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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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鸟-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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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三道:“你忘了我们平日回去是什么时候,这下又是什么时候?”

崔老六勉强抬起头一望天色,道;“果然很夜了。”

金小三道:“你家里那条母老虎一定已等得光火。”

崔老六傻笑道:“彼此。”

金小三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他们既然知道今日是老板的生日,也应该知道我们一定会喝一个不醉无归,就算凶,相信也不会凶到哪里去。”

崔老六道:“噜嗦几句在所不免的了,这种经验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何必如此担心。”

金小三叹气道:“我只担心手中这瓶酒,不给她看见倒还罢了,否则准给她倒进沟渠去。”

崔老六道:“听你这样说,我也担心起来了。”

他亦叹了一口气道:“我那个老婆跟你那个老婆的脾气,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金小三道:“如此好酒,倒进沟渠,实在糟塌。”

崔老六道:“然则,你有什么好办法补救。”

金小三道:“最好的办法我认为就是赶快将酒倒进肚子里。”

崔老六苦着脸道;“我现在已经醉得七七八八了,再将手中这瓶酒装进肚子的话,只怕走不了几步,便要倒在街上。”说着他又打了一个酒呃。

金小三道;“你以为我不是?”

他张目四顾接道:“不过如果有些下酒东西吃着来喝,在踏入家门之前,我相信还可以将酒喝完。”

崔老六点头接到:“而且大概还可以勉强支持得住。”

金小三道;“入门之后却是倒得越快越好,乐得耳根清净。”

两人相顾大笑。崔老六的笑声突然一顿,道:“可是这时候,这附近哪里可以找下酒的东西呢?”

金小三道:“我正在为这事伤透脑筋。”语声甫落,他的眼睛倏的一亮,盯着那边巷口。

一个手挽着竹篮的老苍头正从巷内走出来。

街道上并不黑暗。

左右的人家虽则都是紧闭门户,不少仍然有灯光从窗户漏出来。

何况今夜的月亮,又是这样圆,这样亮?

所以那个老苍头一出巷子,金小三就看见了。

他眼睛却因为七分酒意影响,看起东西来已不大清楚了,只是知道从巷里走出来的那个人手挽篮子,穿着一套黑得很的衣服,并不知道那个人有多大年纪?又是怎样一副容貌。

“什么人在这个时候仍然挽着篮子在街道上行走。”

金小三一想就笑开了嘴巴,接到:“不过你我也总算走运。”

崔老六一怔,道:“哦?”

原来他还未发觉那个老苍头的出现。

金小三将头向前一伸,道:“卖东西的人不是来了。”

崔老六忙抬头望去,一望之下亦笑了出来,道:“不知他卖的是什么东西?”

金小三道:“也许是花生,也许是糖炒栗子,五香蚕豆,管他那许多,只要是可以送酒的就成了。”

说话间,那个老苍头好像也已发现了他们,向这边走来。

走得却很慢。

崔老六与金小三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他们很快走到那个老苍头面前。

老苍头与此同时将脚步停下。

他的确穿着一套黑布衣裳,面色却好像抹上了一层白粉也似的,一丝血色也没有。

双手也是一样,就连他的眼珠也是乳白色,彷佛笼上了一层白雾。

他一面皱纹,须发俱白,年纪显然已不少。

这么大年纪,深夜仍然在街道上卖东西,无疑很可怜,但是看清楚这个老苍头之后,崔老六金小三却一些可怜的感觉都没有。

因为这个老苍头的表情实在显示得太过快乐。

他嘴巴在笑,眼睛也在笑,面庞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好像充满了快乐,两条眉毛也好像因为快乐不住上下飞舞。

这种快乐已简直到了极端。

给人的也已不只是快乐的感觉,已感觉诡异。

金小三感觉到这种快乐中的诡异,但并不强烈。

崔老六却只有快乐的感觉,大概就因为他比金小三醉多了那一分。

他笑望着那个老苍头,连随问道:“老头儿,你可是在卖东西?”

老苍头笑应道:“正是。”

崔老六又问道:“糖炒栗子?”

老苍头摇头。

崔老六的目光转落在老苍头手中的竹篮上。

金小三早已盯着那个竹篮了。

他们都看不见竹篮内载着什么东西。

竹篮上面盖着一块白布。

崔老六目光一落又抬起,再问道:“是五香蚕豆?”

老苍头又摇头。

崔老六第三次问道:“那么一定是花生了?”

老苍头还是摇头。

金小三忍不住插口问道:“你到底卖什么?”

老苍头龇牙笑道:“人头!”

“人头?”金小三大吃一惊,一步倒退。

崔老六却笑了起来道:“你这个老头儿实在懂得开玩笑,只可惜现在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老苍头只是笑。

崔老六接到:“我猜你那个篮子里载的头是头了,可是芋头。”

老苍头立即更正道:“是人头。”

崔老六一挺胸膛笑道:“你吓不倒我们的,我们的胆子,早就已大得可以包天了。”

听到崔老六这样说,金小三不由得亦挺起了胸膛。

老苍头笑望着这两人,道:“是么?”

崔老六挺着胸膛道:“你若是不相信,只管卖给我们。”

老苍头道,“你们真的要买?”

崔老六道:“当然。”

老苍头道:“买来干什么?”

崔老六道:“下酒。”

老苍头道;“拿人头下酒,你们的胆子的确不小了。”

崔老六金小三的胸膛挺得更开。

老苍头接道:“好像你们这么大胆的人,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

崔老六金小三相顾一笑。

金小三目光再落,道;“可惜芋头是怎样价钱我们虽然熟悉得很,人头的价钱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过,你莫要漫天撒价才好。”

老苍头道:“难得遇上你们这么大胆的人,我实在佩服得很,索性就送给你们享用好了。”

崔老六只怕他出口反悔,赶紧道:“一言为定。”

老苍头一笑,双手将那个竹篮奉上。

崔老六金小三一齐松开互搭着肩膀的手,一齐伸手将竹篮接下。

等到老苍头将手放开,崔老六就大笑道:“老头儿,你必是看见我们喝醉了酒,所以这样说话来吓唬我们。”

金小三接道:“可知道我们的酒量一直大得很,现在仍然清醒得很。”

崔老六又道;“好像你这样的一个老头儿,叫你杀鸡也未必杀得了,何况杀人?不杀人又何来人头?”

金小三又说道;“就算你真的有胆杀了人,逃命尚且还来不及,岂敢将人头割下随街叫卖,这个道理,我们早就已想通了。”

崔老六道:“不过就因为这样吃光你篮子里的东西,我们也过意不去,事实我们今夜亦早已吃得太多,再也吃不下。”

金小三道:“所以你不必担心血本无归,我们抓一把够送酒就算的了。”

老苍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一声也不发,只是笑。

笑得更快乐,更诡异。

无论怎样看,他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莫非他的脑袋大有问题,本来就是一个白痴?抑或那个竹篮里真的是载着一个人头。

崔老六没有理会那个老苍头的表情,笑顾金小三,继续道:“我们先看他篮子里载着什么东西。”

话口未完,金小三已经将篮子上盖着的那块白布抓下来。

目光及处,两人齐都一怔,面色刹那大变!

竹篮里果然载着一个人头!

一个女人的人头!

那个女人头上挽了一个坠马髻,脸上既不浓也不淡的抹着脂粉。

所以她的面色到现在仍然桃一样。

她长得十分美丽,嘴唇小小,鼻高高,眉儿弯弯,还有一双凤眼。

凤眼圆睁,眼瞳中充满了恐惧。

这恐惧在死亡的刹那,与眼珠凝结。

她已经死亡。

一个人给割下了头颅,当然不能够生存。

竹篮底亦铺着一块白布,人头就放在那块白布之上。

是齐头割下。断口非常齐整,下手的时候一定非常小心,所用的也一定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兵刃,断口流出来的鲜血几乎将那块白布完全染红。

血渍显然尚未干透,名副其实的是鲜血。

这颗人头无疑就才割下不久。

像这样的一个美人,是谁忍心将她的人头割下来?

卖人头的是这个老苍头,将人头割下来的是否也是他?

崔老六金小三面色齐变,不约而同亦一齐脱口一声惊呼:“人头!”

老苍头大笑道:“如假包换!”

崔老六金小三的目光应声回到老苍头的面上。

给人头这一吓,金小三的七分酒意已只剩三分,崔老六的八分酒意也最多剩下四分了。他们的眼睛鸽蛋一样的睁大,终于看清了老苍头的脸庞。

死白的脸庞,死白的眼珠。

老苍头虽然一副人相,却连半分人气也没有。

他的笑声也变得恐怖起来了。

“妖怪!”金小三突然怪叫一声,掷下抓在左手的那块白布,右手的那瓶酒,双手抱头,转身狂奔。

跑不了几步,已摔倒地上。

他就地滚身,连滚带爬地继续逃命。

走得虽然狼狈,总算还走得动。

崔老六的两条腿都软了。

“小三,等……等我!”他回头叫了几声,心是想跟金小三逃命去,可是两条腿不听话,一动也不动。

那个竹篮仍抓在他手中。

他忽然省悟,不觉又低头望一眼。

那个人头仍然圆睁着一双凤眼,这刹那竟然好像在笑。

崔老六“妈呀”的一声,竹篮脱手,篮中人头滚地,那瓶酒亦脱手碎裂在地面上!

瓶中酒打湿了老大的一片地面。

崔老六的裤子也湿了,却不是酒湿。

他整个人仿佛已完全虚脱,再也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苍头即时蹲下半身,手一摸崔老六的脸颊,道:“你不是准备拿人头来下酒,怎么连酒都倒了?”

他的手冰冷如雪,声音也变得非常寒冷。

崔老六一连打了几个寒噤,两句话才听完,就双目翻白,晕过去了。

这一阵声响,已惊动了左右的人家。

已有人打开窗户来看了。

第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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