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带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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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带刀夫人-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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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书眉笑看荣发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回,转身对着傅审言:“荣发哥才十几岁呢,不过大人……大人,你这么老……这么功成名就了,怎么还不成亲呀?”

傅审言的笑容瞬间消失,脸又阴沉得比锅底还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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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书眉和傅审言在山脚下了马车,天色阴暗,显得昏昏沉沉的。

明书眉跟在傅审言的身后,看着大踏步前进的相爷大人,又望见高高盘旋而上的石阶,心中发怂,台阶那么多,多久才能够到:“隐悲寺在半山吗?”

山间古树参天,越发映得山路崎岖,树下隐隐绰绰看不分明,越往上走,越显得山间寂静没有人烟,云雾缭绕,远山掩在云雾之间。

傅审言与明书眉一前一后,一个人气定神闲,一个人气喘吁吁。

傅审言站在拐角处等她追上,头顶正好是参天古树,不知道是什么树种,酷寒时节依然枝繁叶茂,他低着头看着山谷之中溪涧叮咚。

大口大口喘着气追上来的明书眉,浑身乏力,恨不得躺在地上长眠不起,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相爷大人。

树影下的傅审言,身后是远山薄雾弥漫,山峦层叠起伏,映着这一抹墨蓝色身影,山间的水气几乎要把这墨蓝色,氤氲成水墨化去,一张苍白如同兰色的脸上,不见喜怒,他的风姿遗世而独立,透着若有若无、难以名状的情绪。

那一个短暂的一刻,明书眉看得入神,觉得相爷大人远不是自己能够了解的——自己明明与他近在咫尺,却感觉相距千山万水。

傅审言仰起脸,对着明书眉露出一个敷衍的笑意:“眉豆,你太慢吞吞了,像一只爬呀爬的乌龟一样。再不爬得快一点,我就把推倒山崖下去?”

大人真是太幼稚了,竟然用这一种方法威胁我。

两个人在山间并行,崎岖山路两旁有些微杂草丛生,靴子踏在草上发出“唰唰”声,耳畔只能够听见在树林间呼啸来去的风声——自由来去,携着松木和草叶的气味。

明书眉站在他的身侧,觉得相爷大人身上有隐约的药草苦涩的气息,她揪住傅审言的一只袖角,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人,你怎么啦?”

“没有什么——”傅审言言不由衷,他看了看个子矮小,只到自己肩膀处的眉豆,她圆溜溜的眼睛写满询问,心想她这样的小孩子知道什么呀,似乎说起毫无相关的话题,“眉豆……当状元好不好?”

“当然好了——好极了!”明书眉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状元当然最好,自己就想着嫁个状元郎,当个一品夫人威风凛凛一下。

两个人正在说话间,有雨珠从天际落下,不过一会儿已经雨丝缠绵。

傅审言撑着黑色大伞:“过来!”他伸出手拽过明书眉,又有一只手温柔地放在她的肩膀。

一把伞,两个人,明书眉不得不像个小萝卜头一样地趴在傅审言的肩膀处,他的胳膊触在她的身上,有一点温热,黑色的伞下的几寸亮光,把大人的脸映得灰蒙蒙的,他的脸都不能够看清。明书眉只闻得到大人的衣服,不知道因为熏了什么香气,药草的味道更加浓郁,无所不在地包围着她。

并首再行了几步,透着雨帘可以看到山谷中的庙宇。

隐悲寺只是一个小小庙宇,黄砖青瓦筑成,庙宇也不甚高大,大约因为只是深山的古寺,香客并不常见,又因为是寒冷湿漉漉的雨天,门前的石子路已经依稀有淡淡疏疏的青苔。佛像宝相庄严,傅审言跪在蒲团之上跪拜,礼佛非常虔诚。

相爷大人该不会是祈求高升吧,应该不会,他如今已经是一品大员了,想升官也已经到头了,明书眉大大咧咧地盯着他看。她在扬州家中也常常陪着母亲跟姨娘们去烧香,不过她才不相信神佛会让自己梦想成真,只不过因为在家中太无聊了,能够出门就让她非常高兴。

还是已经金榜题名的相爷大人,梦想着洞房花烛,想祈求上天给一个温柔贤惠的美丽娘子,明书眉莞尔不禁,突然想起荣发说过“太夫人的祭日就要到了”,可见大人过来烧香求佛,以寄托哀思,相爷大人挺孝顺的,怪不得一整天都情绪低落的样子。

她趴在门口,低低地冲着傅审言挥手示意:“大人,大人,我在外面逛一逛!”

庙宇外面已经从方才的冷雨缠绵,变成了雪花纷飞,雪片覆盖在青色灰蒙蒙的瓦片上,片刻就像霜打过一样雪白晶亮。

天气可真是糟糕,明书眉因为怕冷不停地跳脚,嘘气成烟,山间的小路本就崎岖窄小,要是积雪深厚,越发一步难行。

等到他们吃过素食斋饭以后,从砖石砌成的长廊上看出去,已经远山苍茫,雪满千山,万径人踪灭了。

傅审言望着半膝深的积雪:“山路难行,今天晚上我们大概要住在山中了!”

寺宇中的方丈遣了唯一的一位小沙弥,把他们带到一间客房,行礼离开。

明书眉看着简陋的客房,房中只有一张木床,放着薄薄的一副被褥,唯一的一对椅子放在窗户前已经斑驳碎裂。

只有一张床!难道这一次我真的要跟相爷大人同床共枕吗?

相爷大人说不定有龙阳之癖呢,真可怕?

暮晚时分,钟声在山间回荡,晨钟暮鼓,大概是小沙弥敲起古钟。

“大人,大人,我们不可以再要一个房间吗?”明书眉有点焦急。

傅审言觉得她惶恐不禁的样子,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可气又可笑。

“已经够给方丈添麻烦了!”傅审言关了窗户,又在火炉中放好炭火,朝着床边走过来,“山居寂寞,外面又天寒地冻的,我们早点安寝吧!”

安寝……安寝,明书眉蜷缩着往后面退了一步,身子快要贴到墙板上。

傅审言有一点不满,你在家中还不是天天跟荣发同床共枕,反正都是男人怕什么呀,难道自己还比不上荣发,心中有一点愤愤不平。

该不会这一个小眉豆果然把自己当成了有龙阳之癖的断袖,他斜斜地瞥了明书眉一眼:“放心,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明书眉战战兢兢,相爷大人对男人没有兴趣,岂非更加危险,自己可是如假包换的女人呀。

傅审言冷冷的目光扫过,她正如履薄冰地紧紧贴在石板砌成的墙壁上:“冰天雪地的,你贴在石板那里不冷吗?”看着她小小的身板,心软了一下,“早点钻进被窝睡大觉吧!”

明书眉的怒发都一根一根地冲冠了,相爷大人你到底是什么居心,你又不像荣发哥一样是善良憨厚可以信任的老实人,还藏着龙阳之癖的春宫图偷偷地看,明书眉的小宇宙爆发:“我才不跟大人你一起睡呢!因为大人你太变态了!”

房间里面安静了片刻,只能够听见寺庙客房之前栽种着的树枝迎风摇晃,拂来拂去的寂寥的唰唰声。雪片在头顶的青瓦上,轻盈降落在那里的声音,微微地让人心痒,屋檐上的冰晶不堪重负落到地面上。

傅审言棺材一样刻板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笑意:“你的确不应该跟我一起睡!我是主人,你是奴仆!我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着,你这个下人只有站着伺候的分——主仆之间是有距离的。你是我的小仆人,名字是我的,身体也是我的,我叫你往东,你绝对不能够往西,我叫你吃饭,你绝不可以喝粥……”

傅审言懒洋洋地伸一个懒腰:“外面冰天雪地,天寒地冻,正好酣睡,被窝里一定暖烘烘的。”他拖过椅子,装体贴下人的好人,“晚上你就坐在这里吧!正好给我斟茶倒水!”

明书眉看着斑斑驳驳、硬邦邦的木椅子,冲冠的怒发一根一根缩回来了,脸上都是讨好的笑意:“哈哈,哈哈……这怎么行,大人?我早就想跟大人你一起睡了,跟大人你一起睡可不是一般的福分,荣发哥听到了一定会嫉妒死我的!”

傅审言忍着笑意,冷冷地看了她一样:“哦……是吗?”

“当然了!大人你是状元郎呀,大人的福分一定能够泽被小人的。”明书眉没有尊严了,低微到尘埃里去了,她讨好着谄媚笑着。

炉火旁,红通通的光亮中,明书眉的笑颜灿烂的春花。

傅审言看着她的笑,只觉得春日烂漫的时节,突然一夜春风来,漫山遍野的雪地消融,千树万树梨花开。

他开口,却只有一句:“算了,奉承的话就不要说了,去睡吧!”

话语刚落,明书眉已经像一只小鸟雀一样窜到床上,一把用力搂住被子:“大人,我们一人一条,我要被子,你就睡褥子吧!”

她把被子紧紧缠在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连一丝缝隙都不透出来,一下子转身朝着墙壁:“大人,我睡了!”

傅审言看着床上的眉豆,她蜷缩一团,像一条扭动的毛毛虫,熄灭了灯盏,安静地躺下。

明书眉脸朝着里面的墙壁,心中有很奇怪的感觉,在傅大人的家中,自己不是也跟荣发一起睡吗,他也是男人呀,可是想象着傅大人躺在自己的身边,心中有诡异的感觉,脸上有一点发热,心跳也轰隆隆的,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傅审言头朝着外面,炉火的光芒刺眼,他闭上眼睛,在这漫天漫地漫谷雪白,落雪纷纷的深山古寺,只有着寺宇一隅的狭窄而简陋的一间房中,只有炉火的劈破声,眉豆方才温暖的笑颜映入他的脑海,傅审言觉得了难得宁静与温馨。

没有感觉到明书眉的动静,这个没心没肺的小眉豆,该不会睡着了吧,傅审言轻轻地转身朝里,正好对上也在转身的明书眉。

他往里面转,她往外面转,他的鼻尖正好抵着她的鼻尖,他的唇正好刷过她透着蔷薇花气息的唇。

两个人正面面相觑。

轰天大雷劈过来,明书眉懵了,“咻”地一声钻进被窝,呼吸声深深浅浅,假装自己已经熟睡,鼾声一阵接着一阵传出来。

气氛真是太尴尬了,明书眉假装着,片刻以后,真的进入了梦乡,大概因为天气太冷了,被子又太轻薄的缘故,她睡得并不深,睡梦中怕冷地蜷缩成一团,就像一只丸子一样。

风不止,雪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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