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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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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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辉月想的是什么?难道以为行云会说出哪一个名字? 
子霏施施然起身,趁着殿中一团混乱转身走了出去。 
星华正探头探脑往平舟行云离去的方向看,一把扯着他:“喂,你小子不是说有事告诉我?究竟什么事?”   
星华虽然嘴上说得硬,喝了一些酒被这冷风一吹,竟然机伶伶的打了个哆嗦,一股子寒意从后背直窜了上来。 
子霏清清咳嗽了一声:“三百年前……” 
忽然辉月的声音插了进来:“子霏。” 
两个人都悚然一惊,辉月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两个人竟然都一无所觉。 
这要是歹人还了得,小命早丢了不知道几回。 
“你同我来一下。”辉月淡淡地说。 
子霏嗯了一声,转回头看星华:“回来再说。” 


星华一把拉住不放,抓耳搔腮:“你想憋死我啊!长话短说,到底什么事。” 
辉月站住了脚回过头来。子霏匆匆说:“就来。” 
回过头来,子霏沈吟着,把长长的一大篇话缩成了一句:“你有个亲生儿子,已经三百岁了。” 
丢下这句话,来不及看星华什么反应,跟着辉月向另一边走。 
“你和行云说过些什么?”辉月忽然停下脚,回过头来。 
子霏道:“并没有说什么。” 
“他对你的印象明明是很深,为什么却突然选择了平舟?如要选他,早多少时候就可以选了,何必等到今日?”辉月的眼睛里全是不解:“你莫不是和他说了些什么?” 
子霏失笑,夜风吹得一缕银发拂在脸上:“行云想做什么,那是他的自由。他想选择什么人为他行成年之礼,就可以说出来。他不是你的孩子,你难道还要在这上面强制他不成?” 
辉月侧过了脸去:“不是,只是……” 
“他自己选择的道路,自己走得无悔,这就行了。”子霏掠掠那缕头发:“其实……” 
忽然远远有人喊道:“陛下——陛下——” 
辉月应了一声:“何事。” 
御侍匆匆跑来,躬身禀告:“陛下,行云殿下请陛下为他主持成|人礼典。司礼官请问可否现下就预备?” 
辉月看了子霏一眼,道:“下去预备。” 
子霏微笑着向回走:“倒要好好看看行云现在是个什么样儿。平舟刚才象是也吓着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又回过意来了?我倒要去问问他。” 
走了一步,忽然回头说:“平舟他的出身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可知道他的来历么?” 
112 
平舟穿着一件湖蓝的袍子立在廊下,子霏走近了他身后,放重了脚步:“平舟。” 
平舟慢慢转过身来,清秀的脸庞在月光里显得有些冷漠。 
“怎么了?”子霏有些不安:“是不是行云为难你?” 
平舟淡淡一笑:“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老实说,我也意外。”子霏微笑着说,走近前去,一起靠在栏边,看着脚下的万点灯火:“原以为行云会说出辉月的名字,没想到是你。” 
平舟没有说话,子霏也没有再出声。 
风轻轻吹过高处的回廊,有呜呜的鸣声,象是低诉,又象是呜咽。 
侍从在身后小声提醒:“殿下,时辰已至。请您移驾洗心殿。” 
平舟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我去了。” 
子霏伸手和他相握,忽然掌心中硬硬的被平舟递了一物。 
子霏翻过手来,看到一朵半透明的花朵,似玉非玉,似水非水,带点隐隐的绿,水莹莹的有微光闪动。 
他抬起头来,一句话刚要出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眼前景色陡异,一片白茫茫的大雪铺天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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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还有平舟的身影? 
寒风吹着头脸,刺骨的冷。 
这是幻境! 
子霏的手慢慢握紧,手里那朵花的冷硬提醒了他,这是幻境。 
四顾茫然,子霏说不话,举不动步。 
雪花飘落,擦过头发和眼皮。 
忽然远处的雪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子霏睁大了眼睛。 
远远的,有人走了过来。 
一身的腥红,银发在雪中狂舞,身上负着另一个人,身子软软的垂着。 
子霏胸口象是重锤击了一记。 
那是他,和辉月。 
他步子越来越慢,举步维艰。 
终于,再也迈不动步,身子向前伏跌了下去。 
手挣扎着到怀中去摸那红色的信箭。 
动了两下,却没有掏得出来。 
头垂了下去。 
大雪越落越紧,转眼间在两个人的身上都盖了一层。 
子霏知道知道他没有死,辉月也没有死。 
只是,看到两个人被冰雪掩埋,消失在一片霜白里。 
心里竟然觉得很安静。 
就在那里结束,也很好。 
树上的雪越来越厚了,枯枝承受不了层层的冰凌和积雪的负担,发出脆弱的,破碎的声音,从中间折断了,落了下来。 
哗喇喇的一片冰凌,砸在下面的雪地上。 
象是一场冰雹,砸得积雪一个一个的深坑。 
雪下面,辉月的身体动了。 
他撑着坐了起来。 
无声世界,象是古旧的默片儿,黑白的电影。 
辉月把飞天从雪中拉出来,手抵在他的胸口送进灵力。 
他喊着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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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 
飞天。 
无声的世界,却清晰的知道发生一声一息。 
子霏睁大了眼睛,看辉月咬破了腕脉,把手腕放到了他的唇边,撬开他的牙关,让热血淌进他的嘴里。 
天冷,血凝的很快。他又咬破了另一只手,继续做着相同的事情。 
眼睛热热的发胀。 
辉月。 
无论那时的他是真是假,他们之间,始终是存在过一些什么的,是不是? 
他摸索着把飞天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引信,纸包。 
他拿起纸包看了半晌,大雪落在他的身上,奇迹般的象是被弹了开去,没有一片可以留存。 
他拿着那红色的信箭看了看,向上弹放了出去。 
红色的烟花在漫天飞雪中绽放,象一个突兀的伤口,鲜血迸溅。 
辉月怀抱着飞天,仰头痴痴地看着,那红色的星华点点洒落,拖着长长的,不情愿的坠落的轨迹。 
辉月慢慢低下头来,捧起飞天的脸。 
在冰天雪地中,唇上却轻轻的一暖。 
柔而暖,象是一个久远的誓言,也象是记忆中的阳光。 
子霏着迷似的闭了眼,全心全意去感觉这幻境中的吻。   
手忽然能够动弹,他的手抚在自己的唇上。 
那个象雪花一样虚幻的吻,已经消失了。 
子霏站在帝宫高处的画廊上。 
远处人声沸腾,灯火通明似白昼。 
行云的成|人礼开始了么? 
他向那光亮处走了一步,觉得两腿发软。 
眼前象是万花齐飞般一闪,又陷入了第二个幻境。 
明明是幻境,却比真实还要真实一般。 
冷,潮湿而阴冷。 
飞天蜷成一团,缩在墙角里。 
那是帝宫的地牢。 
他打个寒噤,轻轻咳嗽了两声。 

()
受过重伤的肺部,很怕寒冷。 
忽然有一线光照了进来。 
柔和的一线光,有些晕黄,有些摇晃不定。 
囚牢的门开了一线,有人轻轻走了进来。 
灯提在他的手上,淡淡的柔和的光晕照亮了这小小的囚囹。 
他把宫灯挂在墙上,揭掉帷帽和斗篷。 
他走到墙角,把蜷成一团的人抱起来,把脉,喂药。 
一切行动静止之后,拨开脸上有些凌乱的发丝,静静的看着,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宫灯的光渐渐黯淡,辉月的头低下来。 
两个人的脸颊靠在一起,灯影幢幢,黑暗渐渐把两个人都包了起来。   
子霏猛然睁开眼,他正泪流满面,坐在回廓的地下。         
113 
胸口闷闷的痛压了上来,子霏挣扎着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向前奔。 
象是有无数的往事在身后追赶,象是飞蛾扑向最后的光亮。 
头发在疾奔中散了开来,凌乱的被耳旁呼啸的风声向后刮去。 
耳中一片的沉寂,只听到自己无序的心跳。 
要挣脱胸腔,从喉咙跃出来一样的狂乱的心跳。 
拳头里包着那朵玉石的记忆之花,握得那样紧。花的边角陷进了掌心里,些微的刺痛。 
痛吧,再痛一些。 
让我知道这不是梦,不是幻境,这是真实。 
我爱辉月,他也爱我! 
沿途多少只眼睛在诧异地看着他,长发和衣带在狂奔中长长的甩在了身后。 
那样不顾一切的奔跑着。 
洗心殿里亮如白昼,侍从与司典们有秩的跪了一地。平舟立在高处的石台上,行云微微低下了头,平舟正把一顶正冠替他系上。 
辉月站在石台的一角,注目看着,神情是若有所思的沉静。 
子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一片肃静郑重的安谧中格外的刺耳响亮。 
他扶着殿门的廊柱,上气不接下气。 
地上跪的人偷偷别过眼来看他,惊疑不定的。 
子霏定一定神,喘息着抬头向上看。 
脸庞象白花一样,在暗夜中那样 


平舟的手顿了一下,继续系着正冠的带子。 
行云眼角的余光,轻轻扫一眼殿口。 
象是一只狂舞的蝶,长带飞扬,银发被风吹得全飘在空中。 
那样凌空扑了进来。 
辉月惊得睁大了眼睛,看着子霏一路沿着长阶奔了上来。 
没有到达长阶的中间,他气促的呼唤:“辉月——” 
下面的跪伏的人实在是忍不住,抬头向上看。 
辉月仍然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有平舟和行云看到他袍子下摆不稳的颤抖。 
子霏换了一口气,足尖点地,身体凌空纵了上来。 
苍白的脸上因为剧烈的动作而现出不自然的红晕,眼睛亮得象破碎的星辰,落在这渺茫的人世。 
象远山的眉,象水波的眼。 
行云觉得既陌生,又熟悉的一张脸。 
子霏在半空中,已经后济无力,身子无力的坠落下来。 
辉月再也没有矜持,所有的克制都象冰雪遇到了阳光,簌簌的化解,消亡。 
他的袖子展开来象一只美丽的鹤,碎银鞭如流星般飞出去卷住了子霏的腰。 
一道银线,将他牵向他。 
台下的人根本忘记了眨眼和呼吸。 
怔怔看着洗心殿上方发生的这一切。 
子霏脸上带着一个微笑。 
明明是美丽的微笑,却让人觉得坚如铁石的心房也要软化,冰山样的意志也要被消融。 
让人觉得鼻酸眼热。 
为那个沉淀了所有沧桑伤痛之后,绽放的,微笑。 
象清泉,一滴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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