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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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不死-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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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杏元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由于案情严重,不仅戴了手铐,还戴了脚镣,更显得狼狈不堪。见了父亲与外公,顿时泪如泉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叫过“姥爷、爸爸”后,便泣不成声。

程少伯与范沉香见程杏元身披重枷,心便一沉,又闻他失声痛哭,(W/U)也不禁泪如雨下。

少顷,程少伯擦干眼泪,问道:“杏元,我和你姥爷今天前来,就是想弄明白你究竟犯了什么罪?你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们,也好让我们心里有数。”

听了这话,程杏元停止了大哭,从头到尾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完全想不到的种种罪行,让范沉香与程少伯大吃一惊。

原来,当初与范沉香建立了幕后交易关系的唐人杰,这些年来一直也是程杏元与范药圣、范药佛的老主顾。他当初离开奉系军阀张大帅后,便通过川岛太郎混进日本人的帐下。川岛完蛋后又几经辗转,成为国民党华北行辕的卫生处长,淮海战役中被俘后,改编进中国人民解放军梁必业部。由于多次为该部解决药品危机,赴朝后成为梁必业部药品供应处长,负责从国内采购中西成药以为军需,总共从程杏元手中购买虎骨追风膏、羚翘解毒丸、冰硼散、合胃散、牙痛散、止咳露、止痢散、跌打丸、十滴水等等,数十种中成药,从上海、武汉范药圣、范药佛手中购买碘酊、仁丹、盘尼西林、阿司匹林、百浪多息、可卡因、乙醚、甲醇、吗啡、磺胺嘧啶等西药与消毒剂。开始时,唐人杰以批量大一再压价,程杏元与范药圣、范药佛也看在老客户的关系上,再三让利,最后实在无利可让时,唐人杰依然要求再把价格压缩三分之一,并暗示说,药品的配料与质量他不抽检,有质检单让他交差就行。程杏元虽然听明白唐人杰是让他偷工减料,但他自幼受严父教诲,宁可钱不赚,也不能偷工减料卖假药,所以还是拒绝了。不料,范药圣与范药佛兄弟经不住唐人杰的纠缠,最后还是与他签订了合同。唐人杰拿着范家兄弟签署的合同再来找程杏元,他最后终于就范。按唐人杰的暗示,在配料时,对虎骨、麝香、羚羊角、冰片、牛黄、樟脑等贵重原料一律减半。修合师傅表示异议时,程杏元承诺一切由他一人承担。就这样,一年多来,志愿军从北京鹤年堂购买的中成药,从上海和武汉双合盛药局购买的西药和消毒剂几乎百分之百存在不同程度质量问题。但却从未遭到志愿军的拒收与退货。直到不久前唐人杰私自涂改的发货票上的价格数字被军内发现,受到严格追查,最终不得不供出事实真相,才彻底暴露了幕后天机,把程杏元、范药圣、范药佛也牵连出来。

程杏元交代完全部事实后,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恳求程少伯说:“爸爸,我是被唐人杰蛊惑,一时糊涂才做下这种蠢事的。我已经全部坦白,并愿意退赃。您老人家认识毛主席,给我求个情,饶我一命吧!我保证再不偷工减料,永远遵循您的教导。爸爸,他们说我这是死罪,只有找毛主席说话才能免我一死。您老人家给我求个情吧!”说完,咚咚磕起头来。

“算了!”程少伯厉声喝住了自己的儿子,恨恨地说:“我程家世代悬壶济世,凭的是‘仁义’二字,从不欺人、欺世、欺心,我题写‘是乃仁术’与‘戒欺’之匾,目的就是要你们弘仁取义,戒欺修诚,以免见利忘义,辱没祖先,不想你身为程家传人,如此唯利是图,对前方浴血将士竟以劣药相骗,试问你做中国人的良心何在?!程家传人的风范又何在?!人若利欲熏心,便会丧尽天良,禽兽不如。你既已禽兽不如,苟活又有何意义?你让我去向毛主席求情,可你没想想我培养了你这个孽障,还有何脸面去见毛主席?!杏元哪,杏元。你让我愧对列祖列宗啊!”说完,背转身仰天长叹,不禁老泪纵横。

一番话,讲得程杏元哑口无言,许久,他才无限幽怨地说:“爸爸,您说得对。孩儿对不起您,也对不起列祖列宗。既然罪孽深重,惟死才能谢罪。我也就不敢再强您所难,也免得您无颜去见毛主席。从今以后,您多多保重吧,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孽障。”说完,把脸转向范沉香:“姥爷,谢谢您来看我,也请您多往开想。我和药圣、药佛两个舅舅怕是没机会再孝敬您了,您自我珍重吧。”说完,朝范沉香和程少伯分别咚咚磕了个响头,起身掩泪离去。

“杏元!”范沉香脱口叫道。

程杏元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范沉香,哀哀地说:“姥爷,您什么也别说了,谁让我姓程呢!”说着,瞥了一眼程少伯,突然厉声吼道:“姓程的人家只要名声,不要亲情!姓程的人都必须是圣人,不能做错事!姓程的人不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的道理!我好悔恨!百家姓里那么多姓,我为什么偏偏姓了个程!天下的男人那么多,我妈妈为什么非嫁到程家?生下个我?这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程杏元越吼越恨,最后终于声嘶力竭。

监狱的看守见程杏元有些不正常,便把他逼住,架回了牢房。

“杏元,你错怪了你爸。是我不该把姓唐的介绍给你,是我害了你,也害了你那两个舅舅。”范沉香朝着程杏元的背影连声喊着,忽然,他感到眼前一阵模糊,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正月二十一这天,是程杏元最后的日子。

公审大会在天桥戏院门前的小广场上举行。

临时搭起的高台并不是很大,上面横了一排条桌,桌上摆着一只麦克风。台口的横标上写着一排醒目大字:公审奸商程杏元大会。背景天幕上两行标语口号,上行是:严厉惩治不法奸商,下行是:抗美援朝保家卫国。

参加公审大会的群众是政府组织的,多为工商界的人士,也有附近学校的学生。他们中先到场的,为抵御天气的寒冷,便互相拉歌。最先唱的,理所当然是最流行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那“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歌声显得格外洪亮。

紧接着唱的是另一支流行歌曲——《镇压反革命》:

镇压反革命,

大家一条心。

人民当家来专政,

不许特务害人民。

特务恶霸是豺狼,

你不打他他咬人。

大家要团结起来,

坚决彻底,

干干净净,

嘿!镇压反革命!

……

程若东和程若西屁股下各坐一块砖头,蜷缩在人群一个角落里谁也不抬头。学校动员程若东批判揭发自己的父亲,在大会上发言,程若东坚决拒绝了。他说他父亲一直是好人,常舍药给穷人,还说他不相信他会用劣药坑害志愿军。学校又动员程若西批判揭发她舅舅,程若西是班里的干部,不能像程若东那样简单拒绝组织上的安排,便答应了。程若东为此很生气,骂程若西不是东西,只认组织不认亲,甚至不让她再姓程。原来,程杏英的丈夫姜逸仙是她在上海圣约翰医科大学读书时的同学,两人都是高才生。姜逸仙因家贫常接受程杏英资助,两人遂产生爱情。毕业后又同被国民党政府卫生总署任用,便结了婚。但婚后姜逸仙被某国民政府的要员选去做了其私人医生,并在半年后受命与程杏英离婚,入赘其家做乘龙快婿。姜逸仙当然有权不受此命,但他权衡再三,还是屈从了那位大人物,向程杏英摊了牌。程杏英恨其见利忘义,寡耻薄情,同意与其分道扬镳,并辞去了国民政府的公职,回到北京娘家,不久生下程若西。她不想让孩子姓她父亲的姓,便随她姓了程,也才叫了程若西。

现在,程若东见她接受了批判、揭发父亲的任务,认为她毕竟是忘恩负义之徒的女儿,也是个有血统遗传的忘恩负义者,便容不得她继续与自己同姓。程若西受母亲影响,生性倔强,程若东越同她怄气,她偏偏越是坚定了上台批判、揭发亲娘舅的决心。现在,两人谁也不理谁,只是在心里较着劲儿,并偶尔斜着眼角儿瞪一眼对方,以表轻蔑。

公审大会开始了。

身着军装的审判长宣布把罪犯押上台来,镣铐加身的程杏元便被荷枪实弹的公安人员押上了台。

审判长喝令他跪下,他犹豫一下还是跪下了。

公诉人宣读完对程杏元的起诉书后,审判长便开始审问,但程杏元一声不吭,概不作答。任审判长厉声斥责顽抗到底就是自取灭亡,也毫无作用。程杏元显然已准备一死了之,不愿再多啰唆。

就在这时,中央人民政府卫生部副部长程少仲上台了。他从衣兜儿里掏出几页发言稿,很有风度地抿了抿本很整齐的头发,用威严的目光瞥了一眼跪在台板上的程杏元,然后开始了铿锵有力的发言。

程若东与程若西暂时忘却了心里的对峙,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台上发言的长辈。

由于麦克风的质量很差,程少仲的发言被严重干扰——一会儿声音很大、很高,又很尖锐刺耳;一会儿声音又很小、很弱,很模糊不清。断断续续中,听出他说程杏元祖上是慈禧太后的御医,作为封建皇权附庸阶层——御医世家的纨绔子弟,从骨子里继承了剥削阶级不劳而获的恶习,以及对无产阶级革命政权的无比仇恨。所以才会在神圣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国际伟业中,置民族大义于不顾,忍心对浴血于枪林弹雨的志愿军战士以劣药相欺!这也是公然配合美帝国主义的侵略,向我英雄的志愿军施放暗箭。其杀伤力之大,远甚于美帝国主义的飞机大炮,与万恶的细菌战毫无二致!其滔天大罪,罄竹难书!作为程杏元的叔父,他感到羞愧,更感到愤怒!羞愧的是,他只顾忙于革命公务,忽略了对晚辈的教育和思想改造。愤怒的是,程杏元竟然利用祖传之技,干起了反革命反人民的罪恶勾当!所以,现在他宣布:与大奸商程杏元坚决划清界限,永远脱离亲属关系。同时,他强烈要求,对十恶不赦的大奸商程杏元严加治罪,判处死刑!以警世人!最后,他振臂高呼:“严厉惩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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