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揽浮月》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错揽浮月- 第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不行了……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感觉也跟着迟缓,躯体内部的灵魂一直嚷着要脱离。他好累,好想休息,就让自己的生命随着血液流失吧,他已无力抵抗了。他沉重的眼皮再次合上。咏贤开始感到惊慌,她小心翼翼的脱下他的外衣察看他的伤势,一道长达二十公分的伤口乍现。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要镇定,然后仔细观察那道伤。她起身找了块干净的布拭干表面上的血渍。在擦拭时展裴衡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她连忙放慢速度,发现自己生平第一次如此温柔。

“忍耐点。”她用更温柔的语调说话。

展裴衡几乎因这难得的歌声软调而撑开眼睛,但是他做不到,他敢打赌他一定是流了满缸的血,否则不会这么虚弱。

这样下去不行!

咏贤环视四周,绞尽脑汁努力回想在学校时所接受过的护理训练。她虽对医护没多大兴趣,但自忖自己并非铁人也不是花木兰,所以多多少少听进了一些。

幸好他身上的伤只是看起来可怕,实际上伤得并不深,只要稍加缝合便能够止血。问题是,这里没有急救箱,就算有,也不见得能找得到缝合用的肉线。

没办法了,她咬牙决定。虽然她的家政老是在及格边缘徘徊,但有总比没有好。她相信他一定不会反对,毕竟身上多了条蜈蚣看起来顶多不雅,不让它爬行却有丧命之虞。

她翻箱倒柜,找出平时最痛恨的针线,用烛火消毒了一下,再将放置在角落的上好白干拿起,带着一脸的决心走到展裴衡身边蹲下。

“把这碗酒喝了。”她撑住他的后脑勺硬要他灌下酒精浓度高达百分之六十的烈酒,据说此酒乃贡品,只有皇帝老爷才喝得到。

展裴衡迷迷糊糊的将酒喝下,差点教高浓度的酒精呛伤,他的喉咙几乎快烧起来。

“咳……咳……”他困难的咳嗽,不明白老天为何故意派这个没良心的小魔女来整他,为何不能干脆给他一刀?接着她拿出比刀子还可怕的针线,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展裴衡虽然快痛昏过去,但他还是看见了。

“这……该不会是给我……给我用的吧?”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询问,无法置信的看着那一根针,细细的小孔里正拖着一条长长的红线,看来极为诡异。

咏贤点点头,二话不说拿起一块碎布往他嘴里塞,他还来不及抗议,一阵灼热难耐,宛如烈焰的烧灼感随即自腹胸间传来。他彷佛被雷打到般弹起,咏贤差点抓不住他。

这女人居然往他的伤口泼酒,这算是哪门子治疗法?

咏贤无暇理会他的无声抗议。事实上她也是第一次尝试,手能不发抖就很了不起了。她拿起针扎下她家政课以外的第一针,小心的将线拉起。记忆中,她缝的抹布从未过关过,老师对她硬是能将直线扭曲成几何图形的能力也曾给予高度肯定,唯独死也不肯放水,迫使她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家政科被当的名人,从此名留青史。

此情此景让她回想起过去那段悲伤岁月。此刻她唯一的心愿便是迅速完成手边的工作。展裴衡额头上的汗珠正一颗颗往下掉,显示出他正极力忍住痛楚。

她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天知道她已经很努力想把伤口缝漂亮一点,但她的手艺实在是……算了吧,能止得了血才是最重要的,她安慰自己。

当她汗流浃背完成缝合的工作时已是深夜,展裴衡也因疼痛而昏厥,她呢,则快累瘫了。

咏贤拿块干净的布拭净他的面容。苍白着脸的他看起来既陌生也熟悉。这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展裴衡,不再有教人迷惘的伪装,有的只是最真实的脆弱。

她轻轻抚过他的五官。沉睡中的他看起来优雅、安静并带着些许稚气,正是她逃避了泰半人生的出色面容。这张面孔曾使她坐立难安,太过于迁就她的性格每每教她嗤之以鼻。这是她讨厌他的原因,因为她这个人最不会应付的就是过于温柔的性格。

然而,命运的巨轮有它自己的方向,看来她逃过伊藤伸繁,却没能逃得过和他有着相同面孔的展裴衡。

回家去。

咏贤想起他倒下前的话。在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瞳孔中写满了惊慌,彷佛她再不行动就会永远也走不了。

她该走吗,就这么丢下他?

在这一刻,她的心犹如千军万马,任由回家的渴望和陪在他身边的依恋交战。

终究,她还是选择留下。

如果这就是上天安排的宿命,那么她认了。或许她仍旧骄纵,仍旧不懂得体恤人,但至少她学会了一件事——对自己诚实。

她轻轻抚摸袖中的牌简,感觉它的冰凉。蓦地,地想起另一块牌简,一模一样的形状,中间一样镶着浮月形玉石,澄黄的光泽衬着温和的卤素灯,散发出温柔的气息,一如它的主人般优雅。

究竟伊藤伸繁和展裴衡之间有何牵连呢?她曾听伊藤的父亲说过那块牌简是在大陆购买的,而且地点正巧就在南京。

无巧不成书,伊藤伸繁不但长得限展裴衡一模一样,甚至连脾性也相去不远,只不过因时代环境背景不同,因而发展出些许差异。

这一切巧合都这么教人难以置信,然而任凭她想破头也想不透这其中的奥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她答案?她不知道,但疲累的身体告诉她必须立刻休息。

咏贤再次察看展裴衡的身体状况,发现他呼吸稳定,脉搏也很正常,这才敢上床,跟着身体的疲倦沉沉的捶去。

这是哪里,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展裴衡不明所以的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潮在他的眼前穿梭,发现每一个人皆神情冷漠,低头看着腕上的某样东西,一脸不耐烦。

更奇怪的是,原本焦躁的人潮随着一道绿色闪光开始移动,展裴衡只得也跟着动,以免被人潮淹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又是什么地方?他记得自己受了重伤,也记得咏贤拿针帮他缝伤口,但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

突然间一道光芒射来,接着形成一条信道。展裴衡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循着信道探索这个未知的世界。在经过信道的途中,他的脑中闪过一连串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记忆中的人、事、物和他的影像重叠,那些原本应该和他无关的经历强行灌入他的灵魂,连接以往和今昔,将时空的裂缝缝合。他的头好痛,被强行灌入记忆不断地压迫着他,将他推往另一个有着和他相同面孔的躯体,寄宿在他身上,看他的故事,和他一起分享人生的经验。

“伊藤先生,尊夫人生了一个男孩。”他看见一个穿著白色衣服的女人抱着婴儿,同一个男人道贺。很显然的,这个男人正是男婴的父亲。

“好,好极了。”男孩的父亲喜极而泣,接过男婴,拿出一块牌简塞在男婴的小手中,喜孜孜的逗弄他。“这块浮月形牌简仿若是上天对你的祝福,你名字就叫伸繁,伊藤伸繁,是我伊藤家的继承人。”

语毕,男婴大哭,彷佛是响应父亲般握紧手申的牌简,以洪亮的哭声揭开他人生的序幕。

漂亮的男婴日后成长为漂亮的小男孩。伊藤伸繁照着父亲的愿望一路成长,不但长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帅哥,同时拥有最良好的家世、最优雅的举止和最好的脾气——至少在忍耐打台湾来的小蛮女时,他一直尽力拿出最好的教养。

“你干嘛那么乖啊,要不要和我一起玩泥巴?”满脸污泥、举止粗鲁的小女孩蹲在地上,一脸不解的望着和她保持一段距离的小男孩。她一向不喜欢他,他很奇怪,总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而且从不玩泥巴。

“我父亲说我是伊藤家的继承人,不可以玩那么脏的东西。这样子不乖,不是好孩子。”他诚实的回答,因为好孩子不可以说谎。

小女孩一听之下居然嚎啕大哭,边哭边丢泥巴。“你骂我,你骂我不乖,骂我不是好孩子!”小女孩哭得好不伤心,被丢了一身污泥的小男孩则一脸不知所措。

“咏贤要回家,再也不跟你好了!”小女孩摆动着一双瘦如鸟脚的细腿,像一阵风似的冲过他的眼前,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顺手推了他一记,害他跌了一跤。

自此以后,他的噩梦就不断重演。每回她来访时,他免不了伤痕累累,不是挨揍就是挨踢,甚至还跟他抢牌简。但他都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她是他未来的新娘,而且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她,因为她除了凶一点、粗鲁一点以外就没别的缺点,至少比那些只会傻笑的小花痴好多了。问题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小女孩成长为一个暴躁易怒、动不动就揪着人的领子逞凶耍狠、威胁要送人进坟墓的女警,这教他担忧,他一点也不希望他的未婚妻死于非命。

“咏贤,你辞职吧,这么危险的工作你再继续做下去,我迟早有一天会吓出病来。”他真诚的劝道,一想起她的工作,他就食不下咽。

没想到她只是斜睨他一眼,不耐烦的答道:“你吓死最好,省得在我跟前打转,看了就烦。”

“可是我们已经订婚了,你不能不顾我的感觉。”他可怜兮兮的再接再厉,对其他女人的冷漠全派不上用场。

“谁跟你订婚了?你有没有弄错?”咏贤不悦的回答,对他的一相情愿完全没辙。“这是什么时代了,老子们的指腹为婚还能算数?”真搞不懂他是活在哪一个朝代的人。

“可是我一直认定,只有你才是我今生的伴侣。”这是他永远不变的执着。

“抱歉,除非我前辈子欠你,否则你这辈子注定只能作你的春秋大梦!”

这男人绝对有病,半个日本的女人追着他跑他偏不要,就爱跟在她这个坏脾气的台湾女人屁股后面。

伊藤伸繁无言以对,只能暗自下定决心,告诉自己从今以后要更加用力追,他相信凭他的耐心和毅力,必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于是他送花、送表、送钻石,结果都被轰回来。“你再送这些垃圾看看!”被警局的同事们笑到快面壁的咏贤涨红一张小脸,生气地吼道,满坑满谷的人头钻动穿梭,全挤在窗边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