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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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禅-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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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老的“大祭酒”容玉山一心要为儿子奠定基业,跟“老板”韩亮及“六祭酒”章帅的斗争即将浮面;决定首都黑道霸权的关键,如今落在于润生与蒙真这两股新势力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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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无眼耳鼻舌身意
  狭小的木屋四面门窗都密封了,唯有屋顶中央那个细小的天窗打开来。
  每天就只有正午时分,一束浮游着无数微尘的阳光自那天窗透射下来。
  容玉山勉力睁开伤肿的眼皮,从那仅有的细缝朝上仰望。
  从这里看,首都的天空,很遥远。
  靠着这束阳光,容玉山才能够在心中默算着日子。
  已经是第四天了。
  四天以来他只吃过两块东西:
  他自己的右手拇指和食指。
  “京都黑道上的第一美男子,就这么完蛋了。”
  一只手掌捏住容玉山的下巴,拧过来又转过去。那人仔细地观察容玉山脸庞两边的创伤,仿佛工匠在检视自己的作品。
  “听说你玩过不少女人啊?以后没有了。”那人说话的语气中并不带讥嘲,只是冷冷地陈述一件事实。倒是屋里另外三个汉子,不约而同发出齿冷的笑声。
  那人又伸出手指,轻轻弹击容玉山已断塌的鼻梁。容玉山的脸反射地扭曲,却没有呻吟半声。
  “这副德性,连妓院也不知道进不进得了?”那人放开容玉山的脸,转而提起他的右臂。拇、食二指的断口并没有包扎,只是用草绳紧紧绑着止血。伤口已经变成紫黑色,结着半干的浊白脓液。
  化脓的气味令那人皱了皱鼻子。“再过一、两天,大概这整条手臂都不能要了。否则脓毒逆流攻心,神仙也没救。相信我,我从前是学医的。”
  那人放开手掌,容玉山的手臂马上软弱地垂下。
  容玉山坐在木椅上的身体没有任何动作。绳索昨天已经解开,可是他不可能站起来——左右脚掌各被一枚小指头粗细的铁钉贯穿,牢牢钉在木板地上。
  那人走到屋子中央。阳光刚好洒到他的秃头上,映出他瘦得像骷髅的脸。一双大眼珠在眼窝里转来转去,令人担心它们快要跌出来。
  他从容地从衣袋掏出烟杆和火石,打火点烟的手指灵活而稳定。他先把火石收好,才慢慢地、深深地吞吐了一口。
  “我们还得待在这里多久啊?”屋里其中一名汉子擦着额头说。“这里热得要命。窗子都封死了,想透一口气也不行。”
  他的同伴附和着说:“我们老大相信你是这方面的好手,才花银子雇你来,结果弄了这么多天,这家伙连嗝也没打一个!”
  那骷髅脸的男人没搭理他们,仍然瞧着容玉山满布伤疤与血污的脸。“你听见他们说吧?对啊。我确是好手。当着谁的面这样承认,我也不会脸红。之前我干过十七个,没有一个到最后不说话。”
  他自信满满地抽了一口烟,又说:“可是我从来没有杀过人。这方面我可是很有分寸的。这些粗暴的事情,我总留给雇主的手下自己干。比起让人开口说话,杀人这事儿,太容易了嘛。”
  骷髅脸舐了舐嘴唇,然后把烟杆搁在屋子中间的桌子上。“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最难搞的一个。我以后会记得你。”
  桌子上整齐排列着各种稀奇的刑具,他从中挑了一把小木槌。槌子色泽深沉,似乎已经使用了许多年,可是表面还是保养得很光滑。
  “别乱动啊。”他的声音轻柔得像看病的大夫。“否则会打到肋骨。”
  容玉山感觉腹部一股深沉的痛楚,仿佛直贯到脊骨。胃囊、食道和嘴巴像给扳动了机括般自动张开,一地尽是呕吐苦水。
  比起那股痛楚,更令容玉山感到可怕的,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觉。
  “看见了吗?你的身体任由我使唤。”骷髅脸说时显得十分自豪。“人的身体脏腑怎样活动、有什么反应,我全都知道。”
  容玉山终于停止了呕吐。他垂头看着地上那堆呕吐物,当中有两根已经给胃液融化了大半的断指,露出森森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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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说……”骷髅脸放下木槌,又从桌子上拣来一柄带着锯齿的小刀,在手指间灵活地翻转把玩着。“一个男人身上最受不了痛楚的,是哪个部位?”
  容玉山脸上仍然没有丝毫表情,身体中央却不由自主地泛起寒意。
  “这个还用问?”在旁看守的一个汉子狠狠地说,突然就一腿猛蹴在容玉山下阴。
  脑袋爆闪出暴烈的白光,下体的剧痛一阵接一阵,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无形魔爪从下方伸进了腹腔,不断地在猛力掏挖拉扯。
  容玉山的身体从椅子上向前翻倒,像虾般弓缩成一团,蹲踞在自己的呕吐物上。钉子仍然把脚掌牢钉在地。三个汉子一涌而上,又朝他踹踢了好一大轮。
  “够了,要死人啦。”骷髅脸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教三人停止殴打。骷髅脸做了个手势,其中两人左右托着容玉山的腋窝,令他身子站直起来。容玉山的身体仍然无法停止颤抖。
  骷髅脸缓缓把锯齿小刀伸向容玉山的裆部。容玉山无法看见刀刃,恐惧却更加倍。
  骷髅脸在微笑。他观察出,面前这个“丰义隆”年轻干部的意志已经开始动摇。
  容玉山感觉到冰般的刀刃贴在他下腹皮肤上。
  割裂的声音。
  束带被切断了。早就沾满粪尿的裤子褪落到地上,暴露出已经肿胀成梨子般大的阴囊。汉子们不禁哄笑起来。
  “唉!变成这个样子,还能用吗?”
  “看见这个,别说女人了,连母猪都吓跑啦!”
  骷髅脸却没有作声。他默默从口袋掏出一段细绳,小心地束紧容玉山阴囊的根部。
  刀锋在容玉山眼前晃动。“看见上面的锯齿吗?用这个来割,比用普通刀子要痛许多啊,跟前天切手指时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男人的语气并没有威逼的意味。“现在说吧。一旦动手了,到半途受不了痛才肯开口,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得好。”
  一阵静默。
  就在这沉静的时刻,外面隐隐传来十数记敲击金属的声音。汉子们没有理会,大概是附近哪户人家在补铁锅吧。
  ——所有人都看不见:容玉山听到这金属敲打的节拍后,浓浓的双眉耸动了一下。
  容玉山的嘴巴在嗡动,似乎想说些什么,骷髅脸马上示意汉子拿水来。
  容玉山吞不下那冷水,呛咳了好一会儿,才用微弱的声音呻吟:“你……叫什么……名字……”
  骷髅脸失笑。“你为什么要知道呢?没有意思嘛。我只是收钱来做事的。他们才是你的敌人。”
  “我……”容玉山说着,脸上的伤口全都裂开流出血水来。“……我……要杀死的人……我都想先知道……他们的……名字……”
  骷髅脸叹息着摇头。“别再作梦了。也许真的有一天我会给人家杀了,可那人绝对不会是你。好了,开始说你应该说的话吧。”
  “不。”容玉山的声音衰弱但坚定。“杀你的人是我……就在今天……”
  屋子前后门同时被轰然撞开。
  门外闪着兵刃的反光。
  三个汉子惊呼着,放开了容玉山,扑向搁在屋角的兵器。
  骷髅脸的男人仍然握着小刀,整个人僵住了。
  失去支撑的容玉山却仍然站着。
  浮肿的眼皮暴睁,露出仍然清亮的双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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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叫在屋子里回响。
  脚掌离地而起。钉子仍留在木板地上,钉头带着撕裂的血肉。
  容玉山像猛兽般扑向骷髅脸的男人。
  骷髅脸本能地举起小刀,砍向容玉山的头颈。
  容玉山伸出左手,准确无比地把刀锋握紧了。锯齿深陷在指掌里,他浑如未觉。
  被恐惧吞没的骷髅脸,把一切生存的希望寄托在这柄小刀上,用尽全身气力拔拉。
  容玉山左掌尾、无名二指,从此永远脱离了他的身体。
  他不在乎。
  他眼中只有这骷髅脸男人的咽喉。
  他张开嘴巴,两排仍然整齐完好的牙齿,他即将品尝仇敌的血肉。
  隐约的马蹄声把容玉山从睡梦中唤醒。他想从柔软的大床上坐起身子,可是腰背的骨头僵硬得像上了锁一样。
  守在睡房的侍从听见容祭酒的呻吟声,马上拨开纱帐趋前来搀扶,然后拿起挂在床角的锦织披风,轻轻盖在容玉山肩上。
  容玉山眯眼瞧着侍从那圆胖的脸,正想说话,一时却记不起他的名字。容玉山犹疑了一会儿,然后无言略一招手。侍从把早已准备好的温热水盆拿来,水面漂浮着淡香的花瓣。
  ——从前在帮会里,下至洗马的小弟,我全都记得名字……
  六只指头掏着水,缓缓淋上满是伤疤和皱纹的脸。
  ——真的老了吗?……
  外面的马蹄声仍持续,他知道骑者是自己的儿子。
  穿上鞋子,拿起了拐杖,容玉山缓缓步出房门。
  是初夏的午后,可是室外那阵轻风刮过来,他的身体仍不禁哆嗦了一下。
  “午安,容祭酒。”守在房门左右的部下俯首说。
  他们的名字,容玉山倒记得,已经在他身边做事有两年多。容玉山盘算着,是不是到了该把他们换走的时候。
  自从十年前决心要培养儿子作接班人开始,容玉山便不断撤换身边的部下。从前开帮立道的心腹要员,不是死掉或告老还乡,就是给调到外省的分行去。十年下来,高级干部已换过好几批人。他不希望在自己的班子里存在任何拥有特殊地位的人——任何具有资历和实权、足以在他去世后威胁他儿子的人物。
  缺乏了像庞文英“四大门生”般的心腹,后果是大小事务都得容玉山亲自视事。可是他仍凭着过人的魄力,把本系的“丰义隆”组织维持得紧密有条。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比庞老二衰老得多吧——容玉山常常如此想。
  他踏前倚着二楼的朱木栏杆,俯视下方偌大的后花园。
  容小山赤裸着上半身,策骑那匹西域来的纯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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