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倾斜之都市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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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倾斜之都市稻草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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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知道,我的鼻子又不是狗鼻子,怎么能闻出小镇的味道。梅里太欺负人了,真是其有此理。其有此理是我新近学会的成语,用起来很顺手,我老是把它用来用去的。我对王蓝花说,你真苯,笨得其有此里;我对穆一说,你别再管我,其有此理;我还偷偷的在心里对樊攀说,凭什么他们都觉得你比丁卡帅,真是其有此理其有此理。

  多好的一颗词呀,可以解决我那么多问题。

  镇子的几条街在雨雾里很缥缈,时常有穿旗袍的漂亮女子从里面摇出来,很娉婷。她们画很浓的妆,嘴唇的轮廓鲜明红艳。我歪着头等她们从我身边走过去,一直走到那条神秘的小巷里。老穆非常严厉的恐吓我:“穆二,你要是敢靠近花袭里,看我不我砍断你的狗腿”。老穆边说边在打铁,他正在磨一把锋利的铁锹,眼睛斜的吓人。呸,我才不会去呢,梅里告诉过我,那里是那样的女人才去的地方。

  那样的女人是哪样的女人呢?我真好奇啊。可是我不能去问。但是她们身上好闻的香味是从哪来的?比我的汗吧吧的味道强多了。老穆真是折磨人,安家也不安个好地方,正在花袭里和沿桥路的接口,每天我都要遇见她们几次,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假装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边走过,我的双肩书包有一个角破了,带子还掉了一只。我是故意弄坏的,太新的东西太僵硬正派,就像穆一。你简直找不出穆一的缺点,她是完美的好孩子。八月十五那天,老穆让我们三个姐妹坐在阳台上看月亮。他喝一口啤酒,口里念吧一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首词我听穆一背过。穆一念的很优美的,眼泪汪汪的,像蓄着一丸月亮。我觉得我都快感动了。我是不大乐意感动的,这有点傻,给梅里知道又该笑话我了。

  可是老穆让我感动不起来,他敞胸露怀热腾腾的冒汗,粗俗的像他打铁的火炉。我觉得他应该这样念:“打铁打铁我打铁。”穆一看出我心不在焉,狠很地剜我一眼,杏眼滴溜溜地飞过来,我接住了,也狠狠地回她一眼。老穆让我们一人说一句关于月亮的诗歌,结果我说的是,小镇有点江南的味道。

  我很郁闷,这是怎么搞的,关月亮什么事。都是梅里害我。穆一乐得好象一朵大菊花,在夏天烟灰蓝的夜里左右摇摆。她的开满小雏菊的黄|色连衣裙抖得要裂开了。
女人是女孩变的(3)
三,

  上溪河是穿过小镇的一条河水,在我十二岁的那年还是很干净的。从沿桥路到上溪河需要穿过花袭里。但我宁可绕远,我不愿意接近那些精致的女人。不,我不是害怕她们,我还没有害怕过谁。带着面具的女人我有点瞧不起,美是美的,总过于假装。虽然每次都对我微笑的那个金淑姐姐很喜欢捏着我的脸颊温柔的和我说话,可我还是不乐意遇见她。她身上的香味很清甜,与其他女人不大一样。

  可是我得去河里游泳,我游泳的姿态很漂亮,我的双臂伸的那么直,两条腿自如地在河水里划动,水纹向旁边散出优美的弧线。我比不上穆一优秀,也比不上梅里标致,但我总得炫耀点什么吧,那就只能去游泳了。

  我爬上城南的老城墙,在上面坐一小会。夏天傍晚的暖风不再激烈,逐渐柔和下来。不被关注的好处是行动可以比较自由,老穆这一向生意红火,脸上都开出红红的炉花。他没有时间管我。

  梅里通常来的比我晚一些,她家里开着一片酱园店,她得替她妈妈看店。河边没有换泳衣的地方,我们都事先将泳衣穿在里面。我的泳衣是那种抽褶的过时式样,难看得霉气。老穆不肯给我换新的。他说:“换新的也行,你也考个前三名”。穆一在旁边花姿乱颤。我是不想努力,我觉得除了学习,我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办,我得翻过西山口,看一看那里的风景。我还得想办法让老穆同意我去学画,梅里已经画得不错了。我坐在她边上,看她矜持的半歪着脑袋,用右手的中间三个指头夹住铅笔,大拇指和小拇指娇媚地张开,测量物体的间距。她是故意娇媚给我看的。每当这时候我就想起穆一说过的话,她说:“梅里,是个妖精女人”。

  我没有见过妖精,但我见过梅里。 

  梅里的身材也已经很女人了,她鲜艳的红泳衣亮闪闪的,一路摇晃着大小男人的眼。这其中也包括樊攀和丁卡。他们的眼光兜兜转转,迂回着弯过来,晃一晃就不见了,然后再弯过来。梅里才不理睬他们:“一群小青蛙”。梅里大声笑起来,笑声落在水里,在水面上击出一串鲜亮的水花。

  不过也有不一样的时候,这是我后来琢磨出来的。我很会琢磨秘密,我镇日的东摇西荡,把一些奇怪的现象记在心里,偷偷的反复筛选。譬如,梅里和河西小葛的关系就很微妙。河西小葛真是个人才,学问好长得也好,会吹一口美妙的口哨,还会弹两下吉他。他已经高三了,可是好象一点也不着急似的。听人说他是准备上军校的,他有个伯父在军队里当高官。梅里不笑了,她很正经的坐上岸,在屁股底下铺了一块孔雀蓝的大毛巾。蓝色和红色都很抢眼,老远就能被人瞧见。

  所以,我一点也不奇怪梅里总能被河西小葛一眼认出来。河西小葛并不是来游泳的,他命中犯水。这是他妈妈讲出来的:“那一年,还没有河西小葛的那一年,河西大葛和河西二葛在上溪河下游游泳,本来河水还流的好好,突然就涨的大水”。葛妈妈说到这里,很沉重的停顿了一下,只这一下,就揪住了好些人的心。“哪个惨啊,不能说不能说。。。。。。”。葛妈妈又停顿了一下,开始拼命揉松弛的眼眶。祥林嫂又来了,梅里掐着三分轻蔑地说。葛妈妈受了巨大的打击,一口气就生下了河西小葛,河西大妹小妹。

  河西小葛绕了个大圈还是度了过来,手中准拿着两串糖葫芦,草莓做的,个顶个的饱满。有一串一定得是我的,梅里要表现自己的义气和傲气,必须找一个垫底,我正好是合适的人选。我把糖葫芦插在土里,很识趣的跑下河水,任梅里和河西小葛在河岸上胡闹。维持友谊就要适时的保持好距离,这个道理,我十二岁就已经懂得。
女人是女孩变的(4)
四,

  花袭里的年轻女人们也有常来游泳的,金淑姐就是其中的一个。她比梅里大胆,穿的是暗夜黑的比基尼。颜色更出挑,小蛮腰在众人的眼睛里烧。她一出现,梅里就走,河西小葛也要走。金淑姐口风凌厉,不容河西小葛转身,就笑起来:“小葛弟弟,你是在水里游呢还是在美女堆里游呢,当心我说给葛妈妈听”。

  黄昏的上溪河,河岸是重重的墨绿,河面是层层的青蓝。一抹红云已经蔓延开来。西边的天空太阳还没有落尽,东方,一轮圆月已经晕开。月亮极淡,像一张刚摊出来的柠檬黄的薄饼,中间汪着一滩油,四周倒乏力了,呈出一片清灰的白。有一条木板船在远远的上游河面的河边撑起,空落落的没有人影。在远处有一个叫桃花溪的村子,据说,里面的女人都很美。梅里的妈妈就是那里出来的。我妈妈不是,她是支边人员。

  我听人说金淑姐是花袭里名角。自己单独住着一套房间,她时常在那里招待一些客人,她是开发廊的。可我很少看她给客人们剪头发。她自己的头发大概也是不铰的,厚厚的盘上头顶,像一丛飞云。

  我还是继续绕道走。夏天快过完的时候,金淑姐突然拦下我,要我晚些时候到她家里去一趟。我真的不想去。但是我说不出口,金淑姐的神情那么疲倦,眼神里还含着可怜的祈求,她捏我脸颊的手发烫,抖得很厉害。“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穆二,你是乖孩子。”我不要做乖孩子,可是我也不能不理金淑姐,她看起来真可怜。我急急地跑步回家,老穆还没有回来。我紧张的躲进房间里。穆一探究地看我一眼,很奇怪的没有开口教训。我怀疑穆一知道了金淑姐要我做的事了。房间的后窗户遥对着花袭里,我无端的也发起愁来。



  吃晚饭的时候,我没有觉出自己的异样。可是老穆还是很不高兴的骂了我:“跟根木头似的,谁欠了你的帐”。老穆仿佛总在不高兴,这段时间是农闲,很多农人都在准备下一季的农具,老穆的生意挺红火的,还接下了镇玉成竹材厂的一批定单。老穆不开心也不能对我妈妈和穆一发,我妈妈是我们学校的老师,细身细语的,很和祥温柔的一个女人。可是老穆就是不敢对她使性子。穆一是老穆的心头肉,当然更舍不得,我妹妹还小,不通人事的小小孩子。我想不明白的是,老穆怎么又生了妹妹呢?我都快怀疑穆小篓不是我亲妹妹了,她太娇气,动都动不得像个水晶玻璃人。穆一很肯定的对我讲,穆小篓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她不能出血,一出血就止不住。“看过《红楼梦》吗?里面的林黛玉就是水晶玻璃人。你肯定没看过,哼。”瞎说,我怎么没有看过,我看得五迷三道的,还产生了丰富的联想。我想我应该是史厢云,都有点傻兮兮大咧咧的不着调。穆一才不配当林黛玉呢,那么刻薄,她只配做王熙凤。梅里比较像贾探春,妖娆得那么厉害。那谁来做贾宝玉呢?樊攀还是丁卡?要不河西小葛?可他只能属于梅里,真泄气。河西小葛已经考取军校了,大概也快走了吧。最近梅里情绪低落极了,都不愿意来找我玩,吃完饭我得去看看她。

  天边的红霞卷了,又舒了,黑色的瓦愣上,有残余的夏日光线在上面滚来滚去,檐下的粉墙,墙下街面的石板,映衬着清灰白的光。这座城市真的很美好,有点像梅里画书上的中国画,柔而美。穿木屐的脚步踢踢哒哒的从窗下走过去,睬得街面一阵乱响,崆崆笼笼的,线条流畅朴拙,又像木质的版画了。城市正在大力的发展中,横穿南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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