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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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不死-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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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兰花被打得招架不住,便一头把范沉香撞倒,哭喊着夺路而逃。

范沉香余怒不息,回到屋里抓起程家的休书,回到厨房又操起一把菜刀,把身上长袍大襟往腰里一掖,直奔五里之外的牛家庄而去。

范小堇和牛雨春正在牛家院门前商量出路,远远望见范沉香提着菜刀而来,范小堇连忙让牛雨春从后门越墙而逃,自己却急走几步迎着范沉香扑通跪倒在当街上:“爹!事是我做的,要杀要剐我都认,你千万别气坏身子。把刀给我,我自己来。”说完,伸手夺过父亲手中的菜刀。手起刀落,将左手的小手指一刀砍下。然后擎起伤手说:“爹,这就是女儿的决心,我不想再守活寡,是福是祸我都跟定了牛雨春,你要可怜女儿,就放过牛雨春,要不可怜女儿,我现在就死在你老人家面前。”

“你!……”范沉香虽然满腔怒火,可看到范小堇鲜血淋淋的伤手,也不免有些心疼,所以,欲骂开不了口,欲打又不忍心,一时不知该怎么好。

“爹!”范小堇说,“说一千,道一万,女儿对不起你,我现在留在家乡,让你老人家脸上无光,所以,想和牛雨春远走高飞,希望你老人家高抬贵手。”

范小堇这样说话的时候,那伤手上的血一直点点滴滴流淌着,每滴血都像滴在范沉香的心上。他最后狠了狠心,一闭眼睛,吼道:“滚吧!滚得越远越好!”吼完,从马褂兜儿里摸出一张银票,往地上狠狠一扔,转身怒冲冲而去。

范小堇拾起地上的银票,上面印着鲜红的大字:贰拾两。



程少伯睡不着觉,天不亮就爬起来,走出了家门。

盛夏的早晨,有薄薄的雾笼罩着门前的杏林。树上的杏子全都被摘光了,只偶尔有晚熟的还挑在梢头,或掩在枝叶间,有几只黄嘴角的烙铁背儿鸟扑噜噜地在树枝间低飞,可能惊扰了知了的梦,偶尔听它们尖叫一两声,表示过抱怨后复又沉寂——程少伯知道,通常这种大喉咙的细鸟,太阳不出时是不会放声高唱的。

对于范小堇的离去,程少伯开始是无论如何不能理解的。从常理上说,他程家是名门望族,牛雨春家是普通农户;他是一方名医,牛只是普通药农;他程家要宅有宅,要地有地,要买卖有回春堂,牛家则除了破旧茅屋,一无所有……为什么范小堇非要跟牛雨春去呢?就算他们原来就有旧情,可毕竟已经嫁到程家,而且一直过得也很平静,没有什么摩擦与龃龉,她为什么非要走这一步呢?这个问号连日来一直困扰着程少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因而,在回春堂里坐堂也常常出神,回家来也茶不思,饭不进……程汉儒夫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却不知该怎样劝慰。昨天晚饭后,程少伯回到内宅,发现书案上摆着一部线装古籍,书名为《济阴苦度》,程少伯心头蓦然一动,忽然想起这是收藏在二弟房中的书,当年父亲在讲授妇人百病时,提到过这本书中有关于妇人的一种容易被曲解的性机能亢盛病的介绍,便拿起书翻到其中一页,只见上面有这样一行大字:

欲火甚旺,每日必淫,每淫必贪久者,非其女淫贱,实属性机能亢盛也。

程少伯心中顿时豁然明亮,原来,范小堇的离去,并非出自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而是由于她得了性机能亢盛之病!按照这一思路去回忆与范小堇婚后半年来床笫生活的方方面面,问题越发清楚,确确实实像书中叙述的那样。有一段日子范小堇几乎每日都有渴求,且久贪不倦,这曾让他内心深处暗暗产生过厌倦情绪,但不便流露。后来便常常推说身体劳乏,婉言拒之,使范小堇有段日子一直闷闷不乐,并常借故回娘家去住。现在看来,是自己这个做医生的丈夫没及时发现她这些病态表现,还误会她是淫贱之妇,有意无意地轻慢她……如今,造成这种尴尬局面,看来不能只怪小堇,也怪自己。

透过杏林里的薄雾,药园里的五彩缤纷便隐约可见,再透过药园里的五彩缤纷往远眺望,牛家庄就在朦胧雾色之中。程少伯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他想去看看范小堇,于是便径自朝牛家庄走去。

受药王庙镇的影响,附近方圆百里之内的农家,几乎都以种植草药为生,所以程少伯一路行来,路旁田野中药香扑鼻、沁人心脾。程少伯天性喜爱自然,与苍茫碧野有着天然亲和力,浏览着一片又一片的药园,体味着寸步必有芳草之妙境,心中郁闷散却了大半,不知不觉就来到牛家庄。见村头人家有一老妪在田旁割草,便上前询问牛雨春家。

“牛雨春远走他乡了。”老妪边割草边告诉程少伯,“他拐了东家的小姐,败坏了程御医家的名声,他不配做牛家庄的人,领着拐来的媳妇走了半个月了。”

老妪的话,使程少伯大为意外,原来牛家庄的人对牛雨春是这么看的,范小堇跟了牛雨春,竟然连故乡都不能再呆,还要与牛雨春背井离乡去偷生,这代价真是太大了。他本想再向老妪打听一下牛雨春远走他乡走的是什么地方,但猜想老妪也未必说得清楚,就没有再问,谢了老妪便转身沿原路而回。

一路上,他有些精神恍惚,总觉得是因为自己这个医生丈夫的失职,才造成范小堇今天的背井离乡。这样想着,不禁流下眼泪,于是,索性席地而坐,看看前后无人,便放声号啕大哭。

哭了许久,程少伯感到胸中痛快些了,才又重新站起往回赶路,不想,听到身后似有饮泣之声,忙回头看,却见弟妹何若菡和女仆秦嫂远远立在路旁,正用衣袖揩着眼睛。

“你们……”程少伯一时有些愕然,睁大眼睛望着何若菡和秦嫂不知说什么好。

“二少奶奶见大少爷清晨独自一人到处走,有些不放心,就拉了我跟在后边,刚才见大少爷哭得伤心,二少奶奶也情不自禁落了泪。”秦嫂赶忙解释说。

程少伯这才明白她们二人是跟在后边盯着他。再想到昨晚书案上突然多出的那本《济阴苦度》,意识到正是何若菡有意提醒他范小堇事出有因,而摆在书案上的,他顿时对自己这位弟妹涌出满怀感激之情。



何若菡自幼在乃父熏陶之下,除《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经》、《幼学琼林》等蒙学经典之外,在行医的祖父指导之下,也背诵过《药性歌括四百味》和《十八反》之类医学入门口诀,对医道略知一二。一是因为祖父过世之后,家中再无熏陶。二是女儿家不便从医,后来便渐渐荒废,但毕竟官宦人家,书香陶冶,腹中还是积累了一定的文墨和古训。

嫁到程家之后,她也常陪程少仲读书练字,程少仲去美国后,她为打发寂寞,经常卷不离手,读得颇有兴味,渐渐便与书交上朋友。

作为弟妹,她与范小堇相处得很融洽,觉得范小堇虽与她年龄相同,却比她泼辣、干练,又有主见,所以她对这位嫂子心中很有好感。平日妯娌间说说笑笑,谈些体己话,相互都很真诚,有时,新婚女人间交换些心得和感受,也常口无遮拦,因而是她首先发觉了范小堇对自己婚姻生活的不满。并发现她频回娘家其中定有文章——因为每次走前总是心烦意乱、愁眉苦脸,回来时却又总是心满意足、笑逐颜开,话里话外流露出:男女之间千般配,万般配,床上般配最要紧。有一次,范小堇闲着没事儿刺绣兜肚,绣的是一头生龙活虎的牛,还故意夸张了牛的雄性特征,看得何若菡脸红心跳,心中也顿有所悟。那之后,每次牛雨春来往程家,她都留意范小堇,见她举止总是与平时不同,对牛雨春也总是充满柔情,走后,还常常夸他如何力大过人,如何能干等等。所以,在聪明细心的何若菡眼里、心里,范小堇与牛雨春的关系早不是秘密。闲着无聊的时候,她也思索过程少伯百思不解的问题,程、牛两家不仅贫富悬殊,人的素质也有明显差别,为什么范小堇会那么做呢?她无法回答。后来,她没事闲读《济阴苦度》,靠这部从女人生理性状方面把许多妇科病因阐述得既透彻、又明了的奇书帮助解开了疑团,特别是其中有关性功能亢盛一病的论断,使她对范小堇的反常行为一下子理解了。由理解而产生同情,由同情进而产生替她申辩的冲动,于是才趁程少伯不在宅中时,把《济阴苦度》送他一读。

今天早晨程少伯出屋时,她也早就醒来,为观察程少伯的反应,她一直悄悄躲在杏林里。后见程少伯往牛家庄走去,觉得自己作为弟妇,尾随大伯恐有不妥,便拉了秦嫂一道去了。程少伯坐在路上大哭范小堇,令她很感动,她觉得程少伯这人有情有义,值得尊敬。

程少伯早饭时把《济阴苦度》还给何若菡前,先让叔父程汉儒看了性机能亢盛一页,然后对叔父和婶母说:“我身为医生,没看出自己妻子有病,出事后又狠心休了她,让她受了不白之冤,如今流落他乡,我连个悔过的机会也没有了。今天在叔父、婶娘面前,我该替小堇说明她是事出有因,现在她虽然已是牛家的人,可毕竟在咱程家待了一回,今后若有来往的机会,请叔父、婶娘还要善待她。”

程汉儒夫妇都是宽厚之人,听程少伯这番话,自然连连点头称是。

正说话间,何若菡从外边进来说有人来看病,她已把病人安排去了回春堂。程少伯把《济阴苦度》还给何若菡,顾不得吃早饭,便匆匆去了回春堂。

病人是个年轻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神情呆滞,举止倦怠,大概有些癫狂,护送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紧抓着她的胳膊。

程少伯询问得知,老人乃病女之父,是位教私塾的先生,少年男子为其胞弟,家住百里外新立屯镇,与本镇神农堂范家原是连襟之亲。范家大奶奶死后,多年没来往,主要是自惭贫寒。女儿数月前赶集归来受歹人拦截惊吓,获救后一直痴呆抑郁,有时又癫狂癔语,遍请附近医生均难治愈。近日发作次数日频,恰好外甥女范小堇与其夫路过,指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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