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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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禅-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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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你心中已经变得如此重要吗?……
  “我们要进去了。”于润生左右紧握狄斌和镰首的手掌。“永远记住这个时刻。”
  猴山结义的回忆突然在狄斌心头泛起。他多么希望龙拜和齐楚此刻也在这里。他摸摸藏在腹处的“杀草”。
  ——至少我也把三哥带来了。
  从尸横遍野的战场到如此森严壮阔的首都。他们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
  ——可是绝不能就在这儿停下来。
  三个各怀着不同心思的男人,携手一起踏出第一步。
  踏进一个他们永远也无法离开的世界。
  薄薄的黄|色纸符上印着这样的朱红色图案:一个长发披肩,无法分辨雌雄的仙人,踏足在盘卷的云朵上;仙人长长的左边水袖下垂飘飞,右手则向上伸举,露出一条玉臂,手掌捏成一个法印,食指尖指向图案右上角的一轮弧月。图案右旁直书一行弯曲古怪的细小文字:
  神通飞升之力护持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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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案是粗糙的板印,刻工风格俗气之极,一看就知是寻常工匠的手笔,尤其那行字歪歪斜斜,几处都笔画错误,恐怕雕刻者根本不识字,只是按图而作。
  这样的黄纸符成列地贴在嘉平坊外头这堵面朝镇德大道的墙壁上,大概有一、两百张,显然是刚贴上不久,浆糊还没有干,把黄纸都渗成了半透明:印刷也似乎甚匆忙,其中许多都有漏印之处,或朱砂糊成一团……
  狄斌牵着马经过这面墙壁,仔细看这些纸符,隐隐感到不祥。
  “这是什么玩意儿?”他身旁的田阿火问着,忍不住从墙上撕去一张——狄斌想叫他别乱碰已来不及。“今天是什么仙诞或节庆吗?”
  于润生从车窗伸出手掌。田阿火马上会意,走到窗旁把那纸符交给堂主。
  于润生在车厢里细看那张纸符图案一会儿,然后问坐在对面的花雀五:“你知道这东西吗?”
  花雀五接过来看了几眼。“好像是个叫‘飞天’的教门……这类东西京都里多着呢。朝野上下都知道,当今皇帝小子迷上了仙术、炼丹那些玩意儿;许多不知打从哪儿来的僧道都涌到京都求富贵……这类大小教门最少也有几十个,大多还不是为了刮钱,或者骗几个闺女……”说到这儿他看一看李兰,没有再说下去。
  于润生没有回应,只是再拿过那符咒来看。花雀五有点意外。想不到于润生会对这些迷信东西感兴趣。
  “好像有点邪门……”外面的田阿火继续嘀咕。黑道中人出生入死,难免迷信。“会不会是咒术之类啊?糟糕,我刚才还撕了一张……连皇帝脚下的地方也有这种东西……”
  就在这时前方街角转出十来个男女,全都穿着像纸上仙人的衣服:一身宽长的白袍,右袖仅及肘弯,左袖长过膝盖。他们有的把头发剃成古怪图案,有的则不结发髻披散在肩,一边嬉笑着旋转起舞,一边往空中抛撒更多的黄符。有两人以腰间的小鼓打出节奏。
  狄斌讶异失笑,又想起田阿火刚才的话。
  ——不错。这种事情不该出现在一国之都。还有昨天那些饥民……究竟是什么世道?……
  暴烈的马蹄声打断了狄斌的思路。
  狄斌突然联想起数月前那个雨天的马蹄声——陆英风元帅的骑队来临时的声音。
  同样的压迫感,只是与当时陆英风的骑兵不同,这次来者没有任何掩饰自己到临的意思。马蹄跶跶奔跑于青石地上,响彻了整条街道。
  那群跳舞的男女一听到就四散奔逃,可是太迟了。当先一骑冲入人群,健马把一个男人撞得平飞往数尺外的墙壁,再反弹着地,壁上的纸符为鲜血染红。
  棍棒与套索紧接着出现。其中三名信徒被绳子索着肢体在地上拖行。眨眼间再没有一件完整干净的白袍。
  直到镇压完全静止后,狄斌方才看清来者的外貌:一个个骑士穿着既非军兵又非官差的黑色衣冠制服,没有任何护甲,玄黑披风的内侧滚动着腥红色的衬里;腰间配着似乎只作装饰用的短弯刀,手里各携着马鞭、棍棒和勾索,在最后面跟随着两辆驷马拉的车子,车厢是一个巨大的竹笼。
  这些装备告诉了狄斌:这伙骑士不是用来打仗或捕捉匪贼的。他们是用来对付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当中有十来个骑士下了马,拿马鞭抽打着仍想挣扎站起的“飞天”信徒。接着他们从鞍旁解下绳索,把那干男女逐一像猪般捆绑起来,手法十分熟练利落。当绑缚女人时,骑士故意把她们胸前衣衫撕破,让Ru房弹跳暴露出来,再用绳索在上面狠狠缠绕。一个女人的胸脯被束成紫色,发出痛苦的呻吟。骑士们狞笑着。
  狄斌瞧着他们把男女塞进笼车时,发现陆隼已经站在他身旁。陆隼那张鼻头崩缺的脸显得有点紧张。
  “不论发生任何事情,别说话。”陆隼悄声对狄斌说。“更绝对不要动手。这些人动不得。”
  狄斌点点头。他知道陆隼比自己对首都熟悉得多。“他们是什么人?”
  陆隼还没有回答,狄斌发觉自己被其中一个骑士盯上了。那人的脸苍白而瘦削,下巴和两颊的胡须都刮得干净,更突显出那个长长的鹰勾鼻和菱角般的颧骨。他的冠帽上比其他人多了一朵红缨,皮革制的腰带、马靴和刀鞘格外擦得晶亮。
  他带了五名显然是部下的骑士,向着“大树堂”的车队接近过来。
  花雀五已经下了车,神色跟陆隼同样凝重。狄斌看得出来:这些骑士是连“丰义隆”也不能惹的家伙。那代表了他们的权力来自最高层……
  花雀五已准备把“丰义隆”的令旗从衣襟掏出来——自进城以后,车队即把旗号取下。那是“丰义隆”的规矩——首都不是展示帮会权威的地方。
  十数骑从镇德大街北面滚滚驰来,引起了双方的注意。花雀五看清楚来者,顿时松了一口气。
  来者最前面是并排三骑,中央一匹马上乘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大概二十四、五年纪,脸孔异常俊秀英挺,脸颊光滑如白玉,显得一双浓眉更乌黑,加上一身锦袍和一顶银丝织造的古式冠帽,俨然是世胄贵公子的模样,狄斌不禁对他的脸多看几眼。
  在那公子右侧的一骑则坐着一名身躯宽壮、相貌堂堂的汉子,国字脸的下巴围着剪得齐整的髯须,长得高鼻深目,眼珠子呈浅色。狄斌看不清那是什么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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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侧的骑者狄斌则已经在漂城见过——是长着一头鬈发的茅公雷。三人身后跟随着约十骑部下,比起“大树堂”的人马来,衣着都光鲜讲究得多。
  那名贵公子驱马到鹰勾鼻身旁,微笑着向他悄声说了几句话。那鹰勾鼻没有露出半点表情,只是略一点头,朝那公子回了短短一句,便即举鞭示意部下撤走。
  那队黑骑士拖着竹笼车子往西转入街角消失,但是笼内男女的悲叫声仍隐隐可闻。
  “五哥。”贵公子下马走到花雀五跟前。虬髯汉与茅公雷也下鞍紧随在他身后。“于哥哥呢?”
  花雀五略一错愕——想不到他会如此称呼于润生。“就在车上……”
  同时车帘揭起来,于润生拴着手杖下车,那贵公子急忙上前搀扶。
  狄斌有点紧张地趋前。他也觉得很意外,这公子的身分他已经猜出来,意料不到此人竟对老大如此热情相待。
  “于哥哥慢走……你的伤不碍事吧……”于润生已经着地,但那贵公子仍紧握着他的手掌。
  “托福,已经痊愈了……公子别这样称呼姓于的。我入帮日子尚浅,受不了这称呼。”
  “哥哥别对我客气。”公子回头看看自己的部下,干笑了几声。“没有在城门接你,作弟弟的真该死……”接着朝部下呼喝:“回去通知爹,于哥哥已到!还有,在楼子里摆开酒菜,为哥哥和众位洗尘!”数名部下应和着,拉转马首向北驰去。
  “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哥哥,你才不必客气。”贵公子微笑直视于润生,一双又亮又大的眼睛透着深意。“这里是京都。哥哥一天在这里,什么都不必操心,我容小山会为哥哥打点一切。”
  于润生回视容小山的眼睛。
  他完全明白容小山话里的意思。
  狄斌在灯光底下看清了:那个虬髯汉的眼珠是水蓝色的。
  是异族的血统,狄斌想。他在漂城也见过,几个从西方来的舞姬,眼睛也是这样的颜色。虬髯汉把容小山跟前的玉酒杯倾满了,轻轻地放下酒壶,然后恭谨地坐回容小山右旁。不知是否有意,他把自己的坐椅略往后移,像是守候在容小山身后,又把胸腹略微收缩,令自己原本比容小山高的坐姿显得矮一点。
  “于哥哥,”容小山朝于润生露出皓如白玉的牙齿,把酒杯举起来。“一路辛苦了。弟弟先敬你一杯!”说着便把琥珀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于润生拿起酒杯回敬,只浅啜了一口。“伤虽已好得多,大夫还是嘱咐我少喝。失敬了。”
  狄斌看到:容小山那清朗的眉宇间,短暂显露了一阵不悦的表情,但瞬即消失。
  席上的气氛僵了一会儿。容小山打破沉默说:“爹很快就来了……哥哥喜欢这儿吗?漂城没有这么好的地方吧?”
  刚才在容小山接引下,他们一行先到位于东城九味坊“丰义隆”的“奉英祠”,拜祭祠里“二祭酒”庞文英的灵位,把丧麻脱下烧掉后略作梳洗更衣,然后转往这“月栖楼”进餐歇息。镰首从席前站起来四周看看:确实是比“江湖楼”豪华得多。单是建坪就比漂城任何饭馆旅店都大上数倍,二楼的宴会厅就有六个之多——李兰、宁小语和阿狗此刻就在另一个厅子里吃饭休息,叶毅则带着部下在楼下的厅堂吃喝。
  反而在这主宴席,桌上的酒菜没有怎么动过。
  ——因为设宴的主人还没有来。
  镰首倚着窗口,瞧瞧外面夕阳下的花园与水池景色,然后才回头坐下来,眼睛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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