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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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天方夜谭-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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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这个问题谈论起来实在太繁杂,今后,如果资料收集得足够的话,我可能会专门就此写一本书,此次,恕不作答,如何?
  刘:嘉靖朝的“议大礼”之争,实在像是明代中期政治转向的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性事件。由于朱厚骢的诡异行为和决定,将明代本已千疮百孔的政治,引向恐怖的深渊。张璁的当道、得势,便是再好不过的明证。
  李:这是一个在史学界颇有争议的话题。仅就张璁其人,就有不止一种说辞。详细展开,需要特别多资料征引工作和礼仪制度方面的叙述,而且讲起来必定是特别枯燥乏味。故也请放在以后再说或者不说?
  刘:问题我们已谈了很多,永远不可能谈完。我建议还是回过头来说说作品和你的创作,以及你本人吧。上次在作品讨论会上,不止一个人也包括我,批评了你的作品中有“水分”,建议“挤水”,吴思较客气,说挤掉3%,刘东华激进一点儿,说15%,我呢,倾向居中,10%左右。听编辑说,作品发表前,你自己已挤过水几遍,但终于挤累了。到今天为止,作品上市有快三个月了,肯定也听了不少意见,要是让你现在对作品下刀子,你准备砍掉多少?
  李:若从我收到的近一千封读者来信这个层面考察,对第一本即写大宋的那一本,认同的比例几乎是一面倒,大约顶多有十几封信是质疑或不赞同。对第二本即“明王朝纪事”的反应,则分成了旗帜鲜明的两种看法:一种是认同,甚至认为比第一本更好、更成熟,至少是不比第一本差很多;第二种则不认同,有的认为作者的议论太多,有的认为逻辑关系不清,总之是不像第一本读起来那么过瘾。
  要是现在让我重写的话,我可能会这样写:开国——治国——亡国这么一个三步曲式,突出皇家与士大夫这个主线。其中,朱元璋和张居正的部分会剪去一些枝杈,加大崇祯皇帝那一部分。这样,总体篇幅可能会增加,但问题也许能够谈得更透一些。另外一个写法,就是将皇家完全作为背景,只写从夏言到张居正这五个首辅大学士之间的关系,本身已经有了足够精彩的各种要素,就看写作时的临场发挥了。
  刘:从你此前谈过的经历中,看不出后来走向历史写作生活的轨迹。你也说过黄仁宇对你的影响,与吴思的“叫板”等等,但历史写作不仅是一件吃苦事儿,甚至吃力不讨好,盖因此项活动要兼具历史家的严谨、慎重,和文学家的叙事、修辞能力。读过你作品的,对这两点绝对存疑的,如果有,也是少数吧,说明读者对作品总起来是认可的。写作中,你是如何照顾这两种角色的和平共处的?遇到冲突的时候,谁让谁呢?
  李:我相对自信的领域可能与中文系出身,又受过近十年记者训练有关。中文系出身不必多说,所谓记者训练则是在事实的取舍驾驭和谋篇布局、遣词造句上。
  说起来,我更看重对史实的选择与使用。如果没有把握,就一定使用不确定的语气;若是孤证或推测,也一定交待清楚其来龙去脉,尽量做到对史实和读者的双重尊重。
  事实上,在我看来,对史实的尊重也罢,叙事、修辞能力也罢,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何看待这些史实,如何分析这些史实。所谓有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哈姆雷特,指的就是这一点。这也正是我一再讲要向吴思靠拢和学习的地方。我读到过不少这样的文章——用同样的史料,说出完全不同的结论。其中必定有“伪命题”或者“伪科学”。招人讨厌的地方正在这里。其他的,我觉得都不是特别大的问题。
  刘:与你交谈过程中,感觉你很怕人将你归类,声称自己是为普通读者写作的,不关心专业人士的看法。你别恼啊,我怎么觉得你这说法有些言不由衷啊。在你的概念中,为普通读者的写作是什么意思?一个专家,无论历史学家还是文学家,作为读者而不对作品发表意见的时候,他是什么读者?而一旦他说了话,他又是什么读者?
  李:我没那么无聊,以至于对此还要言不由衷。我这一辈子说过不少假话,而恰恰在这一点上我从不言不由衷;否则,我现在也会是一个“专业人士”,你信不信?
  中国人特别津津乐道于自己的史学与文学传统。古代的不去多说,那时的史学等于是帝王家谱,文学的主流则是文以载道。对此早有大家评论。
  而现当代的所谓专业和专业人士是什么东西呢?你会看重那些以学术的名义而实则取媚外在利益或力量的“专业人士”们吗?你会喜欢那些把学术与科学作为自家后花园的猥琐的“专家”们吗?从过去到今天,有许多对此的形容性专有名词,我想不必再提了吧。
  说得好听一点,为普通读者写作,就是为自己的良心写作;我在第二本书的后记中说:愿我的工作能够救赎自己的灵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而恰恰是普通读者而不是“专业人士”更看重这一点,也更能够看明白这一点。过去,士大夫喜欢说一句话,叫做事“各秉天良”,也是这个意思吧。
  


中国历史写作的变化(15)
说得不好听一点,这是一个市场经济时代。学位、学衔、学术经费、学术基金、专业传媒、专家的名声、地位、福利、待遇、住房、奖金,都在“专业人士们”手中掌握着,他们惟独失去了普通读者,惟独垄断不了市场。普通读者凭借自己的心灵,在用市场投票。对此,我充满敬畏与欣慰。幸亏如此!否则,若除了上述一切,他们还要心理不平衡,还要垄断市场,那不就倒退回“文革”时期去了吗?这固然是他们的愿望,可时代毕竟已是21世纪了。
  过去,经常听到一些“专家”义正词严地抱怨国人浮躁得不读书了。其实,应该加一个限定词,是不读伪书了。从我收到的那些读者来信中,我对此颇有信心。你认为我需要言不由衷吗?
  刘:其实,我喜欢“扼腕叹息”这个词,甚至喜欢你行文中无法抑制的激|情和忧患意识。我有时候甚至想建议,即使有人批评这一点,也别改,就这样。但每当我读温功义的作品时,又觉得历史写作创作者的态度就该是这个样子,不温不火,绵里藏针,写得让读者去“扼腕叹息”,给读者留下思考、想像的空间。可再回头读你的,每当将要扼腕的时候,你的情绪也上来了,还是觉得有一种过瘾:“你看,作者跟我一样的感受啊。”
  李:我其实挺想学习吴思那种不动声色的深刻与犀利,在一个点上深挖下去。可惜学不到。《北京晚报》有一位叫沈沣的记者,相当敏锐。他和我只谈了一次话,就看出这一点来了,于是写了一篇文章叫“李亚平:感情是隐藏不住的”。或许是禀性使然。我会照你说的去继续操练。就是它了,爱谁谁。
  刘:“往事”已出了“大宋”、“大明”。你坚持用“大”,我就不再说什么啦。你是否有想法写个“往事”系列?下一部该向后了吧,宋以前?听你的意思,历史上几无一个可圈可点的朝代,过分了吧?你概念中可圈可点的朝代,如果有,举一二个?
  李:这个系列里的第三部是写秦代的,现在已经完成一半多了,很好玩。
  我不是历史的虚无主义者。我国历史上可圈可点的时代不少,如汉、唐就是,宋也是。假如可能,我的第一志愿也是选择在北宋仁宗年间生活,肯定比生活在今天的巴黎、伦敦、温哥华好。只是这些朝代都不是“完美”的而已。
  刘:尽管不情愿,还是请你给自己的角色定个位吧,哪怕近似呢。不会是只我一个人对此感兴趣。
  李:一头闯进历史瓷器店里的不算太野的野牛。店里真正的古董和珍品很多;假冒伪劣不少。该野牛不算太野,是因为能够欣赏那些珍品;至于能够撞坏踏碎多少假冒伪劣尚不可知。而无论如何,店主人都不会欢迎一头野牛的光顾。
  近事:大转型时代的疼痛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被认为是我国三千年历史中的第一大转型事件。其对我国后世之影响垂两千余年,至今犹存。孔老夫子曾经为这一大事件之前的“礼崩乐坏”而痛心疾首。
  以公元1840年鸦片战争为标志,开始了李鸿章口中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至今已一百六十多年矣。有历史学家估计,再过几十年,这次中国社会大转型完成后,至少可以让中国人在未来的一千年里幸福安宁。
  这一部分中所谈到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实发生在我们生活之中的。这些事情应该令今天的每一个中国人痛心疾首,或许也可以将之看作是我们在这次大转型中所必须承受的痛苦。
  因为,既然是一次千年大转型,必定意味着旧有规范的崩解,意味着崭新规范的确立。
  毕竟,世界上还从未有过无需任何痛苦的新生。
  因此,在这里所记录的种种,的确不需要大惊小怪;然而,中国人却实实在在需要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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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天方夜谭(1)
与鲁军谈话是一种高强度的智力体操。
  若抽去内容,仅就谈话本身而言,则是一种享受。用今天人们喜欢的一种说法表达:就算原封不动地将他的话录音整理出来,都可能使人产生无法拒绝的阅读快感。
  这位出身我国最高学府的经济学博士,博闻强记,逻辑严密,且对细节具有出人意料的记忆、描述与把握能力,常令受过这方面专门训练的我暗自惭愧。
  他同意我公开他的所有经历。
  仅仅为了大家都能理解的原因,我对人名与地名等专有名词作了处理。因此,如果愿意,读者朋友可以把这篇东西当成历史小说来读。尽管这里所说的事情,发生时间并不久远。
  一
  芝加哥,奥海尔国际机场。
  第四候机区,第八登机门。
  广播又一次响起。柔和的女中音显得有些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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