臭挑起臭!到时候就这样过去了不好些!”她说:“我倒是相信你十月份不会回去,那你更是害了那个人。过去的事也就算了,到现在你还不承认错误,到头来道理都还是你揽着!”我倒在床上不做声,她又说:“我自己在这里呆一年,心里好寂寞,这里男的多女的少,多少机会,我做过这样的事没有?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还是个女人呢。我总想着,这个世界上还有两个人,我妈妈和你,把我放到心上。靠了这一点自我安慰,再寂寞再痛苦也熬过来了,好容易盼了你来,带给我的都是痛苦。早知道,你留在国内和那个人去扯我还好些。”她说着又带着哭声了。我心里内疚着,赌气不做声。她说:“我相信西方的原罪说,一个人不犯罪是没有犯罪的机会。街上的叫花子总不会犯这个错误。男人成功了就有了机会,怎么压也是压不住的,可怕。你还谈不上多么成功呢,也这样了。”我说:“原罪说只是针对男人的吗?”她说:“你嫌我能干,也亏了我还不那么傻。女人不能干点,自己挺不起来,只会被男人欺负。世界上的男人,有几个好的!”我说:“谢谢你还没把我排到倒数第一,除了那几个好的都是我的同志,我也不孤独了。”她说:“别跟我逗,你以为逗逗又含含糊糊拖过去了?”我说:“含糊什么!十月份我回不去,这肯定吧?回不去跟她就不可能有什么,这也肯定吧,这不就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你!”她说:“随你,你要跟那个人去结婚也随你去,对你,我也没那么多想法了。”又说:“碰了你这个鬼我只有两条路走。第一,──”我马上接口说:“第一,自杀;第二,──”她忍不住一笑,马上又沉了脸说:“谁跟你打哈哈!第一,无所谓;第二,自己也这样。”我说:“你绝对不会,林思文绝对不会的。”她“嘿”地笑一声。

对舒明明我真的没有承诺什么。到了加拿大我特别想念她,她的来信也使我感到惭愧感到不安。但我也并没有决心就收拾了东西回去。至少,我得到多伦多去试一试自己的运气,来一趟北美不容易,这我明白。回到龙-88,我给舒明明写了一封信,告诉她很快就回去的可能性不大。发信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这样拖泥带水的,也不是个办法。把信放进邮筒,又抽了出来,反复三次,把信搁在邮筒口,站在那里把牙齿磨得霍霍的响,最后抱着试一试她的决心的想法,一跺脚把信扔了进去。

三十五

这天中午我正在开鸡,葛老板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人,背了一袋菜。看那袋子我知道是老板从超级市场买来的处理芽白。那人放下袋子,露出了脸,竟是周毅龙。他朝我点头,我说:“来上班啊?”他说:“是你啊,我猜是谁呢。”葛老板早就说还要请个人,他自己做腻了不想做了,没料到来人竟是周毅龙。

葛老板带他里外看了一圈,他跟在后面,挺谦卑的样子。我心里暗笑,这么狂的人,也被治住了。他的到来使我有了一种竞争意识,老板不想上锅炒菜了,那个位子还不知归谁呢。看了以后,老板又载他回了圣约翰斯。第二天上午,周毅龙自己来了,和我一样系上围裙,戴了白色纸帽。葛老板叫他去洗碗,洗了碗又要我教他包蛋卷,说:“以后有什么事你招呼他做一下,你熟悉些。”我说:“老板,还是要你自己安排。”他说:“没关系啦。”我有意更麻利地包得飞快,他“哦哦”地叹着,笨拙地跟了我包。晚上我们睡一间房,他打鼾我睡不着,就拼命咳嗽弄醒他。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星期六晚他搭丹尼的车回圣约翰斯去了。葛老板说:“明天中午到老周家去做客。”我一听急了,好快的动作,一来就盯上炒菜的位子了!想起这赵洁真是了不得。我说:“老板娘也去?”他说:“去就是全家去。”我一急就把赵洁偷东西上法庭冒名顶替的事都说了,葛老板听了直笑,又说:“没关系啦,她上她的法庭,只要他做事好就可以。”回去我把这件事跟思文说了,她先说我把赵洁的事揭出来是对的,又说:“赵洁在圣约翰斯就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她的心思可以拐九十九道弯,你小心点。”

下一个星期葛老板说:“今天你们做吃的,一个做中午,一个做晚上。除了虾,什么东西你们找着做。”挑战来了!周毅龙也意识到了这点,说:“你先来,你做中午,你做中午。”我说:“你别客气,你先做。”他说:“你先来先做。”我想了想,就用出餐的料做了一个宫保鸡丁,一个马碲牛肉片。做好了,每个人盛了饭,夹了菜到餐厅去吃。葛老板用广东话问丽莎:“怎么样?”丽莎说:“It's OK。”

周毅龙吃着,拿一张餐巾纸垫在餐桌上,把一些鸡肉牛肉挑出来放在上面,用筷子敲得“答答”的响。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种阴险的提示,心里骂着:“操你妈的,什么东西!怪不得跟赵洁能缩到一个被窝筒里,原来一窑货!”我满腔愤怒仍不动声色,斜眼去看老板的神色,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我自己又把菜细细品尝了,还过得去。

晚饭是等餐期过了,到九点多钟才做。周毅龙转来转去,把所有的东西都看了个遍,说:“今晚就在鸡皮里打滚了。”我听了好笑,平时鸡皮都扔掉,他今天要用来做菜。他自作聪明,想出奇制胜,一鸣惊人。我也不理他,心里等着看他的笑话。葛老板看他在切鸡皮,也不吭声。周毅龙做了个鸡皮咖喱土豆,一个鸡皮炒三丝。珍妮吃了一口就皱了眉说:“太油了。”拿了两个鸡蛋自己去炒。丽莎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出点酱菜来吃。我在心里暗喜,几乎就要笑到脸上来。鸡皮我一块也吃不下,本想学了他夹出来,把筷子在桌上高敲得“答答”响,想看戏剧性效果已经够了,又何必落井下石。吃完饭葛老板对他说:“鸡皮以后还是不要吃它,这里的人从小营养就好,怕油,这里不是你们国内。”周毅龙尴尬地陪着笑。我在一旁几乎想说,他们上海我不知道,我们那里也没有兴专吃鸡皮的。还是忍住了走到一边去。

晚上两个人继续在灯下开鸡,周毅龙有点神不守舍,恍惚之间切着了左手食指。他捏着手指站在那里,血直往下滴,脸色苍白,眼睛直勾勾的呆了一般。我问:“深不深?”他直点头。我赶快找了创可贴给他止血,里面白白的骨头都看见了。葛老板走来说:“要不要载你去看医生?”语气之间有点不耐烦。周毅龙嗫嚅着说:“不要,不要。”嘴唇直哆嗦。葛老板要他先上楼去休息,他就上去了。

十二点多钟我搞完了卫生上楼去,周毅龙还坐在床上发呆。我说:“切总是要切几刀的,我都切过十几刀了。”他说:“挨了一刀在手上,就戳了一刀在心里,这个社会真它妈的残酷。”我说:“你骂它你还扔了博士学位跑过来。”他说:“真的是残酷。”我说:“你有钱了它就仁慈了。老周,过几年你就会发了,发了叫别人给你赚钱,你做场外指导,不用动手。”他说:“怎么就说我过几年会发?”我说:“你和赵洁配合起来,不发还有天理!这圣约翰斯也没人能发了。”他望着我,惦量着我这话的真假。我不理他,上了床去睡。他说:“这个社会真它妈的荒谬,谁都是你的领导,黄黄脸的文盲也是你领导,你得甜甜地笑着给他看。”我说:“谁叫我们自己想出国,本事又没有,跟个文盲也差不多,凭一把子力气生存。这里的文盲说话还滴溜溜的呢,哪象我这样结结巴巴大舌头?”他说:“荒诞感到这里算领会透了。”我说:“我来久了,也习惯了,还能在心里把自己当个人物?谁管你是干什么的,博士也好,天士也好,没人理这套。”他说:“赚点钱还是要去读个学位,这样会有出头之日?”

(以下略去500字)

葛老板开始要我上灶,先学炒大锅饭。有时生意忙起来,就叫我炒饭出餐,偶尔也要我炒菜,他在一边指点,又要我把菜谱都背熟。周毅龙在后面洗碗,脸色总不好看,把我当成了对头。

餐期过了我到后面去做事,他嘴巴独自嘀嘀咕咕含糊着也不知说些什么。我心理上有了优势,就保持着一种宽容的沉默。他做事不很利索,经常出错,挨老板骂比我刚来时还多。老板走了他就跟我说:“这世界真荒诞。”我也不搭腔,把话岔开去。有天我们两个包蛋卷,拿去炸裂了好几个,葛老板用一个碟子装了,摆到案板上说:“你们看你们自己看。是怎么做功夫的?生的也是双手呢!”我心里明白老板在转了弯骂他,因为我从那次以后再也没出过错。周毅龙拿了一个仔细去看,似乎在辩认是不是自己包的。我看他又来这一套,正想申明几句,老板对他说:“看也没用,就是你包的。”他又去翻看另外几个,口里说:“是吗,是吗?都是我?都是我!”老板去了,他四面瞧瞧,突然摸了菜刀往案板上一砍说:“我把你这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刀的一角砍入塑料案板,微微抖动。我往旁边一闪说:“老周,你别吓我!”他马上又转了笑脸说:“你不会去汇报吧?”我说:“你说了什么呢,我没听清,要不你再说一遍。”又想起他骂得怪,请老板吃了餐饭都没抬举他,原来这就是忘恩负义了。

又有一次葛老板在楼上没下来,珍妮送单来了,我就去炒菜。老周在旁边看了单,就去炒饭,看来他平时还是留心了的。我说:“小心老板会骂人的。”他说:“骂什么,炒个饭谁不会炒,神秘兮兮的!”我只好由他去。这时老板从楼上下来,说:“老周,你把自己的事做好就可以了。”他打下火头的手柄,悻悻地走了。我做完就到后面去,他慢悠悠地翻了一个白眼看着我,我只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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