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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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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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世界仿佛静寂了下来,落针可闻。
    被关押在一处厅子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牙关咯咯作响。
    他们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问题似乎已经不再是有罪无罪。而在于生死攸关。
    就如郭楷,郭楷现在虽然被拘押在这里。但是他心里并不服气,他觉得事情还有翻盘的可能。徐谦就算是钦差,可是钦差又怎么样?案子最终还是要由大理寺去核实,而大理寺可不是他徐谦所能控制的,到了大理寺时再翻供也就是了。
    谁知道徐谦竟然这样的狠,虽然刀还没有架到他郭楷的头上,可是郭楷却知道,姓徐的这是摆明着不死不休了。
    他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却发现一起关押在这里的一个司吏突然猛地站了起来,他满是恐惧。像是疯了般,口里大叫:“我……我不想死,我……我要检举……”他的脸色阴森恐怖,居然是红着眼看着郭楷,道:“我要检举今年火耗的一笔帐,我……我要见钦差。”
    火耗……郭楷顿时慌了。
    他是顺天府府尹,其实职责和一般的知府差不多,其中征税也是重中之重,而火耗则是在征收税赋过程中因为要将碎银、铜钱融为元宝、铜锭的一个损耗。在这个过程中,碎银、铜钱因为往往不纯,所以提炼去除杂质之后,原先的一千两就可能会变成九百五十五两。天下的地方官员,大多靠的就是这个挣钱,因为朝廷是允许有火耗的。于是问题又出现了,火耗的损失不能让朝廷亏本。朝廷要一千两银子,那就必须上缴一千两。那么这里头的耗损从哪里来?
    于是,火耗钱就出现了,成了一个专门的税,而这个税并不在朝廷的征收范围之内,而是各地私下的一个税收,这个税收最可怕的问题之处就在于,税收上了,按道理是消失不见的,因为补到了损耗里去了,其实不然,因为大家凭着这火耗钱,早就养得肥头大耳,因为火耗钱是没有定数的,既然没有定数,就全凭官员说了算,明初的时候,火耗钱往往是每两银子零点四钱,也就是说,朝廷要你征收你一两银子,你不能只负一两,得多加零点四钱。可是到了如今,没了太祖皇帝那个妖孽,官员们的胆子早已一再突破自己的下限,好点的地方,一般都是收二三钱的火耗,若是遇到狠的,便是四钱、五钱,甚至七八钱的也有。
    这东西让人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明明是一两银子的税,给朝廷的是一两,而本地官员就可以额外征收四五钱银子,几乎全部落入了自己的腰包。
    而方才那司吏负责的就是记账,记的就是火耗的帐,而令郭楷不安的是,他在火耗里还做了手脚,顺天府是天子脚下,他自然不敢明目张胆,所以火耗银只收了三钱,可是郭楷觉得少,道理还是同样,因为是天子脚下,所以他这府尹要打点的人太多,靠这三钱的火耗怎么活命?于是他便在这个基础上,在熔炼库银的时候做了手脚,这有点涉及到了后世的化学知识,无非就是在银子里增加点锡之类。
    火耗可以容忍,可是在库银里参杂杂质是朝廷绝不能容忍的,郭楷敢这么做,确实是因为他上头有人,户部那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有人举报出来,郭楷差点没晕过去。
    这东西是有连锁反应的,司吏出去之后,接着就没有了动静,一直都没有被押回来,这不但让郭楷感到不安,让其他人的心思也活络起来,在有性命之忧的情况之下,大家各怀鬼胎,心里都在琢磨,是不是那司吏检举之后所以从轻发落?这时代没什么污点证人的说法,不过也没有‘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这样的说法,终于,又有人站了出来,他们算是明白了,姓徐的钦差未必看得上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眼下反咬郭楷,似乎还来得及,这时站起来的不再是司吏,而是郭楷的一个同僚,乃是顺天府的推官,事到如今,前程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大不了去南京养老罢了,总比丢了性命的好,这推官也跟着大叫起来:“我要见钦差……”
    郭楷此时已是冷汗直流,他突然意识到不太妙了,因为这个推官知道自己的事更是不少。
    再接着,一个又一个人站出来,纷纷去见了钦差,郭楷更显得孤独起来,他坐在这里,孤零零地回想着自己上任之后的种种事迹,有哪些是别人知道,又有哪些别人不知道的,被人知道的怕是瞒不住,怕就怕别人有添油加醋的可能,正在这不安之中,他已发现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而这时,有人掌灯推开了门,道:“郭大人,钦差大人请你过去。”
    这个请字,让郭楷有点受宠若惊,同时心里不由想:“莫非徐谦拿住了我的把柄却并不愿拿出来,只是希望让我乖乖就范?哼,若是如此,倒也正好有了喘息之机,一切的帐等过了这件事之后再说。”
    他失魂落魄地到了久违的正堂,刚刚进去,惊堂木便拍响:“罪臣郭楷,还不跪下说话,来人,将他的乌纱摘了!”
    郭楷呆住了,听到跪下二字他就知道不妙,他也是朝廷命官,就算徐谦是钦差,可是无论资历还是品级都比徐谦高得多,就算是审他,那也该是坐下说话才是,只是现在用了跪下这个词,一方面证明了徐谦的嚣张,另一方面,显然人家已经不打算跟他客气,也不愿意以后再跟他打交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人家做好了今夜之后,二人再不可能有交集的打算。如果郭楷依旧为官,又怎么可能没有交集?郭楷依旧是人,同在京师,谁能保证没有再见的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徐谦想让他做鬼,人鬼殊途,永世不会有任何接触!
    想到这些,郭楷不禁打了个寒碜,已有两个校尉一左一右夹上来,其中一个猛踩他的后腿,令他身形不稳,直挺挺地跪倒,而小腿和膝盖火辣辣的痛楚传来,他闷哼一声,头上的乌纱已被人摘取了去。
    郭楷抬头,看到了烛光下的徐谦,徐谦依旧还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眸在烛火跳跃下显得尤为可怕,徐谦冷漠地看着他,随即微微一笑,道:“事到如今,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郭楷顿时陷入天人交战里,对方的态度显然已经有斩草除根的打算,既然和解不成,那么也唯有硬扛到底了,他终究还是朝廷命官,是三品大员,不是任人宰割之辈,想到这里,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冷冷地道:“徐侍读依旧还是好大的架子。”
    徐谦朝身边的几个校尉努努嘴,示意他们出去,这几个校尉迟疑了一下,徐谦磕了磕桌子,淡淡地道:“不必怕,他一个罪官,还能如何?你们出去,临走前,我想和这位郭大人闲聊几句。”
    校尉们这才退了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烛光跳跃,映照着徐谦的脸色带着几分红晕,而郭楷依旧跪着,他抬起头,心里却在琢磨徐谦方才的一番话,临走前……什么临走前?,是谁要走?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徐谦胆大包天,说送自己上路不成?哼,就算我罪恶滔天,也轮不到他来处置吧,他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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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到,今天依然三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死
    徐谦微微一笑,提笔写了些什么,随即道:“你的案子,本官已经大致查了一下,渎职这一条是跑不了,还有火耗银的贪墨,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罔顾人命,是了,还有这里,半年前,你收受了别人的好处为其罪开脱,这些林林总总也有十几条了,大人才上任一年不到,就弄到天怒人怨的地步,我想问,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郭楷的脸色阴沉,他心里清楚,这些东西都是他的‘下属’、‘同僚’们的检举揭发,可谓是铁证如山,他咬咬牙道:“徐谦,你到底想做什么?”
    徐谦叹口气道:“其实我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我看过了你的履历,你是正德二年的二甲进士,我还知道你本来是有机会进入翰林的,却因为弹劾八虎而获罪,后来被贬谪到了南京,直到刘瑾倒台才外放出去,是吗?”
    郭楷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依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徐谦又叹口气,道:“那时候的郭大人,怕也是存着要为民做主的念头吧。我在想,何以到了现在,郭大人既贪渎又不知廉耻?草芥人命而无动于衷,这样的行径,怕是刘瑾都尚且不如,刘瑾在的时候,至少还曾想过变法,也确实卓有成效,虽然是抱着自己的私利,至少也算做过了好事。可是我现在看你,无论如何也没有看到郭大人近来做过一桩的好事,原来人坏起来可以坏到这个地步。”
    郭楷冷冷地看着徐谦,道:“你呢。你又如何?你现在岂不是也想做青天,想为民做主?可是本官告诉你。十年二十年之后,你照样会像老夫这样。到时候的徐侍读只怕会比老夫还要坏一百倍、一千倍。”
    徐谦眯着眼,这个问题他倒是不好回答,以后的事谁说得清。
    郭楷见他默然,打起精神道:“你现在之所以来整老夫,不过是年少轻狂而已,年少轻狂的人没有好下场,老夫如此,你将来也是如此,官场就是官场。官场没有好坏,官场有的是高下之分,看的是谁的后台更硬,谁的腰杆子更直。徐侍读,你得意不了多久的,你得罪的不是老夫一人,你得罪的是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迟早会找你算账。”
    徐谦笑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要脸的郭楷。随即道:“你错了,我确实是得罪了许许多多的人,可是你认为你结交了许许多多的朋友?”
    郭楷冷哼,却不知如何回答。
    徐谦慵懒地道:“不错。你的朋友倒是不少,就比如火耗这一桩,若是没有户部的朋友给你保驾护航。没有都察院的朋友为你遮遮掩掩,只怕你早就东窗事发了。可是你的这些朋友若是知道我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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