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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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禅- 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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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见义弟进来,放下了那叠账单。
  “兄弟们怎么了?”
  “还好。”茅公雷把门掩上,却掩不住脸上的愁色。“应该不会再有人开溜了。”
  “那就没问题了。”
  “大哥,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茅公雷走到蒙真的书桌跟前,神色极是凝重。“是于润生。他之前明明已经败了,却死也不愿离开京都,我想他就是在等这场仗。”
  “于润生……”蒙真叹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抚摸着胡须。“我得承认,这个人真的很厉害……”
  关于于润生和南藩勾结,蒙真早就从花雀五口中得知了。
  蒙真默想:当他与章帅都在这场黑道斗争中费煞思量时,原来于润生的思虑早已跳出了这个框框,眼光落在另一个更庞大的、规则完全改变了的游戏上。
  蒙真又疑惑:难道于润生当初刺杀庞文英以晋身京都,根本志不在“丰义隆”?……不,他必然是两手准备,夺取“丰义隆”的权力固然重要,但失败了也有别条路可走……
  “他跟南方的藩王如此关系密切,不单单协助他们筹备军资,更送了陆英风这个大礼……”蒙真沉静地说。“假如乱军真的攻陷了京都,朝廷改了主人……”
  蒙真不说下去,茅公雷也知道后果:新政权必然倚重立了大功的于润生;首都黑道成为他的天下;“丰义隆”将从历史上消失……
  形势就是如此微妙:于润生勾结叛逆,只要一通告发就可以让他罪诛九族;但只要乱军得胜入城,改朝换代,他就是贵不可言的新霸主;而知道此中内情的蒙真和章帅,却又不敢告发他,否则他日很可能受新政权的清算……
  “难道我们什么也做不到吗?”茅公雷一拳擂在书桌上。
  “有的。”蒙真肯定地回答。“伦笑、何泰极也好,将来南藩王爷们也好,当政的人想法都是一样。在他们眼中,我们只是供他们差使的猎犬。只要会咬人,那头猎犬是熟悉的还是新养的,名字叫于润生或蒙真,对他们都没有分别……”
  茅公雷眼睛一亮,他明白了。
  ——只要在南军入城之时,我们是京都里余下唯一的那头“猎犬”,他们也就没有不养的理由……
  ——要在城破之前,消灭于润生与“大树堂”!
  难处是:现时首都军情更紧急了,已经实行宵禁,满街都是禁军士兵。要再进攻“大树堂”,比两个月之前更不可能。
  “有什么办法吗?”茅公雷恨恨地说。“假如那次杀得了镰首,现在也还好办——我领十个八个人去偷袭,应该没有问题。可是现在……”
  “章帅也应该了解现在的形势吧?”蒙真忽然说。“那个背叛于润生的齐老四仍在他那边。”
  “大哥!”茅公雷惊讶地问:“你要……找章帅?可是他……”
  “我们毕竟都是‘丰义隆’。我当然没有忘记,上次的刺杀是他在背后煽阴风。可是现在情势变了,让于润生活着,我们两个都要死。”蒙真的蓝眼睛闪出智慧的光芒。
  “他可是‘咒军师’啊,一定有办法的。”


  位于首都东南四十八里的绳山瞭望台,卫戍兵程文三原本正在打盹,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弄醒了。
  那声音隐隐如江海的浪涛。然而不可能,绳山距离最近的二响河也有五十多里远。
  程文三站了起来,手掌虎口贴在眉上以遮挡下午的阳光,俯瞰山谷底的原野。视线转向南面,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的眼睛瞪大了。守卫这个瞭望台已经十五年,程文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
  一股滚滚如潮的尘雾,正逐渐朝这边卷过来。
  程文三想起了儿时在乡下的农田,曾经见过袭来的蝗群。当时他站在田里,也像今天般忽然听见古怪的声音自远方传来。接着看见一团像乌云的东西从地平线冒起,朝着他渐渐变大……
  那是跟现在一样的感觉。
  更接近了,尘雾后出现了一团巨大的耸动黑影,声音也更清晰,是无数动物的足音。
  黑影当中闪烁着金属的反光。这时程文三当然知道:不是动物。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只是惶然看着这大支兵马,在他下方的原野奔过。
  开路的是一支庞大的骑兵,全数都穿着漆成黑色的铁甲,无数矛枪随着马蹄的奔驰而晃动。战马之间高高竖起了十多面黑色的巨大旌旗,迎风激烈飘扬。
  瞭望台实在太高,程文三看不清楚旌旗上印了些什么图纹,只能辨出是银白色。
  假如他身处山谷里,以现在的距离应该看得到:每面旌旗上是一个以白漆绘画并镶织了银线的巨大图案,画的是个破裂的骷髅。
  程文三仍呆在原地。骑兵越过之后,接着是近百辆马车的行列,全数是四马并驰的大车,车内明显载着各种军械和辎重粮草。
  殿在最后并且人数最多的是步兵,同样穿着黑色的盔甲,携带各式的兵刃盾牌。士兵步行速度甚急,全体带着一股跃跃欲试的锐气与无可阻挡的破坏能量。
  ——像蝗群……
  程文三不由自主地跪伏了下去,惊恐地躲在瞭望台的栏栅之后。
  直至听到急行军的声音渐往北面远去,他才再站了起来。
  谷底除了大股未散的尘雾之外,回复了原有的宁静。
  程文三这才想起自己的职守。他急忙攀下阶梯,走到西北端的山崖前,在长燃的柴堆之中拿起了一根,投进一个巨大的铜台里。
  铜台内堆积的渗油木柴迅速点燃,升起了向首都示警的烽火。
  当今世界最繁荣的都市,如今仿佛化为一座死城。
  一切商业活动都已停顿,所有店铺重门紧锁,即连最大的桂慈坊市集也都全体停业。寂静的街巷上只有偶尔步过的流浪犬。
  城内唯一仍在活动的就是军队。精锐的三千员“神武营”军士留在北面的皇宫,于内郭宫墙布下最后一道防线;其余禁卫军全体动员,率领近期征集的“义勇民旅”,合共五万六千人,往各城门及外郭墙头调动布防。各处城门顶及墙头上早就积聚了大量守城用的兵器:箭矢、沸油、落石……预备与攻城的乱军一决死战。
  “裂髑军”突破了京畿的最后警戒线,到达首都正南明崇门以南十二里外,在战争上只是一步之遥。他们却停驻不前,在京郊安营结寨。也许是因急行多日而需要休息,亦可能等待黑夜才正式攻城。
  在首都街上,大队的兵马调动经过,一具具渗汗的身躯,一副副紧张跳动的心脏。初夏街头的空气中有一股浓稠的张力,仿佛能用刀子划破,呼吸也变得比平日吃力。
  其中一支为数近二百人的禁军铁甲步兵,却没有奔赴城墙的任何防守据点,而是从镇德大道转入东都府内,往武昌坊的方向走去。
  尽管上次“丰义隆”与“三十铺总盟”的大进攻,因为战争爆发的消息而取消了,“大树堂”部众并未有任何松懈,三个多月来,仍然紧守武昌坊“大树堂京都店”及其四周街道。
  那支步兵甫从街头出现,已经被“大树堂”的哨卫发现了。
  “怎么回事……”守在那边的是陈宝仁,他那只独眼瞪得大大的。他既非出身首都,也不像“大树堂”里那些打过仗的腥冷儿,看见官军总不免特别紧张。


  “我去告诉堂主!”他身旁的班坦加马上往药店飞奔。
  步兵队确实朝着药店这里接近过来。陈宝仁也带着同伴往药店这边退却,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是要来把“大树堂”夷平吗?……是蒙真的人马还可以跟他们拼过,可是这些是禁军啊……
  在法禁森严的首都,即使是平日对禁卫军动一个指头也是叛逆的死罪,更何况如今正在战争期间?
  那支步兵一直进逼过来,却似乎未有动武之意,终于到达了“大树堂京都店”前的街口。士兵往两旁分散,迅速形成一个圈子,把整家药店团团围住。原来守在外头的“大树堂”部众不知所措,只有呆立原地,也不敢去取收藏的兵刃。
  部队中只有两人骑马而来,都在药店正门前下了鞍。左边那人全身战甲,腰间佩刀,很明显就是队目;右边那个却不是军人,一身文官服饰。
  “任何人不得妄动!”队目发出威严的呐喊。“否则立斩无赦!”
  “开门吧!”那名文官也朝药店内呼唤。“我等是奉太师之命前来。你们不开门,我们就只有破开它。”
  药店四周静默良久,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道厚重的木门上。
  那文官等得不耐烦,正要再发话,却已听见门闩打开的声音,木门左右开了一线。
  “进去!”队目一挥手,数十名拿刀的甲兵马上涌进去。
  士兵闯入之后,除了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喊声,并没有什么其他声息,也不似有人反抗。队目跟那文官互相看着点点头,便也一起进内。
  店面的四周都有士兵守备着。“大树堂”的部众全都给赶到了店后的仓库集中看管。
  两名官员穿过店后,越过同样有刀兵看守的中庭,进入了管账房。
  孩子的哭声就是从那儿传来。他们拥着李兰缩躲在账房的一角,李兰不断抚拍他们,哭啼才稍稍止住。
  镰首和狄斌各自抱着黑子与于阿狗,站立在端坐于桌案后的于润生两旁,以身体把士兵的砍刀阻隔在外。镰首不断扫视那些士兵,随时准备一有异样就动手。狄斌则狠狠盯着进来的两人。
  戴着铁皮眼罩的田阿火则守在狄斌身旁,两个婴儿头颅般大的拳头捏得紧紧。
  “别担心。”那队目冷冷地说。“只要听话,没有人要捱刀子。”
  “谁要是敢乱动,我保证,第一个死的人是你。”镰首的视线落在队目的脸上。
  队目的脸色变了。最接近镰首的两名士兵恼怒起来,其中一人晃了晃砍刀,喝骂说:“他妈的混混儿,不认得禁军吗?你有多少颗头颅?”
  镰首的视线立时转向那士兵,“第二个就是你。”
  那士兵被镰首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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