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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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花-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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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见回答,也没有再响,老东山以为是风,也没再理会。当他把堤加固后,天已亮了。老东山带着拾粪工具涉水过了河。他向河南岸一看,只见一个人在堤上堤下奔忙着,心里不由地叹道:“是水山!这好孩子!自己一分怕淹的地没有,却起黑爬早出大力修坝。他身子又……嗬,共产党的人嘛……”他走亲戚去了。
  江水山回村吃早饭时,别的人家都在刷锅洗碗了。他走到村头的高粱地边,忽听有人唤道:“水山哥!”是淑娴叫着从一旁走过来。
  淑娴眼里闪着泪花,看了一会他身上的军装,紧张地悄声说:“水山哥呀,村里你回不得,先到外村亲戚家躲一躲!”“为什么?”水山惊诧地瞪大眼睛。
  淑娴垂下头,嗫嚅道:“俺不好开口……反正对你不好。妇救会要斗争你……”


  “斗争我?”江水山又是一震,接着笑笑说,“有错处也该斗,怕什么?”他移动了脚步。
  淑娴急忙拦住他,焦灼地说:“不好,不行!你不知道,这事可大啦!水山哥,你想也想不到……”
  “到底是什么,你说呀!”水山对她的吞吞吐吐生气了。淑娴小心地婉转地把桂花的事送出口。出乎她的意料,江水山没暴跳如雷,倒是冷静地说:“你看呢,江水山是那种人吗?”
  “不是,不是!一百个不是!”淑娴立时回答,但又哀痛地叹口气,“唉!可是人家有信的……”
  “放心吧,淑娴妹!”江水山断然地说,“脚正不怕鞋歪,人坏想包也包不住。”他又抬起脚。
  “水山哥!”淑娴苦心地劝道,“你这时回去不得,妇救会正在学校等你,有些娘们挺厉害,你要吃亏!水山哥,先到外村找个地方避一避,等振德叔回来就好办啦!”“躲躲藏藏干么!出了事当干部的正该去查清,为军属出气,抓住坏人!”他迈开大步,肩上的铁锨象支长枪一样挺着,直向村里走去。
  淑娴木呆呆地站在庄稼地边上,手里捏着两把汗,心随着江水山的脚步声越来越激烈地忐忑起来。
  这些日子,淑娴为努力克制自己对江水山的感情,把过去的一切勾销,安排自己和孙若西的生活,忍受着精神上的巨大痛苦。在漫漫长夜里,姑娘流出了多少眼泪啊!孙若西在两个月前调到外村任教时,曾对淑娴发誓说,过不几天他和家里定好日子就结婚。这话使淑娴很惶恐。难道就这样把内心里和水山连结的线挣断了吗?订过婚立过约,她又被他亲近过,在淑娴的心目中,这就是生米已做成熟饭,没有再犹豫的余地了。淑娴抱着与孙若西白发偕老的决心,等待着孙若西来迎娶的花轿。上个月孙若西来过一次,说写给他在烟台的父亲的信还未见回示,要淑娴耐心地等着。这以后,就象断线的风筝,孙若西不仅影子不见,连个信也没来过。日月一天天换,淑娴的心越来越不安。
  民兵队长企图奸淫军属桂花的事,很快在村里传播开了。尤其是一些女人们,聚集在街头巷尾,纷纷议论,个个责骂……老婆嘴又长又乱,越传越走样,越传越真切,似乎她们是现场的目击者,绘声绘色地描述江水山怎样怎样把军属媳妇强Jian……
  淑娴这几天身子不大舒服,送公粮时她要去,春玲没批准。她闻悉水山的事后,大吃一惊。她随即摇头:“不会,不可能!他不是这种人!”但是人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睛,有凭有据不怕你不信。淑娴慌乱了,跑到水山家里,寻问他母亲。“亲妈,你说,俺水山哥今夜出去没有?”
  水山母亲迷惑地反问道:“么事,娴子?你这末慌张?”“你先说,亲妈!他夜里在不在家?”
  “水山出去过……”
  “啊,出去过!”淑娴骇然失色,“亲妈!这可是真的?”被搞得糊涂了的老母亲,急忙证实:“那还会是假的!你水山哥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每夜给他等门子。今夜我纺了两把花,他才回家来。”
  “啊!俺说不会是他……”她刚舒口气,又紧着问,“他再没出过门?”
  “怎么没出去?鸡刚叫头一遍就走啦!至今还没回来。”淑娴心慌意乱,嘴唇抖动着说:“啊!这,这是真的啦?不,不会!不会!”她急忙又问,“亲妈!俺水山哥的那件小白褂在吗?”
  老母亲懵头转向地说:“娴子!你倒是先说说,你问这些做么呀!俺水山怎么啦?”
  “亲妈,你先找他的衣裳!”
  老人和淑娴满炕翻了一遍,小白褂没有了。
  淑娴叫起来:“怎么,真没有啦?俺水山哥没穿?”“不会丢,不会丢!”老人叨叨着,“就那一件,还是你帮我缝的……”
  淑娴急得含着泪说:“亲妈呀,你可要找到!这事关连大啊……”
  “哦,叫你把我吵糊涂啦!”老人恍然大悟,“我昨天给他洗了,没衣裳换,还逼他穿上那件子宝贝军装……小白褂晒在菜园障子上。”
  淑娴飞也似地冲出去,但是菜园障子上什么也没有。她痛苦地在心里叫道:“糟啦!糟啦!”她没向水山母亲讲明,就跑了出去。
  在街上,淑娴听到妇救会要开会斗争江水山。她寻思,水山那火暴脾气,一听此事就要炸了。于是,淑娴到通北河的路边拦住他,叫他躲一躲。同时她要质问他,这是真的吗?然而见了江水山的面,看着他脸上疲困少血的样子,那穿着半新军装的高高的身子沾满泥沙,那眼睛闪着炯炯的纯挚严肃的光芒,使她立即消失了对他的怀疑,完全相信这是不可能的事。只有同情他,保护他的责任在支配姑娘了。
  淑娴怔怔地注视着江水山走进村,深深地叹息一声,随后也向村里走去。
  妇救会长孙俊英,带着挑拨的语气,大声地说:“怎么样,他知道事不好,躲起来了吧?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江水山要真没糟蹋桂花,为么连饭都不来家吃了呢?他不敢来开会,他怕啦!”
  集合在学校院子里的女人们,大都是些中年妇女。因为孙俊英通知时不叫青妇队员来,她知道那里面象玉珊那样的积极分子不少,还有几个党员;而中年妇女里积极分子就少些。她还特意把军属、案属、烈属家的女人都请了来,总共也有三十多名。另外,十几个青妇队员跟青妇队长曹春玲出去送公粮了,也减少了对孙俊英的威胁。
  冯寡妇得意洋洋地站在里面,江水山是她的死对头。上次她向指导员曹振德要出案的儿子,要粮食,坐在他锅里撒赖,就是这个江水山要烧火把她驱走的。她的老姘头蒋殿人,又是这个江水山亲自打死的。最令冯寡妇怒发冲天的,是她给老东山跳神治病,差点叫江水山枪毙了。事过后老东山不惟不答她的人情,也不再找她上神了。她的神龛楼子不叫曹振德阻拦,也将被江水山砸烂。这件事发生后,没有人再登她神巫女的门了,香案的烟火断了,吃不上供奉求神的好东西了。如此等等,前前后后,仇上加恨,恨上添仇,使巫婆兼破鞋的女人,怒气塞胸,牙根咬倒,即是江水山死了,她也要把他咬几口。不料,真是苍天显灵,灾祸降到她冯寡妇的仇人身上,看看他江水山怎么下场!
  孙俊英的话刚落,冯寡妇的沙嗓子就响了:“哼,那才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哪!正经的老婆不娶,专门寻野食。他对我那末凶,就是为我没叫他上炕头……”冯寡妇得意忘形,信口雌黄,见人们对她的话并不感兴趣,就伸高两手喊道:“江水山草鸡了不敢来,咱们就上他家去!吃他的饭,喝他的水,等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斗!”
  “对!上他家等着。”几个妇女附和着。
  孙俊英想,找到江水山家去,就不象是开会了,事过后她要受连累。于是她叫道:“不要去啦!他家那破草房,还盛不下咱们这些人呢!我派人去他家等他了,江水山一回家,拖也要把他拖来……”


  “不用拖,我来了!”江水山出现在门口,大声地说道。
  妇女们一齐向他转过头。只见江水山扛着铁锨,军装上沾满泥土,腰里皮带上仍是那支手枪,旧军帽下那双眼睛,射出凝固不动的目光。
  江水山的突然来临,使妇女们一时愣住了。孙俊英暗道:“这小子没回家,径直到会场来了,好大胆子!”她向妇女们喊道:“好,人来啦,开会吧!”又向江水山冷冷地说:“到前面来!”
  江水山把锨放到地上,见旁边那条长凳子只有一个人坐着,就近坐上去。坐那头的王镯子,象躲避可怕的东西,忽地把身子移开。
  她这个举动,使水山一阵惊悸,心猛地沉了一下。他这才注意到,大多数妇女都阴板着脸面,眼光象针一样盯着他。水山感到了难受的味道。
  “今天这个会,大家都知道啦!真寒心,大坏蛋欺负到咱们军属头上来啦!刘桂花,伸冤吧!”孙俊英威严地宣布道。
  坐在最后面的桂花,怀抱孩子,低头眼瞅脚上给公公带孝的白鞋,一直没言语。她又伤心又羞怯。听叫她,她抬起头,瞥江水山一眼,低声道:“叫他自个说吧,俺开不了口。”“快坦白吧,江水山!”冯寡妇早忍耐不住,粗嗓子叫道,“你怎么把人家桂花糟蹋的?”
  “你说什么!”江水山脸色涨红,霍地站起身,愤怒地瞅着冯寡妇,“再说一遍!”
  冯寡妇本来有些畏葸,但见众人在旁,就冲到水山跟前,调门更响了:“说怎么样?你把人家媳妇按到炕上,脱裤子……”
  “你胡说!”江水山举起拳头。
  冯寡妇吓得向后退去,嘴里嚷道:“你犯了法还打人啊!大伙快来!”
  “江水山,不要耍威风!”孙俊英靠上来,“这是开会,有丑盖不住,叫当事人说你听听!”
  江水山愤怒地喘息着,拼力压着火说:“好吧,叫桂花说!”“桂花,不要怕!”王镯子鼓动她。
  “说,说!”孙狗剩媳妇和几个女人助威。
  桂花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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