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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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儿子-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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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树林说,你不要内疚,我没觉得自己吃什么亏,这些年我一直挺幸福的。
  薛彩云说,幸福就好,我走了,你好好治病,会好的。说完没拿桌上的钱,推门而出。
  杨树林让杨帆把钱给人家,杨帆拿起钱去追薛彩云。
  过了一会儿杨帆拿着钱回来了,说,她没要,哭着跑了。
  杨树林说,那咱们也不能用,把钱存起来,下次见面的时候给她,让她享受一下中国银行的利息。
  杨帆见到越来越多的成功病例,很多得了这个病的人术后三个月便同正常人一样,杨帆觉得杨树林可以接受手术了,这时候,钱也凑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是寻找肾源,医院的肾源很紧张,杨树林前面还排了好几个人也在等,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轮到杨树林。此时杨树林的情况已经很糟糕,每天都在身体缺水的痛苦中煎熬,每个礼拜的透析费用就两千多块,还不能解决实质问题。大夫说,别光指着医院,自己也想想办法。
  杨芳和薛彩云都回了加拿大去寻找肾源。那边人口少,病人也少,有爱心的人还多,捐肾的人也多,不那么供不应求。
  一天天过去了,什么时候才能有合适的肾还遥遥无期,看着杨树林得不到治愈,杨帆也很痛苦。一天,杨帆在车站等车准备去医院的时候突然做出一个决定,把自己的肾给杨树林用。这么做,不仅为了消除杨树林的痛苦,也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做出这个决定后,杨帆豁然开朗。
  在去医院的路上,杨帆眼前浮现出很多画面:小学开学第一天,杨树林骑着自行车把自己放在大梁上去报到;自己带着杨树林车的陀螺去学校赢得同学们的羡慕;杨树林替自己开家长会,挨老师批评;中考的时候,杨树林趴在桌上给自己写鼓励的信;上大学的时候,杨树林骑自行车给自己送肉牛、和自己比举哑铃,一幅幅画面,过电影似的在杨帆眼前一一闪现。杨帆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应该的,必须的。他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儿这样想。
  杨帆没有立即把这个决定告诉杨树林,而是先跟沈老师说了,沈老师听完没有表态,而是说,你还得问问其他人。
  沈老师说的其他人,指的是大夫、陈燕和杨树林。问大夫,是从可行性的角度考虑。问陈燕,沈老师知道杨帆和陈燕的关系,这件事情不得不考虑陈燕的态度。问杨树林,他是否接受自己儿子的肾。
  大夫说,如果杨帆能捐肾,那再好不过了,活体肾优于尸体肾,亲属肾优于非亲属肾,而且从健康角度考虑,一侧肾摘除后,另一侧肾仍能担负身体所必须的全部生理功能,只要以后减少体力劳动,加强锻炼身体,依然能保证身体健康。
  陈燕知道杨帆的决定后,丝毫没有阻拦,她认为杨帆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些年,陈燕对自己父亲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她爸爸是在一场交通事故中丧失的,没有合适的血源,失血过多,没抢救过来,陈燕至今后悔自己那时候还小,给爸爸献不了血。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杨帆身上,除了支持他,陈燕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杨树林没有答应,理由是:你还年轻。杨帆说,所以我的身体允许我干这件事情。
  杨树林说,我的痛苦自己承担,不用你分担。
  杨帆说,你好不了我会更难受,这种痛苦比少一个肾以后要面临的痛苦更痛苦。
  杨树林说,可是你这样我会很痛苦。
  杨帆说,那就让你痛苦吧。
  杨树林说,你为我不用这么奉献。
  杨帆说,这根本不是奉献,我这么做其实很自私,完全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还能有一个父亲。
  杨树林说,如果是你的肾,这个手术我不做了。
  杨帆说,你不做我也捐,到时候掏出来你不用就浪费了。
  杨树林说,浪费了我也不用。
  杨帆说,行,到时候咱们就走着瞧。
  在这件事情上,父子二人无法心平气和地达成共识。杨帆是必须捐献,杨树林是坚决不用, 两人的态度都毋庸置疑,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沈老师从中调节,给杨树林做工作,说大家都盼望他早点儿好起来,早换一天肾,不仅他少痛苦一天,所有人也都少担一天的心,特别是杨帆。杨树林说,但是我不能用杨帆的肾,否则即使我好了,我也会后悔的。沈老师说,可是杨帆如果不这样做,他也会后悔的。杨树林说,宁愿让他后悔,我也不能后悔。
  杨帆并没有因为杨树林的拒绝而改变决定,他做了检查,肾型基本和杨树林的匹配。杨树林知道杨帆做了检验,出结果前,他希望二十多年前住平房的时候邻居王婶传的那句谣言是真的:杨帆不是杨树林的亲生儿子。这样,肾型就有可能不匹配,杨帆的计划就无法实现。但是检验结果让谣言不攻自破,也让杨树林的希望落空。虽然检查结果没有断了杨帆给杨树林捐肾的念头,但也让杨树林洋洋得意了一番:让你们再瞎逼说——搬家后王婶和杨树林住在一栋楼里,现在老了,整天在小区里溜达,比以前更八卦了,没事儿的时候还不忘提起二十年前薛彩云的绯闻,传传杨帆和杨树林的可疑关系,她总说,我怎么看他们爷俩儿,怎么觉得不像。现在,检查结果让王婶哑口无言了。杨树林觉得挺残酷的,断了老太太一辈子的乐子,有点儿于心不忍。王婶知道真相后,从原来的唠唠叨叨,变得沉默寡言,别人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儿,我成熟了。
  透析了一段时间,杨树林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为了节省治疗费用,从医院搬回家住,透析的时候再过去。
  杨树林不在家的这段日子,杨帆对自己和杨树林的关系有了崭新的认识。原来每天早上,杨树林起得早,穿着拖鞋趿拉趿拉地走来走去,吵得杨帆睡不好觉,杨帆异常反感这个声音,但是杨树林住院后,每天这个时候,杨帆都会自然醒来,听不到这个声音,心里空落落的,想睡也睡不着了。原来家里都是两个人,现在杨树林住了院,杨帆感觉世界塌了一半。
  杨帆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门坏了也不会修,杨树林回来后,换了个合叶,几下就弄好了,让杨帆自愧不如。杨帆也不知道及时买电,天刚黑,家里的电字就没了,杨帆陷入一片黑暗中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一晚上的时间,杨树林在的时候,这种情况从没出现过。杨树林刚下岗的时候,杨帆认为他的价值从此便消失了,但是这段时间,杨帆改变了看法,认为父亲的价值永远不会消失,他的存在,会让自己心里永远有一份挂念。以前杨帆一直认为自己长大了,独立了,但是这次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长大,无论从生活上还是情感上,都离不开杨树林。


  一天杨帆下班回家,见杨树林仰头倒在沙发上,张着嘴,电视开着,煤气上的水壶响着,没人管,杨帆急忙跑到杨树林跟前,使劲晃悠,以为他怎么着了,喊了好几声爸。这个称谓让杨帆觉得很陌生,上次管杨树林叫爸可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从哪一时刻起,杨帆不管杨树林叫爸了,有事儿就直接说,当需要加个称谓作为对话开始的时候,就用诶、嘿等字代替。此时,杨帆不由自主地又改口叫起爸。
  杨树林被晃悠醒,先闭上了嘴,然后睁开眼睛,问杨帆:你干嘛。
  杨帆见杨树林没事儿,便放心了,去厨房关煤气,但是还很后怕,出了一身冷汗,觉得必须让杨树林早点儿手术,要不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杨帆和沈老师商量后,决定施计让杨树林接受手术。一天沈老师拎着菜和肉来杨树林家,做完了正准备吃,杨帆说想和杨树林喝点儿啤酒,家里没了,得出去买。杨帆慢吞吞地换鞋,准备下楼,这时候手机响了,其实是他上好的闹钟,杨帆去接,对着电话说起来没完。沈老师让杨树林帮她解开围裙,她下去买,围裙系了死扣,半天解不开,杨树林便说,我下去吧。
  杨树林拿了啤酒瓶下去换,十分钟后上来了,刚进门,沈老师就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肾了。
  杨树林放下啤酒说,哪儿的。
  杨帆说,刚才医院的大夫来电话了,说有肾源了。
  杨树林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惊喜,他看了看杨帆和沈老师,说,家里的电话昨天停机了,我还没交费。
  杨帆急忙补充说,打的是我的手机。
  杨树林说,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看。
  杨帆没有表现出不情愿,怕杨树林察觉到,心想反正他也不怎么会用手机,给他看吧。但是杨树林翻出了通话记录,拨打了最近一次通话的号码,对方接通后上来就说:你丫嘛呀。杨树林知道这是杨帆同学或同事的声音,肯定不是大夫的,挂了电话,说,你们骗不了我。
  杨树林把手机还给杨帆说,住院的时候,我没事儿就鼓捣你给我的那手机,咱俩的手机虽然型号不一样,但大同小异,别忘了,我是车工出身,和机床打了二十多年交道,高科技难不倒我。
  沈老师说,杨帆也是一片孝心。
  杨树林启开啤酒,倒了三杯,说,吃饭吧。
  三人就坐,谁也不说话,光夹菜吃。吃了会儿,杨树林举起杯子说,咱们仨喝一个。杨帆和沈老师也端起杯子。杨树林说,我得了这个病,很不幸,但幸运的是有一个好儿子和一个好……了一下说,一个好伙伴,我的前半生活得没什么意思,但从今天起,因为你们两个,我的后半生会活得很有意思,杨帆给我捐肾,我接受。说完仰头干了杯里的酒。
  公司听说杨帆要给杨树林捐肾,觉得很有教育意义,有利于公司的精神文明建设,内部刊物便去采访杨帆,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杨帆说,不为什么,我爸就我这一个儿子,我不捐谁捐,谁让我是他儿子呢。内刊记者让杨帆再多说几句,他们准备给杨帆做一版专题。杨帆又说,移植完了,我爸就是正常人了,可以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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