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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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瀑-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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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剩下三个人了,麻脸望着我搔搔头,堆满笑脸:

  “小朋友,扛得动锄头吗?知道镰刀是啥家伙?做啥用?”

  那姑娘噗哧一笑,“白主任,你把人家当孩子?要关心她,也叫她去龙爪公社教书啊。”    

  “夏红云,你就不要瞎搅和了好不好?”麻脸瞥了姑娘一眼,仍望着我,表情就严肃了,“说吧,想去哪里?可想好了,不要过两天又来哭又来闹。”    

  我不知道卧龙县都有些什么乡镇,就以讹传讹说想去杜家坡公社。麻脸手一挥:      

  “本县没有什么杜家坡公社。”    

  “那龙爪公社在哪儿?”  

  “嘻嘻,不远不远,”夏红云跳过来将我拉到后窗前一指,“你看,就在这条卧龙背后。”

  她的手水涟涟的,指长掌方纹深肉厚,筋脉不露绵软如酥,看样子也没握过锄头把。她指的卧龙是一座山,一座脊背入云的山,这样高度的山地球上也许数不过来,不同凡响之处,在于它在百余米的缓坡处陡然削壁万丈,迭宕绵延,极目望不到头尾,确像一条卧龙。

  我感觉好像在梦中见过类似的山,但想不起来几时做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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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红云半搂着我,巧舌如簧,继续诱惑:  

  “小妹妹,那里可好玩了耶,河似青罗带,山如碧玉簪,薄雾飘荡,迭谷幽兰,瀑布如泉,在屋里就能闻到鸟语花香,简置是人间天堂耶!”    

  我暗暗好笑,把我当小孩子的还真是大有人在,她够典型的。不过,我很喜欢她对我的这种迎风招展的态度。我望着她,一副依恋的样子:

  “红云姐,那里真是天堂?你要留在那里,那我就去吧。”

  夏红云冷不防在我脸上亲了一嘴,“好妹妹,谁说我不留在那里?我都扎根在那里了。以前只有我一个姑娘在,闲时不免生发些许寂寥孤寒,生怕……”   

  麻脸忽然放声大笑,“你夏红云天不怕地不怕还会孤寒还会生怕?你不晓得你搂住的是一头骚鼓崽?”

  夏红云像被黄蜂蜇了一针,倏地松开楼我的手,上下端详了我好一会,神情忽地转为讥屑:

  “白麻子,你少做缺德事!她还是个孩子,敢打她的主意,小心不得好死。”

  “是你在打他主意不是我。”麻脸那种笑耐人寻味,他接着说,“你若不计较,我可以叫他脱了裤子让你开开眼。”

  夏红云疑云又起,上下反复打量了我一阵,“你真是个男孩子?”我略一踌躇,有点儿嫉妒她的胸脯,便反问一句:    

  “你看呢?”    

  “那你脸为啥要红呐?”她说。  

  我是感到脸发烫,一方面我觉得这个被夏红云称了白主任,又称了白麻子的人的声音我仿佛有丝儿熟悉,一方面作为一个女孩子,听了他那句话不害羞是假的。正不知如何回答,白主任白麻子将我的介绍信递给夏红云,一如既往堆着笑,只是那笑变成了明显的猥亵。他说:

  “不说人家还没开壳,我要那样被你搂着抱着,脸红筋也要涨。看看吧,他是平板车还是高射炮?” 

  “下流!”夏红云翻了一眼白麻子,瞥了瞥介绍信,又揽住我,“他是男孩子咋了,你没听他叫我姐?姐姐照顾小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

  “是是是……” 白麻子也不怒,步回座椅,端起大茶缸喝了口茶,抿抿顺势而进的一张粗茶叶,“呸”地吐在地上,抬手在嘴上抹了抹,侧头望着我,“小鬼,拿定主意没有?”

  “就去天堂吧。”我说。   

  白麻子好像有点儿迷糊,盯着我看了半天,猛眨了眨眼睛,笑起来,“你说啥?天堂?你知道那天堂地处何方?住的是些啥人?吃的又是啥东西?告诉你,那是本省本县最边远、最偏僻、最复杂的地方,是全国惟一的反动透顶的地主村,它脚踏三省,经常兴风作浪……而且那里虎狼成群,还有食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树……哼哼,那时怕你调皮不起来!本主任奉劝你考虑清楚不要受骗上当,去了又想回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啥虎狼魔鬼树地主的我倒不怕,诧异的是,就在山背后的那地方咋又说是最边远最偏僻?看夏红云,夏红云在发怔,目视那望不到头尾,在###点钟的太阳下像鱼鳞闪着光儿的削壁。

  “心虚了吧年轻人?”白麻子又喝了口茶,“在卧龙山背后不假,可到那里坐车得要一天,途经三个省的地盘。”    

  哼,蒙我!我说,“谁坐车啊,走路翻过去不就得了。”    

  “你以为你是孙猴子?要是能攀援上去,仅是山头上的原始古木红豆杉咱卧龙就吃不完,还会穷得拉屎不生蛆?去城关永红村吧我的小高革干。”   

  白麻子又堆满微笑,我不太喜欢这种杂质甚多的微笑,但我觉得他这微笑含了一种鄙夷干部子女的成份。看夏红云表情,似乎所言无虚,便回了他一个微笑,这种微笑很少在我脸上出现,它是从我心里发出的真诚的微笑。我说:   

  “永红村还是让你惹不起的人去吧。我就去龙爪,不管那里是天堂还是地狱,也不管红云姐留不留在那里,我都决定了。”

  白麻子那表情像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不再言语,为我快速开了介绍信,我背上背包,与帮我提包裹的夏红云已走出门了,才传来他一声阴阳怪气的哈哈。  

  (3)

  班车上,只有少数几个旅客在闲聊,大多则在颠颇中昏昏欲睡。夏红云从出知青办就没言语,像在想什么心事,林黛玉似的,我趴在她肩上向她耳里呵了呵气,她才兴奋、健谈起来。聊着聊着,她问我世上有否一个家庭从自己的寝室到阳台还必须经过另两户人家的卧室和阳台?我和母亲就算穷得叮当响的,也有自己的窝儿。我说没有,绝对不可能有。她就问我卧龙县政府所在地算不算卧龙县的寝室?我说算得上。她说既然如此,龙爪公社就可以说是阳台,我们从寝室去阳台不单要经过相连两省两县的卧室,还必须经过人家的阳台望龙村。否则休想到龙爪。说时,班车早在第一个毗连省份的清远县公路上行驶多时,快进入另一个省的黄阳县境了。我不觉有些忧伤。

  夏红云的父亲是老红军,职务虽然只是地区公安处长,党性原则却非同小可。她是最早一批到卧龙县插队的,那年她18岁。第一年在永红大队很卖力,被县里推荐上大学,老红军说她磨练还不够压下了。第二年送她去了远一点的一个村,一年后县里又准备让她入党,老红军说入党是这样轻巧的?想当年他在弹火硝烟中打死了多少多少鬼子,身上留下多少多少伤疤,党才向他打开了大门,他女儿才握了两天锄把岂能入党?第三年,也就是去年夏天,她听从老父亲劝导,狠斗私字一闪念又去了龙爪,不知为什么,无论她如何要求,村里也不接收她,不得已,公社只好安排她去学校教书。去秋老父亲死了,她萌生离开龙爪的念头,可再没人过问过她,也没允她离开……    

  说自己的事时,夏红云没有伤感,好像那一切都与她无关。倒是我呼吸急促,拳头攥得嚓嚓响,她误认为我要晕车,赶快让我伏在她怀里,而后在我背上轻轻地拍,像母亲诓孩子入睡一样哼起了催眠曲:摇啊摇……使得我鼻子一阵阵发酸。我对她说,今后谁要是敢欺负她,我就叫这人好看。她“咯儿”一笑,仍催眠似地拍着我,说我孩子气,欺负她的人多了,知青办白麻子就是一个。说父亲去世后,白麻子就想占她便宜,达不到目的便四处造谣,说她作风有问题,将她各条路子都卡死了。我问她为什么想离开龙爪?她说她也说不太清楚,我去慢慢就知道了。反正她觉得那里大人孩子都非常深沉,一种似乎被一股无形的恐惧情绪笼罩着的那种深沉,一种被什么重压着那种沉重的深沉,使人不忍目睹。

  下午四点来钟,一路黄尘翻滚,颠簸摇荡,全身连指关节都在哼唧的破班车终于进了黄阳车站。虽然在卧龙县城转了一圈,但因急于离开,所以走马以没能观到花。下车后,夏红云说时间还早,她去去厕所,回来带我到城中逛逛后再回去。心情放松的我,加上人生地不熟,自然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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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站汽车没几辆,马车却摆了一长溜。十几个瘦骨嶙岣的男子在往一辆一辆的马车上装木料。木料红红的,像血染的一样。不禁想,如果我家有那样两根红木料,将它改成木板,钉子一钉,冬天就暖和多了。这时,一个身着长衫、贫瘠得像风中枯枝一样的中年人忽地从木料堆里闪到我面前,左右望望,神情如地下党接头。他说:

  “带来了吗?”    

  “什么带来了!?”我一惊,退了一步。  

  “别怕,我孙老三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出了事决不出买朋友!就是这东西。”说着,他从长衫里抽出一个皮包骨的拳头,摊开,又迅速插进长衫。我没看得怎么清楚,好像是十来颗绿黑绿黑的颗粒。但镇定了下来,我摇摇头,问他:

  “啥东西?”

  “什么!你不知道是啥东西?”他仿佛反倒被我弄糊涂了,满脸困惑的样子,“那天不是说好的吗?”

  “哪天?我是第一次来,从不认识你啊!”

  那人差点儿跳起来,抑着嗓子嚷:“什么?你是第一次来不认识我?那天我是撞鬼了?是与鬼说的话?完了,完了,穿了套黄皮皮就睁着眼睛说瞎话,要穿了尼子不说鬼话了?完了,这社会完了,这社会完了……”

  我懵了,无言以对,也不想对。恰在这时,夏红云回来了,一下子将我护在身后:

  “你嚷什么?敢欺负我小弟。告诉你,县委彭书记是我叔。滚一边去!”    

  那人一听,神色顿时慌乱,四处张望了一下,就地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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