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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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森林-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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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天左右。〃阿绿说。〃这里原则上是院方采取完全看护制,可是实际上光是靠护士是不行的。她们的确照显得很好,然而人手不足,要做的事情太多,所以无论如何还是需要家愿来帮忙照获。我姐姐必须打理书店生意,只好由我趁课余时间来一趟了。不过,姐姐还是每周来三天,我来四天。我们就利用那一点点空档来约会。节目安排过密啊:〃
  〃你那么忙,为何时常和我见面?〃
  〃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嘛。〃阿绿摆玩看空了的塑胶汤琬说。
  〃你一个人到附近散步两小时左右吧。〃我说。〃让我暂时照顾一下你父亲。〃
  〃为什么?〃
  〃稍微远离一下医院,烛自松弛一下比较好。不跟任何人说话,让脑袋空空如也。〃
  阿绿想了一下,终于点点头。〃好。也许你说的对。可是,你懂得怎样照顾他吗?〃
  〃刚才看过了,大致上懂的。检查点滴状况,喂他喝水,抹汗,除痰,尿瓶在床底下,饿了就喂他吃午餐的剩菜。其他不懂的就问护士。〃
  〃光是知道这些就没问题了。〃阿绿微笑著说。〃不过,他的脑筋现在开始有问题,有时会说一些古怪的话,令人莫名其妙。如果他说了,你可不要太介意哦。〃
  〃不要紧。〃我说。
  回到病房,阿绿对父亲说有事出去一下,这段期间我会照顾他。父亲对此彷佛毫无反应。也许根本不了解阿绿的意思。他仰卧看,一直凝视天花板。假如不是位偶尔眨眨眼的话,可以说如同已死。眼睛像是喝醉似的布满红丝,深呼吸时鼻子轻微隆起。他已无法动弹,阿绿对他说话也不会作答。他那混浊的意识底层所思所想是何,我猜也猜不透。
  阿绿离开后,我想跟他说点什么,但因不晓得说什么好,最后沈默不语。不久他就闭起眼睛睡著了。我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暗中祈祷他可别就这样死去才好,同时观察他的鼻子不时抽搐的情形。接看想到,如果在我陪伴期间这人停止呼吸的话,未免太奇妙了。由于我和这人刚第一次见面,我和他是透过阿绿才结识的,而我和阿绿的关系,只不过是在〃演剧史2〃同班上课而已。
  他并没有死去,使仅沈沈入睡而已。我把耳朵凑上前去,听见轻微的呼吸声。于是我安心地踉邻床的太太聊天。她以为我是阿绿的男朋友,一直提起阿绿的事。
  〃她真是好女孩。〃太太说。〃照顾父亲无微不至,亲切又温柔,细心又坚强,人又漂亮。你要好好珍惜,不能放弃她哦。现在很难找到这么好的女孩了。〃


  〃我会的。〃我适当地敷衍她。
  〃我有个二十一岁的女儿和一个十七岁的儿子,但他们根本不到医院来。一放假就跑去冲浪啦约会的,一天到晚只顾著玩。好过分啊:只懂得榨取零用钱,钱一到手就花光了。〃
  下午一点半,那位太太说要出去买点东西,离开病房了。两个病人都睡熟了。午后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我也不禁坐在圆椅上打起瞌睡来。窗旁的桌上,黄菊白菊插在花瓶里,告诉人现在是秋天。病房里飘满中午吃剩的□鱼香味。护士们依然发出喀吱喀吱的鞋音走来走去,用清晰的声量交谈看。她们偶尔走进来,见到两个病人都在熟睡时,对我微微一笑就消失了。我想看点书报,可是病房里没有书报杂志,只有月历挂在墙壁上而已。
  我想起直子的事。想起她只有发夹的裸体。想起她的□和荫毛的暗影。为何她会在我面前光看身体呢?当时的直子是在梦游状态么?抑或那只不过是我的幻觉?随看时光流逝,那个小小的世界离我愈来愈远,令我愈发不明白那晚的事到底是幻是真。倘若认为是真的,确实觉得真有其事,倘若认为那是幻想,又觉得真是幻想了。当作是幻想时,细节未免太过清晰,当作是真有其事时,一切又太美了些。包括直子的身体和月色,一切都美得太不真实。
  阿绿的父亲突然醒来,开始咳嗽,我的思念到此中断。我用卫生纸替他把痰弄掉,用毛巾抹掉他额头的汗。
  〃要喝水吗?〃我问。他轻轻点一点头。我从小玻璃水瓶倒了一点水慢慢喂他喝,喝水时,他的干燥嘴唇在颤抖,喉咙微微抽搐。他把水瓶中的温开水全部喝光。
  〃还要喝吗?〃我问。他好像想说什么,我把耳朵凑上去。他用干涩的微小声一Hm说〃够了〃。声音比刚才更干更细。
  〃要吃点什么吗?肚子饿了吧。〃我问。她父亲又点了点头。我学阿绿所用过的转动把手弄高床位,把蔬菜、果冻和□鱼用汤匙一口一Kou交替看喂他。花很久时间才吃了一半,他摇摇头表示不想吃了。彷佛用力摇头会痛的样子,他只稍微摆动一下。我问他要不要吃水果,他说〃不要〃。我用毛巾抹抹他的嘴角。把床放回水平位置,把餐具放出走廊外面。
  〃好不好吃?〃我问他。
  〃不好。〃他说。
  〃唔,看样子的确不怎么好吃。〃我笑著说。他不说什么,只是用一双半开半闭的困惑眼睛一直看我。我蓦然想到,这人是否知道我是谁。他看起来跟我两个在一起时比起跟阿绿在时轻松一点。也许他误以为我是另一个人。若是这样,反而令我感激。
  〃外面天气很好。〃我盘腿坐在圆椅上。〃现在是秋天,又是礼拜天,天气又好,无论去哪儿都人山人海。这种日子最好就像这样在屋里使哉游哉的,不会疲倦。到人多的地方只有累而已,空气又不好。星期日,我通常都洗衣服,早上洗了,拿到宿舍楼顶晒干.傍晚以前收回来熨好。我不会讨厌熨衣服哦。将皱巴巴的东西弄得服服贴贴,非常舒服的事。我很拿手熨衣哦。起初当然弄不好,愈熨愈皱。不过一个月就习惯了。所以,星期天是我洗衣和熨衣的日子。今天不能了。好可惜,这是绝佳的洗衣好天气。
  没关系,明天早点起来洗好了。不必在意什么。横竖星期天没别的事情好做。、明天早上洗衣晒好后,我去上十点的课,这堂谋和阿绿一起上的。叫〃演剧史且,目前在讲欧里庇得斯。你知道欧里庇得斯吗?他是古希腊人,跟艾斯鸠洛斯、索福克斯勒并称为希腊悲剧的三巨匠。传说他最后在马克德尼西被狗咬死,不过也有不同版本的说法。这就是欧里庇得斯。我比较喜欢索福克斯勒,当然这是个人喜好问题,不能一概而论。
  他的戏剧特徵是把各种事物乱七八槽的搅乱,造成动弹不得的局面。你明白吗?不同的人物出场,各人对不同的事情有不同的理由解释,各人照自己的方式追求正义和幸福。结果造成所有人进退维谷的情形。说的也是。用大家的正义来达成所有人的幸福,在原理上是不可能的.因此造成浑沌一片。你知道怎么解决吗?说起来又太简单,最后神出来了,然后整顿交通。你走那边,你来这边,你和他一起走,你站在那里旧时别动。就像一个调停者。然后一切迎而解啦。这就是解围之神。在欧里庇得斯的严剧中,经常出现解围之神,由此可知他的评价如何了。
  不过,如果现实世界中有这种解围之神。那就轻松了。当你免得进退维谷时,神从上头翩翩降临,替你处理一切。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总之,这就是〃演剧史〃,我们在大学里通常就是念这些东西。〃
  我在说话期间,阿绿的父亲一言不发地茫然看看我。我无法从他的眼神会重复几十次或几百次呢?我不由脱口而出:〃这是个宁静、和平、孤烛的星期日。〃星期天。我不必上发条鞭策自己。翌日星期四,上午有堂体育课,我在五十公尺的泳池里来回游了几趟。做过激烈运动的关系,心情舒畅了些。食欲也有了。我到定食餐厅吃了一顿分量很够的午餐,正要走去文学院固书馆查点资料时.在路上和小林绿不期而遇。她跟一名戴眼镜的瘦小女孩在一起,见到我就迳自走过来。
  〃上哪儿去?〃她问我。
  〃图书馆。〃我说。
  〃别去那种地方,跟我一起吃午饭如何?〃
  〃刚刚吃过了。〃
  〃有啥关系?再吃一遍嘛。〃
  结果,我和阿绿走进附近的咖啡室,她吃咖哩,我喝咖啡。她在白色长袖衬衫上面穿一件织了鱼固案的黄|色毛线西装背心,戴一条细细的金项链和狄斯尼手表。然后津津有味地吃咖哩,喝了三杯白开水。
  〃最近几天你不在东京是下是?我打过几次电话给你哦。〃阿绿说。
  〃是否有什么要事?〃
  〃没什么要事。只是打打看而已。〃
  〃嗯哼。〃我说。
  〃你的〃嗯哼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仅仅是随声附和而已。〃我说。〃怎样?最近有没有发生火灾?〃
  〃唔,那次相当有趣咧。受害者不多,比较上烟很多,又有现场靶,好玩得很。〃阿绿说看。又咕噜咕噜地喝水。然后舒一口气,目下转睛地看我的睑。〃喂,渡边,怎么啦?你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而且眼睛没有焦点哦。〃
  〃刚刚旅行回来,有点疲倦罢了。没什么事。〃

()
  〃你的睑好像见过幽灵似的!〃
  〃嗯哼。〃我说。
  〃喂,下午有没有课?
  〃德文课和宗教学。〃
  〃可以溜掉不上吗?〃
  〃德文课不可能。今天要考试。〃
  〃几点结束?〃
  〃两点。〃
  〃那么,下课后和我出城一起喝酒如何?〃
  〃白天下午两点钟喝酒?〃
  〃偶尔有什么关系嘛。你的睑色呆得好厉害,跟我一起喝酒提提神吧:我也想陪你喝酒振作精神呀。不懂吗?只要直觉够好,即使什么也不知道也能通过大学考试的呀。我的直觉很好哦。从下面三个答案选一个对的之类,我一下子就猜中了。〃
  〃我的直觉下如你的好,所以需要学习有糸统的思考方式,养兵千日用在一朝。〃
  〃那些东西会有用处吗?〃
  〃在处理某种事情上会比较容易吧!〃我说。
  〃譬如怎样的情形?〃
  〃譬如形而上的思考,或学习多种语言的时候。〃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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